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尽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和厉霄都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孔一样的稚嫩,身上的校服一样的洁白。
那是刚入夏不久的季节,空气中漂浮着燥热和雨水的味道。
厉霄像是一瓶清凉润喉的盐汽水,往他枯燥无趣的高中生活里,注入了鲜活和喜悦。
那会儿他们刚开始谈恋爱,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对一切都感到陌生和新奇。
第一次牵手,手心不约而同地微微汗湿。
第一次拥抱,彼此的心跳声都大到如雷贯耳。
第一次接吻,一不小心就磕破了对方的嘴唇。
还有……第一次上床。
这件事是发生在厉霄家里对,那天晚上下着暴雨,雨水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坑。
他们打篮球打的晚了,便就近选择了厉霄家住一晚。
两人淋得浑身湿透,仗着行人看不见,在倾盆大雨中用最大的力气亲吻彼此。
厉霄显得格外热情,把他的嘴唇都吸肿了,才讪讪地放开手。
要不是怕他感冒,估计他们会在雨里站更久。
晚上夜深人静,别墅里悄无声息。
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少年的荷尔蒙熊熊燃烧。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等赵雪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扒光了衣服。
他们都生涩且莽撞,犹如往干枯的木柴里点燃了一把烈火,任何事物都别想熄灭他们的热情。
尽管不得要领,但谁都不愿意停下来。
赵雪尽对第一次很痛很痛,痛得一辈子都忘不了,痛得第二天起来都不想理厉霄,翻脸不认人地骂他让他滚。
厉霄或许是得到了餍足,也或许是心存愧疚,在接下来的一周内,对他称得上言听计从,他说往东绝不往西。
赵雪尽还是不想理他,毕竟他真的把他搞的很痛。
一开始哄着他说,一喊疼就停下来。
可谁知这狗东西出尔反尔,开始了之后耳朵完全听不见他的叫停声,j虫上脑似的只会一股脑地用蛮力瞎折腾。
赵雪尽从小就娇气,怕痛。
偏生他在这一点上,不管他怎么喊痛都不会手软。
往常厉霄从来不会这么让着他,过了那天晚上像是开窍了似的,简直把他宠得没边了。
而他也或多或少利用了这样的“特权”,逼着厉霄跟那帮混社会的小痞子断了联系。
当他不再整天喝酒打诨的时候,当他不再看见个妞就吹口哨的时候。
全世界都知道他有了个捧在心尖尖上的男朋友,那个成绩特别好的赵雪尽。
厉霄逢人就说,赵雪尽这人是个死心眼,认准了一个人就绝不会反悔。你们别看我顺着他,其实是他离不开我。
那时候赵雪尽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现在他才知道,其实厉霄说的没错。
离开厉霄之后,他轻生了三次,两次都被管家和李立安救下了。最后一次,他刚拿起刀片,那个熟悉的号码刚刚好打了过来。
尽管已经分开那么久,两人互删了所有联系方式,可这个号码已经像肌肉记忆一样刻进了他的身体里。
在看见那串数字的一瞬间,他的所有行为都不受控制了。
刀口在手腕处流下浅浅的痕迹,他用簌簌发抖的手接通了电话。
厉霄喝醉了。
他一边哭一边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抛弃他,为什么不和他一起面对。
然后,一个好听的男孩子声音接了过去。
他说:“不好意思啊,厉总喝多了,打扰您了。”
赵雪尽张了张嘴巴,却像嗓子里被塞了一团棉花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那边疑惑地“喂喂”了两声,挂断了电话。
他坐在浴缸发呆了许久,久到那一缸温水凉透了、冰彻骨,这才打电话给管家,让他带药箱来帮自己包扎伤口。
管家用中英文掺杂的话,苦口婆心地劝他别伤害自己的身体。
他淡淡地说,“放心吧,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他忽然很想活着再见厉霄一面,哪怕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看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长高了没有,身边是不是已经有其他人了。
凭着这股信念,再难受再痛苦的治疗过程他都熬了过来,每回从医院出来,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可是他渐渐地感受不到疼痛了,因为胸口像是豁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有时候他自嘲地想,不让厉霄参与这些是正确的。
他的治疗过程那么恐怖,现在身体机能又非常的差,整个人瘦得脱相,脸色也总是带着病态的惨白,这样的他,怎么配的上厉霄。
以前的他有多骄傲和洒脱,生病之后的他就有多自卑和焦虑。
赵雪尽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李星河带着赵卿北赶了过来,一个劲儿问他感觉好点没有。
