(11)班的学生最近破天荒的发现,他们班那位白天上课都未必会到的学霸,这阵子出勤率出奇地高,就连晚自习都一节也没落下。
就连江城最近的大降温,似乎都没能影响这位学霸对学习的热忱。
对于贺南楼参加晚自习,(11)班的同学还是比较喜闻乐见的,这位学霸虽然冷,一般找他问问题,只要不是在他睡觉的时候,其他时间都会给解答。
关键是人思路特清晰,三言两语地就能把题目给说透了,真的有种任督二脉被打通的感觉。
不过很快,(11)班的同学发现,学霸似乎特别热衷于给英语课代表讲题!!!
前阵子英语课代表莫小雪给在操场上,给乔安年递水的事情大家可都还记着呢!
好家伙,莫小雪喜欢乔安年,贺南楼喜欢莫小雪,这是怎样旷古烁今的三角恋啊?
这年头还不时兴“修罗场”,一场三角恋已经足够平时埋头做题的大家兴奋的了。
“安年,贺南楼是不是真的喜欢莫小雪啊?”
乔安年在做题呢,没留神同桌赵小睿跟他说了什么,他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只见赵小睿双手迅速地捂上嘴巴,“贺南楼真的喜欢莫小雪啊?!他们两个人是在一起了?还是贺南楼还在处于追求的阶段?难怪贺南楼最近天天来上晚自习!!!这感天动地的爱情!”
听见小楼的名字,乔安年总算从解题思路里回过神,他眼露茫然:“什,什么?”
谁跟谁之间发生了感天动地的爱情?
赵小睿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音量:“我懂,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乔安年一脸懵,他认真地问道:“你刚刚真的什么都没听见,你说小楼怎么了?”
“别解释了,解释就等于掩饰。你放心,我懂,我真的懂。我真的不会乱说的。”
乔安年:“……”
可他是真的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乔安年刚想问清楚,班主任走进教室,通知下个月要进行十一所市高中的联考,全班一片哀嚎。
同桌赵小锐是嚎得最大声的人之一,乔安年被联考的事给转移了注意力,也就一下子忘了刚刚赵小睿到底在说什么。
…
很多时候,流言都是从“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喔”或者,“我会替你保密”、“我真的不会乱说”的开始流传的。
短短一个星期的功夫,流言就已经贺南楼正在追求莫小雪演变成了两人已经在一起,再到两人约定,一定要共同考上江大,以后办一场轰动全校的校园婚礼。
至于曾经被送过水的乔安年,经过某位有过恋爱经验的同学的分析,很有可能是那天莫小雪故意利用乔安年气贺南楼的。要不然除了对乔安年以外,对其他人都很冷淡的贺南楼那天怎么会破天荒主动提出请女生吃雪糕呢。
抽丝剥茧,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当乔安年听说这个流言以后,他是完全被大家的想象力给震惊到了。
这传得也太有鼻子有眼了!
要不是他知道小楼喜欢的男生,他都要信了!
不过……
在默写单词的乔安年竖起耳朵,听着最后一排贺南楼给莫小雪讲化学题……
他不自觉地转过头,小楼最近跟小雪好像是走得比较近?
会不会是以前年纪小,以为自己喜欢男生,结果最后发现,自己喜欢的是女生?
讲题的声音没了,变成了小雪在问问题,视线里,两个人的脑袋都快要挨在一起,比说,单看相貌,小楼跟小雪两个人是都还挺配的。
只是他心里为什么有些不舒服?
小楼现在不喜欢男生,喜欢女生,他不是应该替小楼觉得高兴才对吗?毕竟喜欢男生这件事,以后要承受的事情大概率估计会比喜欢女生要多。
“贺南楼,你跟我来一下。”
班主任走进来,让贺南楼去下她办公室。
“老程该不会是要棒打鸳鸯吧?”
“不会吧?老程看上去不像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啊!”
“当老师的,手里头没拆过几对小情侣,教师生涯又怎么能够算是完整呢!”
