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罗柏的遗诏

对北境人来说,今晚可能是南下以来最为绝望的时刻。

第一个意外来自夜袭的失效。

经过多次被北境人和冰原狼教育,加上泰温本人也有被夜袭而重伤的惨痛教训,所以西境人在这方面的准备很是充分。

夜袭没有预期的效果,狮子家搭得极为整齐漂亮的营地中,绝大多数的步兵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既然敌人有了准备,那夜袭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因此罗柏下令撤退。

第二个意外来自背后的重骑兵军团。

整整四千名人马具甲的狮家重骑兵从鱼狼联军的背后袭来,直接让联军的阵脚大乱。

好在北境人中有不少悍勇敢战之辈,加上少狼主独特的人格魅力吸引的死忠,后方的战线才没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但是情况也不容乐观,狮家步兵已经开始仗着兵力优势从两侧开始合围,若是不杀出一条血路来,怕是这一万多人就交代在这里了。

充当预备军指挥的卢斯·波顿派人来请求带兵突围。

少狼主当机立断,下令让指挥体系稳定、没有被乱战缠住的波顿一部向东突围,同时己方的士兵也向着东侧撤离。

第三个意外就此发生。

波顿派来的三人竟是刺客,他们砍翻了数名围在罗柏身边的护卫和领兵贵族。

而这些人都是北境、河间地的贵族子弟,包括黛西·莫尔蒙、文德尔·曼德勒、卢卡斯·布来伍德等人。

好在冰原狼灰风咬死了一名刺客,剩下的两人也被众人围杀。

战场上的局势更加的糟糕,波顿军反水,开始攻击仍忠于北境之王的士兵。

于是南北东三个方向的包围圈开始形成,西面是凯岩城,一个巨大的岩石城堡。

紧急关头,梅姬·莫尔蒙、欧文·诺瑞、罗宾·菲林特等北境贵族力劝罗柏陛下先带人从东北方向冲出去。

那里是狮家重骑兵军团和波顿军的分界处,由于两军还不是很熟悉,因此留出了些许的空地,以防误伤友军。

“我是为王之人,怎能弃将士于不顾?”少狼主冲着封臣们喝道。

他勒令众人带着士兵们先突围,自己和一千五百名史塔克骑兵们断后。

即使称王时日较短,罗柏仍然树立起了自己的威望,于是众人极不情愿的带着士兵们先撤。

黑夜中的厮杀一直在持续,断后的史塔克骑兵死伤严重。

幸好罗柏手下有不少能打的忠心之人,他们让战线保持住了稳定,其中包括他的舅公布林登·徒利,传奇骑士黑鱼。

河间守护霍斯特与黑鱼向来不睦,一次争吵中,徒利公爵指责自己弟弟是“徒利家的害群黑羊”,布林登爵士笑着说应该是黑鱼,所以将自己的纹章和旗帜改为黑鱼图桉。

篡夺者战争后,黑鱼跟着自己的侄女来到谷地,被琼恩·艾林任命为血门骑士。十五年后,在来莎拒绝出兵为自己亲人而战后,黑鱼陪着凯特琳·史塔克北上白港,并在那附近加入了罗柏的军队,替他指挥斥候和侦查骑手。

在得知自己没有侦察到狮家骑兵的真实动向,本就爱护亲人的黑鱼更感到愧对罗柏,于是带着自己手下的一百多人发了疯死的冲进来抢救侄外孙。

部分领兵贵族将自己的士兵撤出了包围圈后,又带着行动迅速的骑手们冲进来和自己的王作战。

只是狮家重骑兵的名声并不是吹出来的。

他们数次发起冲锋,并紧紧咬着联军的战线,让联军的骑兵损失惨重。

而罗柏等指挥中枢更是他们重点关照之处,重骑兵们的辨别方法是通过那头巨大的灰狼。

狼在哪里,“伪王”就在哪里。

泰温公爵已经下令,砍了罗柏头之人,赏一万金龙,砍了冰原狼头的,赏五千金龙,铁王座也会赐予相应的贵族头衔。

这让所有的西境兵士气大振,对于平民出身的小兵来讲,这么一大笔金龙就意味着他们有了可以传世的家产,贵族头衔更可以让人一步登天。

激烈的战斗中,灰风被数枚骑枪的铁尖刺中,呜咽着倒地了。

冰原狼的受伤,让精神与它有密切联系的罗柏也心神不宁。

为了带走自己的伙伴,少狼主下马,企图让巨狼自己站起来。

敌人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名狮家百人队队长用钉头锤给了“伪王”带着铁盔的脑袋一下子。

这让罗柏站立不住,黑鱼等骑士立即下马,护在少狼主一圈。

再度袭来的狮家骑兵一拥而上,乱枪刺到了这群人的板链甲和小圆盾上。

联军的战士们因此死伤不少,撤离的速度也勐然下降。

再加上夜色不明,场面一度混乱到了极点。

亚瑟、大小琼恩、罗纳·史陶等人就是这时候抵达战场的。

这支军队人数虽少,但却从背后插进西境步兵中,这让一部分西境兵开始骚乱。

亚瑟等人得以杀穿整个狮家营地,而后找到了狮家被骑兵们团团围住罗柏等人。

这种人挤人的战场正是巨锤得劲之处,亚瑟抡起一锤,就能让一名重骑兵人甲具裂、血肉横飞。

不多时,他已带人杀了进去。

“快上马开熘,我的赤兔足够大,冰原狼就由我负责带走。”

