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年——”
乔安年一只手推开会客室的门。
听见小孩儿的声音,乔安年推门的动作一停。
乔安年刚刚还想上楼去找小楼,没想到小楼就下来找他了。
这就是所谓的默契?
乔安年扬起唇角,转过身,这才注意到贺南楼边上还站了两个身形高大的陌生男人,小楼的脸色也不大对。
乔安年眼底笑意敛起,他疑惑地问道:“贺顾?您找我有事?”
“过来。”
嗯?
察觉到贺南楼的低气压,乔安年尽管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配合地走上前。
乔安年刚刚站到贺南楼的身边,只听贺南楼对身边那两个工作人员道:“进去看看。”
“是。”
那两个工作人员推开会客室的门。
“等等——”
乔安年没能叫住那两个人。
“你们是谁?”
“乔安年呢?我要见乔安年。”
不属于张倩柔的沙哑中带着愤怒的女声从会客室传出。
乔安年倏地转过头。
不是张倩柔。
里面的人是谁?
“放肆!
“狗东西!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们凭什么搜我的身?”
“放开我!”
“不许碰我!放开!滚开!滚啊!”
“咳咳咳——”
会客室的门被打开,乔安年看见一个披着长发,身材消瘦,穿着一套运动服的女人被从里面带出。
因为对方一直在挣扎,乔安年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贺南楼的声音很冷:“在她身上搜到刀具了吗?”
刀?
乔安年的心倏地紧了紧。
在这一刻,乔安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被安保人员架住的女人。
乔安年的目光跟女人的目光对上——
是喻美心!
哪怕时隔多年,哪怕喻美心跟他记忆里那个艳光四射的美艳女人天差地别,乔安年还是透过那一双漂亮的眼睛认出了对方。
怎么会是喻美心?
喻美心的变化太大了。
第一直观的感觉就是瘦。太瘦了,瘦得几乎只剩一个骨架。其次,不管是身体状态,还是精神状态,确实给人以病态的感觉。
小楼比他要小六岁,按照常理推断,她也应该比张倩柔要年轻上一些。
可他面前的这个女人,看上去老态毕现,脸色苍白,只有一双眼睛依稀还能隐约窥见当年的风华绝色。
“是有一把折叠刀。”
乔安年心中一凛。
折叠刀?
乔安年没有忘记,喻美心谎称是他的母亲要求见他。
所以,喻美心是冲着他来的?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将折叠刀递上前。
贺南楼并没有伸手去接,冷冷地丢下一句,“报警。”
贺南楼拉着乔安年的手腕离开。
“站住!小楼,这就是你对亲生母亲的《穿成反派后我和偏执男主he了》,牢记网址:1态度吗!”
研发部一组工位区,占满了人。
大家都在探着头,看着会客室的方向。
听见这句话,窃窃私语的人一下变得多了起来。
亲生母亲?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当年对贺顾|暴,对外还营业成一个好母亲人设的喻美心吗?
天,这不是亲妈,这得是仇人吧?
没有天大的仇恨都不可能带着刀来自己公司闹事啊!
喻美心并不配合,她冲着贺南楼的背影喊:“小楼!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一定是乔安年把你带坏了,对不对?是他勾引你,还离间我们母子两人的关系!乔安年,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乔安年,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你勾引未成年,我要告你!你等着坐牢吧!”
“小楼,乔安年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他早就开始打上你的主意了!要不然谁会对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小楼,他肯定对你没安好心!你要离乔安年这个小人远点!”
乔安年:“……”
为什么全天下的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孩子发生某种他们并未曾预料到,并且是他们并不想要的变化时,总觉得是受了其他人的影响,又或者是被其他人带坏?
唯独没有去反省过,他们自己带给孩子的负面影响?
喔,可能合格的父母大都会反思,反而像是喻美心这样心里只有自己的父母,才会把原因简单粗暴地推给外界。
贺南楼停下脚步。
乔安年担心贺南楼会冲动,他握住他的手臂:“我们还是等警方过来吧。”
贺南楼像是看穿他的心思:“我不会冲动行事,她不配。”
乔安年这才放了心。
贺南楼缓缓地他走到喻美心的面前,他以只有两人才听见的声音,低声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在疗养院待了这么多年吗?”
