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落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她下意识地拉住夏文石的衣服,低声说:“学长,慢点儿。”
夏文石茫然:“啊,学妹你刚刚不是还催我吗。”
苏婉落:“不急,让后面的人先进去吧。我们等一会儿。”
她直觉,要离那个青年远一点。
这个时候,淮城高铁站又传出广播声。
【尊敬的旅客们,由淮城开往京城方向的G144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有乘坐G144次列车的旅客,请您整理好行李物品,到检票口准备检票。】
陆安低头,看着这张自己无意中捡到的车票。
血迹斑驳把持票人的名字都模糊了。
末日之下,命如草芥。
他讲车票捋平整,仿佛是为那人整理最后的遗物,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淮城下雪了。
高铁月台上都覆了一层细腻的白霜。
空气清冷萧瑟,陆安观察着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脸冻得苍白,两唇干裂。刚与亲人告别,每个人眼眶都红肿不堪。
火车站台总是充满了离别的悲伤。
今天的气温只有1°到3°。
很多人都在发抖,呼出白雾般的气,麻木疲惫的脸上,写满了警惕,时不时四顾,宛若惊弓之鸟。
陆安拉住了一个雪天路滑差点摔下去的女孩。
“小心。”
“囡囡!不要乱跑!”
女孩的爸爸后怕不已地跑过去,抱住女孩,而后一直跟他说谢谢。
陆安笑了下,平静说:“不客气。”
女孩胆子很小,躲在父亲后面怯生生地看他,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不过陆安也不在意,他望着她瘦弱的手臂和长长卷发,又朝她笑了下。
女孩子肩膀瑟缩,吓得躲到爸爸后面去了。
列车进站,陆安上车,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刚好坐在靠窗的位置,偏头,就能看到窗外银装素裹的天地。
陆安望了会儿外面。
似乎是在看雪,有又似乎是在出神。
很快,他对自己微笑说:“我在想什么呢。”
他沉睡了一百年。清楚地知道,【蝴蝶】不是陆危;也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蝶岛话事人不会是叶吻。
他一人被留在了停滞的岁月里。
现在,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立场,和自己的**。
叶笙和宁微尘的**是彼此。陆危在追求力量。那么,叶吻呢……
“小吻,你的目的是赎罪吗?”
他的声音很轻,称呼是那么亲昵,可话语却冷得仿佛一句审判。这样淡漠质问的话语,好像根本不该出自他,但又确实是他说出来的。不过很快,陆安又在心里推翻了自己的这个假设。
他在叶吻还是盲女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怎么会是赎罪呢?
那么小就那么固执,长大后,性格的底色只会更疯狂。
她是伯里斯选中的继承人。
苏婉落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居然还是躲不开这个脆弱与危险并存的青年。她和夏文石都是非自然局安排的座位,坐一起。
这个青年和他们隔着一个过道,就在他们旁边。
夏文石看了陆安一眼,跟苏婉落交头接耳:“学妹,你刚才叫我慢点,是不是因为看到了他?”
苏婉落:“对。”
夏文石控诉:“为什么啊,就因为他长得帅吗?学妹你也太花痴了吧!”
苏婉落一噎,崩溃扶额。她又不是没见过帅哥,大学认识叶笙学弟和宁微尘学弟后,早就对长相免疫了。况且她本来就不是在意外表的人。
她实在是不想和夏文石纠结这个话题,直接掏出手机来打字。
【学长,我这次也是为了总局颁布的任务,上这辆车的。】
夏文石“我靠”一声,他刚想说话,结果就被苏婉落拿娃娃堵住了嘴。
【学长,不要说话,关于任务的一切都打字交流。】
夏文石泪汪汪,颇有点老乡见老乡的感觉。
【学妹QAQ】
苏婉落说。
【我的异能跟空间相关,等级是B,车上还有很多我们的同伴。这一次我们所有人的任务,就是让这辆车,成功到达京城。】
苏婉落很快又加上一行字。
【不惜一切代价】
*
宁微尘现在已经在蝶岛了。
叶笙离开耶利米尔后,给李管家打了电话。作为人类的最高禁地,蝶岛在任何地图上都没有标识。方圆百里的海陆空,处处是防线和监控。叶笙没想过,这辈子他回蝶岛,会是这种情况。
记忆里的蝶岛,绮丽诡异,连土壤都是红色的。但是现在这座新的岛屿,只有枫叶红花殷红烈焰,黑色的大地上,连蝴蝶都零星接近于无。
京城早就入冬。
可蝶岛一年四季都是一个模样。
他踏上这片土地,便想到了秦博士跟他说的话。
“你可能觉得她面目全非……但是在你我面前,她其实一直都没变。”
有些地方确实没变。比如,叶笙还是能一眼看懂她。
看懂她对一切的疲惫厌恶,看懂对她来说,长生早就成了惩罚。
叶笙上岛后,来接他的并不是宁微尘。
而是叶吻。
李管家似乎也愣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叶笙的脸色,又忌惮于叶吻的身份,审时度势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叶吻明显刚从实验室出来,她脱掉白大褂,里面和她在世娱城的穿着一样。叶吻的头发其实就只有中末端有些卷,但因为太密,所以遥遥看去,像是黑色的海藻。
“哥哥,走吧,我带你去看极点实验室。”
叶吻知道叶笙不想和她叙旧,同样的,她在旅岛八十年也早就丧失了说话的**,于是开口就是直奔正题。
她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谈判中处于下风了,但因为对面的人是叶笙,所以她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变成一个讲述者的角色。
“宁致远一直在催我签字,可是我想等【蝴蝶】先过来。”叶吻说着一顿,抬起头来,笑了下。
“嗯,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生命之丝破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