赵卿北虽然没怎么说话,但脸上一直透着担忧的神色,时不时往他吊水的瓶子里瞥一眼,像是很不放心的样子。
李星河看了兄弟二人一眼,很机灵地退了出去,留下赵卿北一个人在病房里。
赵卿北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讲话。
赵雪尽看着这个亲弟弟,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终于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坐吧。”他但声音还有些虚弱,失去了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赵卿北拉了张椅子,却又听他说:“坐这儿来。”
赵雪尽指了指身旁的座椅,抬起头望向他道:“我很多年没见你了,小北,坐过来让我看看你。”
也许是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太过不堪一击,又或者是因为李星河的话,赵卿北想开了。
他犹豫了片刻,便坐到了赵雪尽面前。
两人说了半个多小的话。
大部分时候都是赵雪尽在说,赵卿北在听。
他说了自己这几年的生活,以及为什么要去国外那么久,赵卿北沉默地听着。
过了很长时间,才自嘲地笑了笑说:“原来你一直不回来,不是为了躲我。”
赵雪尽一愣,“我没有躲任何人,小北,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偏见。那时候之所以让你听爸爸的话,是因为我担心我的病情恶化。”
他语气一顿,想起了当年蚀骨的恐惧和害怕。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我担心会永远离开你,更担心你如果在我身上投入太过依赖,我走之后你会承受不来。”他注视着赵卿北,眼中带着弄得化不开的忧伤。
那是一种常年被病痛折磨的无奈与妥协。
赵卿北心口微微刺痛,他从没想过会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他安静了几分钟,最后起身道:“我出去了,你休息吧。”
赵雪尽心里一阵失落,垂下眼睫“嗯”了一声。
赵卿北走到门口,忽然转身问道:“明天就能出院了,我来接你去爷爷那里吧,别到处乱跑了。”
赵雪尽眼睛一亮,笑了起来,“好,谢谢你,小北。”
赵卿北出去之后,李星河又回来了一趟,说是已经把门口那两个人赶走了。
赵雪尽诧异道:“许朗呢,他也走了?”
他记得厉霄把人给揍了,还没跟人家赔礼道歉呢。李星河拿出袋子里的粥,打开放在他面前道:“走了,他说会给你打电话的。那个许朗看起来不像是个会随便跟别人动手的人啊,怎么会……”
他说到一半,想起来那个撩架的人是厉霄。
好吧,那就是他倒霉了。
赵雪尽打开盛粥的盒子,拿着勺子的手停了下来。
里面是他最喜欢的,外国语高中门口的那家皮蛋瘦肉粥。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喝过了。
“这是许朗买的?”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带了几分不确定,以及十分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忍察觉的期待。
李星河一边喝粥一边回答:“厉主编买的,怎么,不合你口味吗?”
赵雪尽悬着的心放了下去,但在触底的那一刻,又感受到隐隐约约的阵痛。
他果然还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
赵雪尽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悲伤。
“没有,我很喜欢。”他舀了一勺滚烫的粥送进嘴里,烫的瞬间眼泪模糊。
可惜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人,会一勺一勺地吹冷掉,再喂进他嘴里了。
-
赵雪尽还是在医院多呆了两天,因为医生说想让他多留在病房观察一下,免得出去之后又突发意外。
这些天厉霄没有再出现在他跟前,甚至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完全不见踪影。
如果赵雪尽稍微理智点,就会察觉到古怪。
但他情绪很是低落,每天都躺在病床上翻书,其他的事一概没有注意。
不知道是不是赵卿北的主意,医院给他换了个医生,说是这方面的专家,也是一位副院长。
那位副院长来后,居然亲自先帮他把身体检查了一遍,然后又详细询问了病史以及用药经过。
赵雪尽觉得国内的医生还挺负责任的,丝毫不比他在国外的差。
副院长出了病房,回到办公室,看见了坐在他椅子上的厉霄。
他不禁叹了口气道:“厉总啊,你的这位朋友,病情可不是能轻易控制的住的。”
厉霄原本在无聊地玩他电脑上的扫雷,闻言停下来看向他,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
赵雪尽被强制待在医院已经快一个礼拜了,饶是他向来没什么娱乐需求,也禁不起这种天天对着雪白墙壁和满屋子消毒水的日子。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
在李星河来给他送饭的时候,问道:“星河,小北有说过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吗?”