喻美心瞳孔倏地一缩。
贺南楼:“是我让贺惟深向喻家提出要求,我可以不向媒体回应你虐|童的事情,条件是,你必须得在疗养院,待一辈子。”
喻美心瞪大了眼睛,她现在本来就瘦,眼睛这一瞪,一双眼睛好像要从眼眶里脱出来。
疗养院,这个困了她大半生的地方,是她所有的痛苦的开端。
竟然,竟然是她的亲生儿子提出的要求?!
“不过,看来我还是仁慈了一点。”
犹如来自地狱最深处的低,令喻美心陡然打了个冷噤,她充满戒备地道:“你……你想做什么?”
“你会知道的。”
声音冰冷,像是某种死亡宣判。
喻美心脸颊抽动。
因为反复吸|毒,戒|毒,喻美心的身体早就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她已经不能很好地控制她的面部神经,每次只要过度紧张,或者是情绪过度激动,她的脸颊就会控制不住地抽动,这令她连及时地反唇相讥都做不到。
“还有——”
贺南楼将喻美心的反应看在眼里,他轻蔑地掠过喻美心那张老态毕现的脸,语气讽刺又凉薄:“我成年了。”
大家因为隔着一定的距离,没有人听清楚贺南楼都对喻美心讲了什么。
可是那句,我成年了,大家是实实在在都听见了的。
太夸张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当妈妈的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年龄的吗?
贺南楼对其中一名钳制住喻美心的工作人员吩咐道:“等警方来了以后,录完口供,建议警方给她做一下精神鉴定。”
“是,贺先生。”
“我没有疯!!!”
“小楼!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妈!”
“小楼!”
“贺南楼——”
不管喻美心怎么歇斯底里地叫嚣,贺南楼的脚步,没有任何的迟疑。
…
大家乔安年跟着贺南楼,一起搭乘电梯来到总裁办。
布莱恩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leo?我正想去找你,你还好吗?”
显然应该也还是听说了喻美心的事。
贺南楼:“没事。”
布莱恩不放心:“那你要不要,先回家休息?我也放joe的假,让joe陪你好好散散心?”
总裁办其他的人也从群里知道了发生在研发部的事,原先大家对喻美心所说的,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的关系将信将疑,听了布莱恩的话,顿时纷纷露出错愕的表情。
不会吧?
贺顾跟乔组两个人的真的,是一对啊?
“好,那我先回去把今天工作的事交接一下。”
贺南楼还没回答,乔安年已经替他做了表态。
布莱恩心情复杂。
一时间不知道应该高兴自己的员工这么负责人,男朋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惦记着公事,还是应该同情leo,joe好像有点工作狂的潜质呢。
“布莱恩,你替我陪我下小楼。我下楼一趟。”
布莱恩点头,“好。你放心,我会好好陪着他的。”
乔安年从来没有在公司叫过贺南楼小名,以至于总裁办的人听见后有些傻眼。
这两个人竟,竟然是真的?
嗯……
但是好像听说乔组长小时候跟贺顾两个人关系确实挺好的?
乔安年对小孩儿道:“我先下去把今天的工作交接一下?”
贺南楼抿起唇,“嗯。”
…
乔安年回研发部交接了一下今天的工作。
乔安年看得出来,大家对他跟小楼的关系都很好奇。
不过他现在真的没有解释的心情,何况她也不认为自己的私事有跟别人解释的义务跟必要。
乔安年去上总裁办前,警方刚好赶到。
乔安年配合着录了口供,喻美心身上有不符合管制的刀|具,加上她有“虐|童”的前科,因此被警方带去警局问话。
乔安年心底有太多的疑问。
比如,为什么小楼会知道,会客厅里的人是喻美心。
为什么小楼会事先猜到喻美心身上可能带了刀具,为什么小楼会刚好在他推办公室的门之前赶到?
乔安年回到总裁办,才从出来恩的口中得知,原来警方也找了贺南楼问话。
“你现在……还好吗?”
两个人坐到车上,乔安年想了又想,最终,也只问了这么一句。
问出口的时候,乔安年才意识到,比起心底所有的疑问,他最在意的,还是此时此刻小楼的心情。
贺南楼越过中控台,将脑袋抵在乔安年肩上,“不好。”
乔安年问的问题跟布莱恩没有什么区别,却得到截然不同的答案。
乔安年大大松了口气。
知道自己心理状况不好,没有强撑着,反而容易放松心情。
紧绷跟硬撑着才是最糟糕的。
乔安年的手轻轻地在贺南楼后背拍了拍。
贺南楼圈住乔安年的腰身,眼底阴鸷一片。
…
初春的阳光,照进车内,暖洋洋的。
乔安年看着车外浮动的光影,碧蓝的天空,忽然出声问道:“宝,要不要去海边?”