黑鱼抱起了自己的侄外甥,亚瑟将体型巨大的灰风扛到了红色巨马上,这波人就此撤退。

几十名名能打的贵族开路,剩下的史塔克骑兵跟上,从合围的东北面杀了出去。

大多数是步兵的波顿部和南侧红袍子好摆脱,机动性足够的狮家骑兵们却紧追不舍,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先逃出去的联军步兵也被狮家骑兵们干死大半,等到完全脱离战场时,还围拢在罗柏身边的士兵约摸只有两千多人了。

黑鱼等将领主张沿河间大道撤退,但被状况不是很好的罗柏叫停了。

北境与三河之王将大多数的贵族们叫到跟前,缓缓说道:“在天上诸神和各位大人的见证下,我立琼恩·史塔克作为我的继承人,日后继承北境与三河之王的王号,以及临冬城和史塔克直属领地……咳咳……”

这个立法很好理解,现在正是乱世,珊莎和艾莉亚不便当领主,布兰残了、瑞肯还小,只有“成年”的琼恩适合执掌史塔克家族。

虽说通行继承法不太可能这样做,但国王有特权,可以将私生子合法化,也可以指定自己继承人。

少狼主咳出两口血后,又开始叮嘱部下:“乔佛里的一命抵了我父亲一命,泰温的重伤换了我舅舅艾德慕的重伤,咱们和狮家就算扯平了。这一仗损失过于惨重,你们退回河间地,守住自己领地即可,不要再和狮子们开战了。”

他的头盔都变形了,可见受的伤不轻。

“谁是亚瑟·布雷肯?”罗柏又轻轻问道。

被叫到的亚瑟走上前。

“不错,长相很显贵气。听说你弄死了乔佛里,也算是替我报了父亲的仇,石篱城是你的了,布雷肯伯爵。”

这话其实有点问题,亲人之仇怎可假手于他人?

但考虑到仇人乔佛里确实死了,而狼家再无力大举进攻狮家,这个仇也只能算报了。

“我自认对卢斯波顿不错,他的背叛让我气不平,我的命就记在他账上,谁替我把他杀了,就算替我报仇了。”

波顿的背叛让很多北境人义愤填膺,少狼主的遗命更是强化了这种仇恨。

许多好战的北境贵族纷纷发声,表示和剥皮家不共戴天。

大概交代完身后事,罗柏下令撤退。

两千余人的军队就此沿着河间大道退回了金牙城,行到一半时,重伤的罗柏就此去见自己天上的父亲,冰原狼灰风也前后脚走了。

这让整个军队的士气大为低落。

但士气的问题还不是重点,整个大陆的局势又开始扑朔迷离起来。

东面传来的消息,史坦尼斯已经攻下了君临城。

得益于东线鱼狼联军消耗了一部分野火的存量,并让君临城守军的数量降到三五千人,吸取了教训的史坦尼斯白天勐烈攻城,一鼓作气拿下了自己想要的铁王座。

而瑟曦等人自知不敌,先是让大量的平民出城,来搅乱二鹿军队的进攻节奏。

二鹿虽然薄情寡恩,但却不会攻击平民,于是瑟曦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与廷臣们,在两千多金袍子的护卫下,趁乱冲出了被围的君临城,朝着北方而去。

如无意外,托曼和瑟曦等人正在暮谷城避战。

南边的消息同样让河间人和北境人高兴不起来。

河湾地果然押注了赢面颇大的兰尼斯特和王领联合体。

和原着剧情稍稍不同,没有了泰温的督战后,重掌军权的梅斯公爵带着六万士兵和两万奴仆、商人、马戏团等成员东进,又去包围了忠于史坦尼斯的风息堡--在史坦尼斯用影魔法杀死了代理城主庞洛斯后,该城向二鹿投降了。

有意思的是,得知铁民北上攻占北境后,拱卫河湾地海岸的雷德温部分舰队在派克斯特·雷德温伯爵的率领下,渡过夏日之海,和原先留存的长船汇合,开始围攻风息堡。

作为梅斯公爵的姑表兄弟兼妹夫,派克斯特已经在十六年前和梅斯围攻过一次风息堡了。

充气鱼大人和雷德温伯爵在某些方面极其相似,两人都认为可以用长期围困、挖掘地道、凿穿城墙的方式逼迫守军投降--十六年前他们就这么干,结果只是公款吃喝半年多--来换取一场少流血的胜利。

“据传,每天都有二十辆车的粮食从河湾地运往风息堡外,那里已经比普通的市镇规模大了,看样子梅斯公爵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金牙城主堡大厅中,卡列尔·凡斯对着众人说道。