李星河茫然地抬起头,“小北?他不是说是你自己要住院一段时间的吗?”
赵雪尽怔了怔,否认道:“我从来没说过要住在医院,是谁告诉他的?”
李星河一拍脑袋,说:“哦对,是你的主治医生,曹院长。他说你最近身体虚弱,受不得刺激,最好是在医院里静养。”
赵雪尽蹙眉道:“我每天吃的都是基础药物,那些我都有,在医院也没有其他项目要做,我想去爷爷那里了。”
“好啊,那我给小北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你出院好了。”李星河果断道,他也不喜欢让赵雪尽一个人住在医院,总觉得这样照顾不好他。
赵雪尽点了点头,他便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
大约过了十分钟后,李星河回来了。
“大哥,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要是没有的话,我现在就帮你收拾东西,小北七点钟来接我们。”他笑嘻嘻地说,“去你爷爷那里太远了,要不今晚就跟我和小北住一块儿吧。”
赵雪尽没想到他俩已经住在一起,脸色略微尴尬道:“那样不会打搅你们吗?”
“放心吧,不会。”李星河拍了拍胸脯道。二十分钟后,赵卿北到了医院停车场。
他上来帮赵雪尽拿东西,在听到李星河说,要邀请他去他们家里住一晚的时候,赵卿北的脸色果然黑了。
他拎着东西说:“对了,厉霄没上来吗?”
“什么,我们主编来了?没看见他啊。”李星河莫名其妙。
赵卿北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赵雪尽说,“哦,是吗,我在停车场看见了他的车,以为他是来看大哥的。”
他说的顺口,“大哥”但称呼几乎是脱口而出,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李星河马上咧着嘴笑开了,“谁知道呢,他朋友那么多,也不一定就是来看大哥的嘛。”
他着重强调了一下“大哥”这个词,赵卿北偏过头,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赵雪尽的眼神也缓和了不少,说道:“我们没见过他。”
他们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里面传来一个软软的男孩子的声音:“霄哥,那谢谢你啦,等我拍电影之后赚到第一笔钱,一定……”
电梯里面站着两个人,西装革履的厉霄,和一个挽着他手臂说话,长相分外惹眼的漂亮男孩。
众人面面相觑,俱是感到愕然,尤其是厉霄的视线,牢牢地盯在了赵雪尽身上。
他看了看赵雪尽,又看了看赵卿北手里的行李,眉头很快皱成了一团。
赵雪尽打量着对面的男生,觉得似乎在哪个广告牌上面见过他的脸,貌似是个小明星。
厉霄先出声道:“哟,出院呢?”
赵雪尽的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臂上,感到胸前一阵铺天盖地的钝痛。
他无比嘲讽地想,原来从来都是自以为洒脱的人放不下。他明明不奢望更多,却还是会在看见这样的场景后,控制不住地感到心梗。
厉霄仔细地看着他的脸部表情,眯了眯眼睛,正要开口。
李星河抢先一步道:“是啊,带大哥回我家里。这位是厉主编但新男朋友?”