贺南楼抬起头,看向乔安年。
“这个季节,去海边的人应该不多。我们去海边住个几晚,怎么样?就当时换一个心情?”
明天就是周六,他们可以周日晚上再出发回江城。
乔安年想要把人带去海边,还有一个私心,那就是他担心,小楼继续留在江城,媒体迟早会在别墅外堵他。
乔安年的顾虑是对的。
当天下午,喻美心就因为跳|警车,再一次上了热搜。
原来,喻美心被警方带走后,并不配合。
十四年前,喻美心就是因为涉嫌虐|童跟吸|毒,被警方带走,最后虽然被保释,但是此后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都被关在了疗养院。
警车对于她,就像是疗养院一样,都是她人生里最为暗灰的存在。
喻美心在警车上企图跳车逃离,被警方制止后,又不停地拿脑袋、身体撞人,尖叫着要下车,被警员制止。
争执中,喻美心胃癌发作,警车开了双闪,紧急拨打了120,120及时赶到,被紧急送往抢救室。
喻美心这三个字,因为带刀具去儿子上班的地方闹,跳警车等一系列奇葩的操作,再次高调地进入媒体大众的视野。
喻美心的过往遭到大起底。
包养小鲜肉,吸|毒,虐|童,可以说,喻美心这三个字,好像就是离谱跟疯披的代名词。
没有人知道,一开始喻美心去t,找的人是乔安年。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带着刀过去,是要找儿子贺南楼。
“天呐!喻美心是不是真的精神有问题啊?以前就因为虐|待贺南楼,被剥夺了探视权。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没指望这个女人会反省,但是得了胃|癌了,竟然还要去找儿子的麻烦,这是不是就有点离大谱了啊?”
“等脱离危险期后,真的建议警方带她去做个精神鉴定,搞不好喻美心真的精神有问题。”
“我觉得都不用鉴定了,精神没问题都干不出这么离谱的事。”
“我试管了几十次,到现在都还没有成功。我真的不懂,为什么喻美心这种人都会有孩子?她要是不喜欢孩子,当初就不要生啊!”
“抱抱姐妹!你一定会成功怀上宝宝的。还有,喻美心这都不是喜欢不喜欢孩子的事了,她这得是多恨小楼,才能做出这种事情吧?”铺天盖地全是关于喻美心过往黑历史的讨论,以及对于她精神状态的质疑。
哪怕网上零星有喻美心对着贺南楼跟乔安年两个人喊,指责乔安年勾引贺南楼什么的,没有掀起半点水花。
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喻美心被送进抢救室,大量媒体蹲守在t公司外,以及乔安年跟贺南楼所在的小区门口时,乔安年已经跟贺南楼两人早就已经开车出了江城,前去位于江城的海边度假圣地——南关镇。
…
在去南关镇的路上,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的手机铃声一直在响。
有来自张倩柔的电话,也有林乐乐他们的电话,更多的是陌生号码。
除了张倩柔跟林乐乐他们几个人的电话,其他来自以前同学或者是摄影上认识的朋友,他都没有再接。
贺南楼就更不用提了,后面直接关机。
乔安年怕他妈会担心,没有关机,但把手机给调成了静音模式,这样他就可以知道都有谁找他,也能够在看见通话记录以后,选择性地回电话。
充斥着响铃的车厢这才重新恢复了静谧。
中午,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是在服务区吃的,也稍微在服务区休息了一下。
抵达南关镇,是在下午四点多。
乔安年在网上搜了一家评价还不错的沙滩酒店。
酒店大堂,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去办理入住手续。
乔安年要了一间豪华标准间。
乔安年余光瞧见,小孩儿才听见标准间三个字时,嘴唇微微抿起。
乔安年失笑,并没有跟工作人员要求升级房间。
…
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办理好入住手续,把行李都给放酒店房间后,就迫不及待地换上沙滩拖鞋,拉着小孩儿一起,出发去看海。
工作日,加上现在是海边旅游淡季,沙滩上人不多。
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沿着海岸线慢慢地散着步,一路上都没遇见几个游客。
出酒店前,两个人都特意换上了沙滩裤。
海水漫过脚踝,哪怕有太阳晒着,初春的海水,也还是有点凉。
不过当海水从脚踝上漫过去时,还是很舒服的。
乔安年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边的海水,手背时不时地碰着小孩儿的手背。
每次贺南楼去牵他的手,他又迅速地躲开,恶作剧得逞后哈哈大笑,乐此不疲。
把两只手都给放在了后面,乔安年往后倒退着走,兴致勃勃地提议,“宝,要不要来比赛?谁要是输了比赛,输的那一个人就得背赢的那一个人回酒店,怎么样?”