“别慌。在我们嘉南还真没有这样的传统。”
赵小睿说的是真的,嘉南的确没有外部介入,拆散学生恋情的传统。
老城嘉南校风开放,初中就有情侣在操场手拉手,被学校老师给发现,基本上,只要不影响学习,学校是不会强行介入的。
一是青春期时期,所谓的早恋,可能就是一时的情窦初开,孩子们自己都没有把未来给想明白,或者把对方纳入彼此未来的考量当中,上纲上线地要人分手,容易激发孩子的逆反心理不说,还容易因为家长跟老师的介入,导致孩子压力过大,造成另一种学习上的压力,学习成绩反而会受影响。
再一个,嘉南学生有嘉南学生的骄傲,就好像外界都以靠进嘉南为傲一样,只要是上的嘉南小学跟初中,就没有人想要在高中的时候被刷下来的。有个别相互暗恋的学生会相互约定,等高考结束再在一起,还有的因为升学压力大,主动提出分手的,根本就不用学校或者家长出面。
剩下的一小部分,把恋爱看得比天都大,这种往往就算是学校跟家长介入,效果也是最低的。
还不如,信任孩子们,让孩子们做出判断跟取舍。
如果真爱,大可不必急于一时,时间会给出答案。相反,如果现在冒然在一起,耽误了学业,往往造成的遗憾会是一辈子的。
能够考进嘉南,又有几个人真的甘心因为恋爱,耽误高考的?
总之,堵不如疏这一套,可以说是被嘉南的领导层以及老师们给玩得明明白白的。
嘉南校风开放这事,乔安年早先就听初中就在嘉南上学的同桌赵小睿提过。
尽管如此,贺南楼被叫去办公室这件事,乔安年还是有点不安。
主要是他多少得对这件事负点责任。
乔安年看了看教室后面的时钟,都过去十分钟了,也不见贺南楼回来。
乔安年从位置上站起身,出了教室。
…
走廊外的蛐蛐儿声响得跟战斗机一样。
乔安年一路听着热闹的蛐蛐儿声,走到老师的办公室走廊,刚好碰见了从办公室里出来的贺南楼。
乔安年小跑过去,“老师找你干嘛了?是不是问你你跟莫小雪的事情了?”
贺南楼:“嗯。”
还真是啊!
乔安年心里一提,紧张地问道:“老师怎么问的啊?问你喜不喜欢莫小雪,还是问你跟莫小雪是不是在一起了啊?”
“他问我最近天天出席晚自习在打什么主意,说是通常男孩子只有在追喜欢的女孩子的时候才会这么殷勤。”
乔安年评价:“还挺委婉。”
想想也觉得当老师挺不容易。青春期的孩子,重话说不得,说重了,不小心伤了自尊,或者引发孩子的叛逆,回头成绩大起大落,老师也跟着操心。要是再闹出点动静,挨批的也还是老师。
贺南楼:“是挺委婉。”
“程老师没说别的了?”
“他说观察我很多天了,说我最近热衷于给莫小雪讲题,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路历程。”
乔安年:“……”
预备铃响了,两个人慢慢往教室方向走。
快要走到教室,在楼梯的转角处,乔安年停了下来,“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啊?就是,老师委婉地问你是不是喜欢小雪的时候。”
贺南楼:“我说,如果按照他的逻辑,我给你讲题讲得最多,我喜欢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并且,我之所以给莫小雪讲题,也是为了尽可能减少你的学习时间被占用的次数。”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是谁的心跳声响得比教学楼外的蛐蛐儿声还响?
喔,是他啊。
别说老程,乔安年也没把贺南楼这句话当真,他没好气地问道:“老师是不是夸你,这孩子可幽默?”
“让我态度端正点。”
“噗嗤——”
乔安年没绷住,笑出声。
他就知道!
…
进入十一月下旬以后,江城的气温来了一个大跳水,一度跌破10摄氏度。
(11)班的同学又惊讶地发现,他们班之前天天晚自修报道的学霸,十二月又开始不来了。
因为莫小雪跟化学课代表在一起了,而化学课代表是贺南楼的同桌。
噢,这场注定让人心伤的多角恋。
大家都默认,贺南楼之所以不来晚自习,是在治疗情伤。
尽管,他的联考总分依然令人发指,法治指数,跟江城最近总是绵绵阴雨或者干脆暴雨的鬼天气有得一拼。
乔安年抱着书,站在图书馆门口,望雨兴叹。
他出寝室前小楼才提醒他要带伞,他把折叠伞都给放再鞋柜上了,临出门,又给忘了。
乔安年低头看着怀里的课本跟错题本,雨倒是不太大,大不了跑回去,再冲个热水澡,就是这书本跟错题本不太好办。尤其是错题本,遇了水笔迹就会被泅开,字会糊,回头不太方便复习跟总结。
乔安年转着脑袋,四下看看,有没有班上的同学,可以共撑一把伞,要是实在不行,他就只能把课本踹校服里,冒雨冲回去了。
周六,大部分同学都回家过周末,图书馆人本来就不多。
乔安年好不容易看见有个男生从图书馆里出来,人家手里也拿了伞,可惜,他不认识,那伞看着去也挺小的,雨又下得很大,他实在不好意思厚着脸皮上去。
乔安年叹了口气,他在解自己校服的纽扣呢,可能是风大,一只手撑雨伞费劲,下图书馆阶梯的时候书,怀里的书本没捧稳,全散落掉在地上了。
见状,乔安年赶紧把手里的书跟笔记本给放门口的置物架上,冒着雨跑出去,帮着男生一起把掉在雨中的书给捡起来。
“谢谢,谢谢。”男生一只手费劲地撑着伞,手里抱着书,一个劲地跟乔安年道歉。
“小事,不客气。”乔安年冒雨往回跑。
“同学——”
男生叫住了乔安年,他给乔安年撑伞,“你是不是没带伞?你住在哪一栋寝室?我送你回去?”