他总是听前台说,厉霄这个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想到也会有交往固定男朋友的一天,看来这个看似柔弱的男生应该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不太喜欢厉霄身边的人,因此语气也怪怪的。
厉霄看着赵雪尽,把旁边的小明星一把拉进怀里,近乎挑衅地抬了抬下巴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童言。小童,跟他们打个招呼。”
童言那叫一个一脸懵逼,懵得都快把“你在说什么玩意儿”写在脸上了。
不过他演技虽然烂,好歹也是演艺圈摸爬滚打上来的,很快就心领神会,靠在厉霄身上眨巴着眼睛甜甜地说:“哥哥们好,我叫童言,是一名歌手兼演员,我最近有一首新专辑要上线了哦。”
他趁机见缝插针地宣传了一波新专辑,厉霄揽着他的手紧了紧,似乎是在警告他别多嘴。
李星河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不知道为什么,赵卿北叫他“哥哥”,他一点儿都不觉得那是绿茶行为。
甚至还会觉得,这就是心肝宝贝好弟弟啊!
可这个童言叫“哥哥”但时候,他整个人鸡皮疙瘩起了满胳膊,喉咙里像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好绿茶啊!
厉霄眼睛瞎了吧,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
他二话不说,推着赵雪尽进了电梯,说:“你们该出来了吧,我们刚好要下去。走吧,别看了,小北。”
赵卿北一直在那里看戏,被点名道姓后也不惊慌,镇定自若地和厉霄擦肩而过,嘴角露出几分嘲弄的笑容。
赵雪尽全程没怎么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早在童言开口的那一刻,他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当时那个接他电话的男生——原来他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
在他们摁下地下车库的楼层后,厉霄看着电梯门逐渐关上,慢慢地松开了手。
这个场景像极了那次,他追着赵雪尽出教学楼。
电梯门也是这样慢慢悠悠地关上,一同关上的,还有他的冷到骨子里的心脏。
自从那次喝醉后,他就告诉自己,再也不要回头了,再也不要去求他了。
那天其实他是从医院偷偷跑出来的,酗酒,喝到胃出血。
出来后他再度忍不住买醉,借着酒精的刺激给赵雪尽打了个电话。
他万万没想到会接通。
也正是在接通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思念、疼痛,都一一爆发了出来。
他好想他。
如同中了最邪恶的蛊,被身上每一根血管、每一寸皮肤都吸收殆尽了一般。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见到他,飞到他身边,抱住他,狠狠地亲吻他。
他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狗,低声下气地又一次哭着求他回来,这种哀求随着对方无边无际的沉默,逐渐激化变成了谩骂和狠话。
他说你别回来了,老死在外面好了,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你了。
他说我要跟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上床,我要把你忘得一干二净,永远不会再想起你这个人。
他说我就当我们高中三年都喂了狗,你从来没爱过我,我也从来没迷恋过你。
到最后,厉霄已经接近疯狂。
他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说:“你别回来了,永远别回来了,我不想见到你。”
没说一句不想见,心脏就犹如被锋利的刀片狠狠隔开。
那一刀划破了所有动脉,血液喷薄而出,痛彻心扉。
他甚至想跑到马路上,找一辆车把自己撞死算了,也许那样就不会那么痛了。
幸好,童言即使拉住了他。
童言是他在一个酒局上认识的,这孩子以前心术不正,一心想找金主包养自己上位。
恰好当时厉霄深受情伤,便答应跟他试试。
可是结果并不能让他如意。
每次对着那张漂亮不可方物的脸,厉霄都亲不下去。没有想抱他的欲望,也没有想和他交流的冲动。
最重要的是,他石更不起来。
连试都不用试,他就知道,自己肯定石更不起来。
好在童言是个唯利是图的主儿,只要有钱干什么都行,他也不在乎金主是否是个x无能,那样更好,省得他动。
后来他在娱乐圈小有名气了,也就自然而然和厉霄断了这层关系。
直到那一天,他第一次看见厉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心想这他妈平日里多傲气的一个人,居然失个恋记了他这么多年,还哭得这么埋汰??