贺南楼:“不怎么样。”
话声刚落,乔安年就看见有一道身影从眼前跑过。
乔安年:“!!!”
“贺小楼!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抢跑无效啊!贺小楼!你给我回来!!!”
“贺小楼!站住!”
风吹着少年的衣摆飞扬,乔安年追了上去。
乔安年擅长短跑,爆发速度快,但是耐力不大行。
一开始,乔安年没费什么劲,就把人给追上了,越是往后,他跟得也就越是吃力。
乔安年回头望了望,眼看着他们距离酒店越来越远,走路回去都够呛的,果断认输。
“我说,宝,你这到底是……太想赢……赢我呢?还是想我背你回去啊?你这为了赢我,也……也太拼了!”
跑了一路,乔安年出了一身的汗,气息也有些喘。
贺南楼气息也有点不稳,不过比起乔安年,他只是呼吸比平时快了一些。
“赢你。”
乔安年哼了哼,“我就,我就知道……”小男生的胜负欲!
乔安年在沙滩上坐了下来,“愿……愿赌服输,你等,你等我,等我休息一会儿,再背你回去。”
实在太累,乔安年坐着还不够,又躺了下去。
贺南楼拽住了他的手,没让他完全躺下去,眼神嫌弃:“头发会都是沙子。”
乔安年感到不可思议:“这来到海边了,你还管头发会不会都是沙子呢?”
眼底闪过一抹芒光,乔安年使坏,使劲地拽过贺南楼的手臂,在后者因为没有防备而摔倒在杀他上时,他一个翻身,把人给压在了身下。
感觉到身下的人要起来,乔安年在他的双肩上按了按,“别着急着起来,也别管什么沙子不沙子的。闭上眼,感受下海风,太阳,很舒服的,不骗你。”
两人的目光对上。
乔安年亲了亲他的眼皮,“宝,相信我,试一试。”
贺南楼闭上眼。
乔安年笑了。
他从贺南楼身上下来,也闭上眼,“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到了有阳光晒在你的眼皮上,还有海风吹拂着你的发梢,你的脸颊,耳边还能偶尔听见几声海鸥的叫声?”
乔安年以前工作需要,去过很多次海边。
春天温柔的海风,秋天的海风;清晨的海风,傍晚的海风,他都感受过。
“宝,快看,是日落!”
贺南楼睁开眼,刚好目睹红色的太阳,缓缓地西沉,鱼鳞一般的天空被染成绯红一片。
海边的日落,辽阔又壮美。
乔安年在一片彤红的夕阳余晖里,吻上了小孩儿的唇。
乔安年两辈子,都没有做过比这更出格的事。
在随时都会有人经过的沙滩,在连椰树都没有的辽阔海边,亲吻他最爱的少年。
天色还没完全变暗,明亮的长庚星出现在天际,点缀着绯色的天空。
乔安年亲了亲小孩儿的发顶,拉小孩儿一起起来,看着天际的长庚星,“这下,夕阳跟星辰,都算是我们的见证人了。”
贺南楼转过脸,眼底眸色极深:“见证什么?”
乔安年笑了笑,捧住小孩儿的脸,亲了一口:“当然是见证我爱你这件事啊!”
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从岸边传来,静谧又深远。
贺南楼眸光极深地盯着乔安年,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乔安年从沙滩上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你喜欢听的话,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不过,宝,我现在饿了。我们先回酒店吃点东西。嗯?”
乔安年把手伸给贺南楼,“来,我扶你起来。”
贺南楼把手伸过去,趁后者不备,手臂稍微用力,乔安年被他的力道带得重新坐回了沙滩上。
贺南楼双手摁在乔安年肩上,把人推倒在沙滩上,他轻吻乔安年的耳朵,耳侧,声音暗哑:“年年哥哥,再说一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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