男生刚刚从图书馆里出来,自然注意到了没有带伞的乔安年。
乔安年大喜过望,这不是要过河就给有人划着浆过来了呢么。
没等桥那年把那个“好”之给说出口,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透过雨声清冽地响起。
“乔安年——”
“不用啦!我朋友过来接我了,谢谢你!”
被伞给挡住视线,乔安年其实见到贺南楼人,不过听出贺南楼的声音的他,双手护着脑袋,稍微弯了弯腰,从男生伞下钻出。
乔安年从伞下钻出,就看见握在伞把上那只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视线往上,就看见了遮住两人的大花伞。
乔安年抬起头,一脸惊喜:“小楼?你怎么过来了?”
事实上,贺南楼刚才在图书馆阶梯下,就看见了跑进雨帘里,帮着男生一起捡书的乔安年。
贺南楼把伞拿低了一点,挡住更多的飘进来的雨水:“逛逛。”
乔安年:“……”
他真的很想知道,是小楼的嘴硬,还是鸭子的嘴硬。
谁会大冷天的,又下着雨出门逛?还跑到图书馆门口来逛?。
男生见乔安年真的有人过来接,也就撑伞先走了。
…
“你先送我回图书馆,我书还放在置物架上呢。”
“嗯。”
两人撑着一把伞,回到图书馆,乔安年跑进去,捧着书本,又跑回伞下。
风大,雨大,哪怕撑着伞,也还是会有雨冷冷地往脸上扑。
乔安年一个劲地往贺南楼身边挤,还是会被雨给淋到一些,“你反正都出门了,怎么也不多带一把伞啊?”
这样他们就可以一人一把,不至于两个人人窝一把伞下。
贺南楼:“你随便逛逛会多带着一把伞吗?”
乔安年困惑了,难道小楼真的就是随便逛逛,逛到图书馆门口,刚好碰见的他?
也有可能,毕竟高中的学习压力比初中还大。下雨出门走走,听听雨声,或者是听雨打落伞面上的声音心情确实会舒畅很多。
这样的事情,他以前也干过。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待得憋闷了,就会趁着下雨天,出来透透气。
两个人回到寝室,贺南楼把伞放在寝室门口的水桶里,乔安年换了鞋进寝室,把课本给放书桌上后,脱了身上有些被打湿的校服外套,转身去了洗手间,拿了两条干净的毛巾出来。
六个人的寝室,其他四个人都是江城本地人,只有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没回去。
“给,擦擦。阿,阿嚏——擦擦。”
乔安年把毛巾递给贺南楼,意识到自己要打喷嚏,赶紧把头给转过去。
贺南楼从桌面上抽了两张纸巾给他。
“谢,谢谢啊。”乔安年擤了擤鼻涕,今天外面是真够冷的。
乔安年把纸巾垃圾桶里,他的脑袋上罩了一条毛巾,他的头发被轻轻地擦拭着。
乔安年抬起头,他自己双手放在脑袋上,很糙地胡乱擦了下,“我自己来就行”,问贺南楼:“小楼,你擦过了没啊?”
贺南楼把他手里的毛巾递过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轮到你了。”
乔安年:“……”
乔安年的鼻子还是有点发痒,他偏过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乖乖地把毛巾给接过去。
他给自己擦头发擦得随意,给贺南楼擦头发却格外地认真。
两个人的头发是暑假的时候理的,乔安年理得很短,要不是贺南楼跟理发师说不要太短,乔安年会直接建议发型师给推平了。贺南楼的要相对长一点。
乔安年从小有照顾弟弟妹妹的经验,他知道给人擦头发整件事在撩头发的指尖不能太用力,容易扯着发根,他就拿着毛巾慢慢地擦,动作很轻。
小楼的嘴很硬,指尖触碰到的发梢却很柔软。乔安年没忍住,在贺南楼的头发揉了揉,就像是贺南楼经常对他做的动作一样。
柔软的头发擦过掌心,微痒。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升起一股很熟悉的感觉。
乔安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乔安年停了动作,贺南楼转过脸:“怎么了?”