他心里一方面嫌弃厉霄是个死恋爱脑,一方面又有些好奇他的那个初恋,到底是个何方神圣。
今天厉霄表现的很不同寻常,童言是个什么人精,一眼就看出了他跟那个坐轮椅的眉来眼去,八成那就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这个白月光长得好看是好看,可惜是个病秧子,看着就像快没了半条命似的,也不知道厉霄图他什么。
厉霄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看了起码得有五分钟。
童言终是看不下去了,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嫌弃的那么明显,“厉总要是真放不下他的话,追上去就是了。”
他想了想说:“你这几天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八成全都是为了他的事吧?虽说曹院长是我叔叔,但他也没有跟我讲病人的隐私,那位先生是得了什么不太好的病吗?这样的话,你不是更应该抓紧机会。人生苦短啊。”
厉霄的身体动了动。
在听到曹院长说赵雪尽的病情时,他觉得整个脑袋都是麻木的。
他从来没想过,他会病得这么重,几次从鬼门关险险地捡回一条命。
一想到赵雪尽躺在异国他乡的病床上,奄奄一息地插着满身管子,他就感到心被凌迟成了一片一片的。
本来以为和他分手已经是最痛苦的事情了,没想到还有比这更难受百倍的。
那是他捧在手心疼的人啊,是手指破点皮都会跟他撒娇说好疼的人啊。
他怎么受得了那样的痛楚的?
也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厉霄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和自己分手。
愤怒和委屈再度充斥了他的脑袋——他宁愿躲到国外去死,也不愿意在他身边,就对他这么没有信心吗?
这种想法已经折磨了他一个星期,以至于刚才他头脑一热,做出了那么混蛋的事情。
看着赵雪尽脸色发白的模样,他丝毫没有感到快意。
胸口那处破损又愈合的地方,仿佛再次被硬生生地撕扯开来。
更疼了。
赵雪尽啊赵雪尽,你知不知道,我也很痛的。
厉霄按下了电梯按键,对童言道:“你自己去找曹副院长吧,我先走了。”
童言见他想通了,便松了口气,也没计较他把自己一个人丢下的事,反而劝道:“厉总,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你现在已经28岁了,那个人估计也跟你差不多大,但他看起来……可能不会像正常人活得那么久,我、我说话比较直接,你别瞪着我。”
童言咽了口口水,继续道:“你之前说你们分开快十年了,那么留给你们的时间,还有几个十年呢?什么尊严啊,什么逞强啊,哪儿有自己爱的人重要?你说是吧,厉总。”
厉霄沉默不语,只是在电梯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拜拜,厉总。”童言狗腿子地挥了挥手。
-
厉霄开车一路狂奔,终于在快到赵卿北家里的时候,追上了他们的车。
赵卿北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车,扬了扬眉毛道:“哥,有跟屁虫追上来了。”
李星河坐在副驾,马上露出气势汹汹的表情,“他还追过来干嘛?别理他,大哥!”
不等他说完,厉霄已经停好车,走过来敲他们的车窗了。
李星河拉下窗户,也顾不得他是自己的上司了,没好气地问:“干嘛,厉主编?”
厉霄是跑着过来的,他从前面的车窗往后看去,赵雪尽正坐在后座的角落里。
车内的灯很昏暗,阴影笼罩住了他半个身子,另一半暴露在灯光下,垂落的眼睫显得格外清冷。
“雪尽,下车,我有话对你说。”厉霄喘着气道。
李星河说:“你让他安静会儿吧,别烦他了。”
说着,就要升起车窗。
厉霄却迅速将手卡在了车窗的缝隙里,强硬道:“雪尽,下车。”
他哽咽了一下,又说道:“求你了。”
赵雪尽的身体微微发抖,猛地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是得了什么不太好的病吗?这样的话,你不是更应该抓紧机会。人生苦短啊。”
厉霄的身体动了动。
在听到曹院长说赵雪尽的病情时,他觉得整个脑袋都是麻木的。
他从来没想过,他会病得这么重,几次从鬼门关险险地捡回一条命。
一想到赵雪尽躺在异国他乡的病床上,奄奄一息地插着满身管子,他就感到心被凌迟成了一片一片的。
本来以为和他分手已经是最痛苦的事情了,没想到还有比这更难受百倍的。
那是他捧在手心疼的人啊,是手指破点皮都会跟他撒娇说好疼的人啊。
他怎么受得了那样的痛楚的?
也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厉霄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和自己分手。
愤怒和委屈再度充斥了他的脑袋——他宁愿躲到国外去死,也不愿意在他身边,就对他这么没有信心吗?
这种想法已经折磨了他一个星期,以至于刚才他头脑一热,做出了那么混蛋的事情。
看着赵雪尽脸色发白的模样,他丝毫没有感到快意。
胸口那处破损又愈合的地方,仿佛再次被硬生生地撕扯开来。
更疼了。
赵雪尽啊赵雪尽,你知不知道,我也很痛的。
厉霄按下了电梯按键,对童言道:“你自己去找曹副院长吧,我先走了。”
童言见他想通了,便松了口气,也没计较他把自己一个人丢下的事,反而劝道:“厉总,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你现在已经28岁了,那个人估计也跟你差不多大,但他看起来……可能不会像正常人活得那么久,我、我说话比较直接,你别瞪着我。”
童言咽了口口水,继续道:“你之前说你们分开快十年了,那么留给你们的时间,还有几个十年呢?什么尊严啊,什么逞强啊,哪儿有自己爱的人重要?你说是吧,厉总。”
厉霄沉默不语,只是在电梯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拜拜,厉总。”童言狗腿子地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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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霄开车一路狂奔,终于在快到赵卿北家里的时候,追上了他们的车。
赵卿北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车,扬了扬眉毛道:“哥,有跟屁虫追上来了。”
李星河坐在副驾,马上露出气势汹汹的表情,“他还追过来干嘛?别理他,大哥!”
不等他说完,厉霄已经停好车,走过来敲他们的车窗了。
李星河拉下窗户,也顾不得他是自己的上司了,没好气地问:“干嘛,厉主编?”
厉霄是跑着过来的,他从前面的车窗往后看去,赵雪尽正坐在后座的角落里。
车内的灯很昏暗,阴影笼罩住了他半个身子,另一半暴露在灯光下,垂落的眼睫显得格外清冷。
“雪尽,下车,我有话对你说。”厉霄喘着气道。
李星河说:“你让他安静会儿吧,别烦他了。”
说着,就要升起车窗。
厉霄却迅速将手卡在了车窗的缝隙里,强硬道:“雪尽,下车。”
他哽咽了一下,又说道:“求你了。”
赵雪尽的身体微微发抖,猛地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是得了什么不太好的病吗?这样的话,你不是更应该抓紧机会。人生苦短啊。”
厉霄的身体动了动。
在听到曹院长说赵雪尽的病情时,他觉得整个脑袋都是麻木的。
他从来没想过,他会病得这么重,几次从鬼门关险险地捡回一条命。
一想到赵雪尽躺在异国他乡的病床上,奄奄一息地插着满身管子,他就感到心被凌迟成了一片一片的。
本来以为和他分手已经是最痛苦的事情了,没想到还有比这更难受百倍的。
那是他捧在手心疼的人啊,是手指破点皮都会跟他撒娇说好疼的人啊。
他怎么受得了那样的痛楚的?
也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厉霄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和自己分手。
愤怒和委屈再度充斥了他的脑袋——他宁愿躲到国外去死,也不愿意在他身边,就对他这么没有信心吗?
这种想法已经折磨了他一个星期,以至于刚才他头脑一热,做出了那么混蛋的事情。
看着赵雪尽脸色发白的模样,他丝毫没有感到快意。
胸口那处破损又愈合的地方,仿佛再次被硬生生地撕扯开来。
更疼了。
赵雪尽啊赵雪尽,你知不知道,我也很痛的。
厉霄按下了电梯按键,对童言道:“你自己去找曹副院长吧,我先走了。”
童言见他想通了,便松了口气,也没计较他把自己一个人丢下的事,反而劝道:“厉总,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你现在已经28岁了,那个人估计也跟你差不多大,但他看起来……可能不会像正常人活得那么久,我、我说话比较直接,你别瞪着我。”
童言咽了口口水,继续道:“你之前说你们分开快十年了,那么留给你们的时间,还有几个十年呢?什么尊严啊,什么逞强啊,哪儿有自己爱的人重要?你说是吧,厉总。”
厉霄沉默不语,只是在电梯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拜拜,厉总。”童言狗腿子地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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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霄开车一路狂奔,终于在快到赵卿北家里的时候,追上了他们的车。
赵卿北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车,扬了扬眉毛道:“哥,有跟屁虫追上来了。”
李星河坐在副驾,马上露出气势汹汹的表情,“他还追过来干嘛?别理他,大哥!”