乔安年的眼底露出几分茫然,摇了摇头:“没。就是刚刚我摸你头发的时候,有一种熟悉感。就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摸过你的脑袋一样。”
贺南楼放在膝上的指尖收拢,“是吗?”
乔安年自己也挺纳闷,他笑了笑:“嗯。就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挺奇怪的反正是。”
手腕被握住,乔安年惊讶地低下头。
贺南楼拿着乔安年的手,“那就再摸一下。”
乔安年想起以前跑进他们家院子的一只小狸猫,在他喂了几次带着肉的鱼骨头之后,也是这样,拿脑袋蹭他的掌心。
“阿,阿嚏——”
鼻尖再次痒痒的,乔安年赶紧转过头,打了个喷嚏。
…
第二天又是大雨。
狂风撞击着玻璃,尖响如哨声。
感冒的缘故,乔安年在寝室躺了半天。
感觉到鼻间有两股温热控制不住地要往外淌,乔安年摸了摸枕头旁,抽了一张纸巾,擤鼻涕。
窗帘是拉着的,寝室的灯没开。
在上铺的乔安年探出脑袋,不太看得清垃圾桶的位置,只好一只手捏着纸巾,一只手扶着上下铺的梯子往下爬。
乔安年去开了寝室的灯,把手里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转身去拉开寝室的窗帘。经过贺南楼的书桌,乔安年拿起上面的闹钟看了看,竟然已经10:53了。
一想到大周末的,他竟然躺在床上睡了一小个半天,乔安年就无比心痛。
要是平时,这个点他已经刷完两套卷子,这个月错题本都的试题估计都做完了。
不行,他下午得把上午的时间给补回来!
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几声。
乔安年忽然想起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有听见小楼在喊他,问他要不要吃早餐。他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会的了,总之,因为实在太困了,又睡着了过去。
就连小楼是不是真的有喊他起来吃早餐过,他都没有办法那么确定,有可能是他在做梦也不一定。
“小楼,要不要去食堂吃饭?小……”
乔安年两只脚踩在上下铺的阶梯上,手放在贺南楼的床铺——
床上被褥折叠整齐,贺南楼并没有在床上。
窗外的风还在砸着玻璃,咣咣直响。
乔安年从阶梯上下来,眼里全是担心,下这么大的雨,小楼怎么还往外跑?
“咔哒——”
寝室的门锁打开,乔安年转过头。
贺南楼推开门,外面的冷气也随之跑了进来。
“阿嚏,阿嚏——”
乔安年赶紧从贺南楼桌上抽了几张纸巾。
“小楼,你去哪儿了?”
乔安年拿纸巾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
贺南楼收起伞,他换上室内拖鞋,他把手中的袋子放桌上,拿出里面装着饭菜的一次性食盒,“过来吃午餐。”
乔安年愣住,他怔怔地看着肩膀湿了一大片的贺南楼:“你就是为了给我出去买午餐,才冒着这么大的雨出门?”
贺南楼拉开他的椅子,“我自己也要吃,过来坐下。”
乔安年慢慢地走上去,他没有坐下,而是握住贺南楼的手,又冰,又湿。
乔安年拿纸巾给贺南楼擦手,又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给他暖手,“你就不能等雨小一点再出门吗?”
“我出门的时候雨下得不大。”
“撒谎。”
他就是被风声跟雨声给吵醒的,小楼出门的时候,雨能小到哪里去?
“你早餐没吃,先垫垫肚子。”
贺南楼拉着乔安年在椅子上坐下,动手脱羽绒外套。
拉链拉至一半,他的腰身被抱住。
贺南楼身上的外套还没脱下,上面都是寒气跟水意,他拍了拍乔安年的肩膀,“松手。”
“我不。”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贺南楼抬起乔安年的脸。
乔安年就是不肯抬头,他吸溜着鼻子:“以后下这么大的雨,就不要出门了。”
贺南楼:“为什么?”
乔安年松开贺南楼,抬头之前,他的手背胡乱抹了下眼,瓮声瓮气地道:“这还有什么为什么?下这么大的雨出门,太冷了啊!回头要是跟我一样感冒了怎么办?”
贺南楼把身上被雨淋湿的外套脱下,放在桌上,他微弯着腰,手臂圈在椅背上,深黑色的眸子注视着怀里的少年:“为什么不希望我下这么大的雨出门?为什么抱我,为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