不等他说完,厉霄已经停好车,走过来敲他们的车窗了。
李星河拉下窗户,也顾不得他是自己的上司了,没好气地问:“干嘛,厉主编?”
厉霄是跑着过来的,他从前面的车窗往后看去,赵雪尽正坐在后座的角落里。
车内的灯很昏暗,阴影笼罩住了他半个身子,另一半暴露在灯光下,垂落的眼睫显得格外清冷。
“雪尽,下车,我有话对你说。”厉霄喘着气道。
李星河说:“你让他安静会儿吧,别烦他了。”
说着,就要升起车窗。
厉霄却迅速将手卡在了车窗的缝隙里,强硬道:“雪尽,下车。”
他哽咽了一下,又说道:“求你了。”
赵雪尽的身体微微发抖,猛地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是得了什么不太好的病吗?这样的话,你不是更应该抓紧机会。人生苦短啊。”
厉霄的身体动了动。
在听到曹院长说赵雪尽的病情时,他觉得整个脑袋都是麻木的。
他从来没想过,他会病得这么重,几次从鬼门关险险地捡回一条命。
一想到赵雪尽躺在异国他乡的病床上,奄奄一息地插着满身管子,他就感到心被凌迟成了一片一片的。
本来以为和他分手已经是最痛苦的事情了,没想到还有比这更难受百倍的。
那是他捧在手心疼的人啊,是手指破点皮都会跟他撒娇说好疼的人啊。
他怎么受得了那样的痛楚的?
也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厉霄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和自己分手。
愤怒和委屈再度充斥了他的脑袋——他宁愿躲到国外去死,也不愿意在他身边,就对他这么没有信心吗?
这种想法已经折磨了他一个星期,以至于刚才他头脑一热,做出了那么混蛋的事情。
看着赵雪尽脸色发白的模样,他丝毫没有感到快意。
胸口那处破损又愈合的地方,仿佛再次被硬生生地撕扯开来。
更疼了。
赵雪尽啊赵雪尽,你知不知道,我也很痛的。
厉霄按下了电梯按键,对童言道:“你自己去找曹副院长吧,我先走了。”
童言见他想通了,便松了口气,也没计较他把自己一个人丢下的事,反而劝道:“厉总,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你现在已经28岁了,那个人估计也跟你差不多大,但他看起来……可能不会像正常人活得那么久,我、我说话比较直接,你别瞪着我。”
童言咽了口口水,继续道:“你之前说你们分开快十年了,那么留给你们的时间,还有几个十年呢?什么尊严啊,什么逞强啊,哪儿有自己爱的人重要?你说是吧,厉总。”
厉霄沉默不语,只是在电梯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拜拜,厉总。”童言狗腿子地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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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霄开车一路狂奔,终于在快到赵卿北家里的时候,追上了他们的车。
赵卿北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车,扬了扬眉毛道:“哥,有跟屁虫追上来了。”
李星河坐在副驾,马上露出气势汹汹的表情,“他还追过来干嘛?别理他,大哥!”
不等他说完,厉霄已经停好车,走过来敲他们的车窗了。
李星河拉下窗户,也顾不得他是自己的上司了,没好气地问:“干嘛,厉主编?”
厉霄是跑着过来的,他从前面的车窗往后看去,赵雪尽正坐在后座的角落里。
车内的灯很昏暗,阴影笼罩住了他半个身子,另一半暴露在灯光下,垂落的眼睫显得格外清冷。
“雪尽,下车,我有话对你说。”厉霄喘着气道。
李星河说:“你让他安静会儿吧,别烦他了。”
说着,就要升起车窗。
厉霄却迅速将手卡在了车窗的缝隙里,强硬道:“雪尽,下车。”
他哽咽了一下,又说道:“求你了。”
赵雪尽的身体微微发抖,猛地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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