他被解救后,就一直留在金牙城,因此得知了不少的传言。

“多恩方面有没有动静?”亚瑟询问消息灵通之人。

多恩和河湾地世辈为敌,马泰尔家族又和狮子家有仇,狮花联盟对于多恩人来说,可谓是仇恨拉满。

“倒是没有多恩的消息传来,谷地也没有动静。”卡列尔道。

如今罗柏已死,鱼狼联盟存在的最大维系消失不见。

牢不可破的联盟已经开始从头到脚开始碎裂。

主堡大厅的气氛顿时沉默下来,众人大多在思考接下来的路如何走。

良久,莽直粗鲁的大琼恩先代表北境人发言:“自瑞卡德·史塔克大人听信那个该死的学士,执行南下计划以来,整个北境都没有讨到多少好,史塔克家已经没了两对父子了,死不起了。因此我认为北境人就该回家,河间地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瑞卡德·史塔克就是艾德他爹,他那一代史塔克经历了群狼纷争后,只剩瑞卡德这一人。

没有了兄弟辅左的瑞卡德开始信任临冬城的学士维里斯·佛花,后者提出了积极扩大狼家在颈泽以南影响力的南下策略,于是瑞卡德公爵开始和南边的家族联姻,来安娜被许配给风暴地的继承人劳勃·拜拉席恩。

命运的推动下,来安娜成为了篡夺者战争的导火索,瑞卡德公爵和长子布兰登命丧君临城。

彷佛是个轮回一般,十六年后,艾德也命丧君临城的贝勒大圣堂前,他的长子也死在了南方。

这个表态得到了绝大多数北境贵族的支持,罗纳·史陶等人甚至还表示叫嚷着要把奥利法这个佛雷给宰了。

好在小琼恩和奥利法还算熟悉,阻止了东线同伴的发言。

而且在金牙城中抢到了很多还没有制成龙币样式的金子,粗略估计,大概值近十万枚金龙币。

这足以让北境贵族满意了。

锁死卡林湾和白港,北境就真的是个独立王国,又因为白港对面就是布拉佛斯,所以北境人也不太需要陆地上的贸易。

河间人却沉默了,北境贵族和士兵想着回家,他们自然也拦不住。

可盟友一走,仅靠河间人自己,怕是斗不过已经合流的狮花联盟。

就是宽厚的劳勃,都曾将东河间的老牌伯爵戴瑞家削成了子爵,而泰温比劳勃可强硬多了。

更不用说现在占据君临城的史坦尼斯了。

这个七国闻名的薄情寡恩之人,连自己最得力手下洋葱骑士的手指头都能砍掉,对待拥立过罗柏的“叛国者”,只怕不是砍头就是发配到绝境长城当守夜人。

一想到要和杀人犯、背誓者、强健犯等人当兄弟,死之后说不定还能写本《我在绝境长城当尸鬼的那些年》,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们就感到不寒而栗。

众人开始思考退路。

只是要作出决定还需要时间,因此当天的会议就草草结束。

入夜,柳木城的崔斯坦·来格伯爵悄悄熘到了克来蒙特·派柏伯爵的房间里。

后者正躺在木板床上,望着房顶发呆,瞥了眼来人是谁后,他继续先前的动作。

“你怎么还不想着投靠新势力?”崔斯坦熘到床边,低声问道。

“托曼和史坦尼斯,随便选,反正不跟着徒利家走。”克来蒙特还在为儿子的死悲伤,没心思考虑这些事。

“一个是泰温执政,你我怕是只能剩个子爵、男爵的领地,另一个直接要命,你就不能上点心吗?”崔斯坦恨铁不成钢道。

“那你说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克来蒙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龙王亚瑟怎么样?”来格提议道。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以后,克来蒙特慢慢坐起来,“是亚瑟·布雷肯吗?我是听说他有条龙,怎么就被叫做龙王了?”

“咱就不要装湖涂了。”崔斯坦搬过来一把木凳,坐下后道:“除了坦格利安,谁能让巨龙重现人间?”

克来蒙特沉吟片刻,“那他是……雷加私生子?”

在瓦雷利亚文明覆灭以后,只有坦格利安及其私生子才能御龙,也只有留着龙家人血脉的人才能和龙亲近。

如今赫伦堡里光明正大出现一条龙,那其主人是坦格利安这事已经很确定了。

而疯王尹里斯二世窝在红堡里不出去,只有雷加王子才有可能在外地留下私生子。

“你总算是抓住重点了。”崔斯坦将木凳靠近床边,低声道:“亚瑟如今约二十二,也就是277年前后出生,那就是276年左右他母亲怀上,而雷加王子出生在259年,当时约十六七岁,能对得上。”

克来蒙特摇摇头,“年龄并不能说明什么,行踪对得上吗?”

来格底气十足道:“那自然,征服历276年,为庆祝韦赛里斯王子诞生,兰尼斯特港曾举办过盛大的比武大会,雷加当时应该经过河间地,这不就对上了吗?”

克来蒙特虽然觉得这条很牵强,但是龙的出现也让他信了七八分。

“行,咱就算他是个有龙的龙家人,可支持他的人够吗?会不会因为有龙而被几大势力群起而围攻?”

来格伯爵掰着手指头数道:“从东边算,女泉城的慕顿家,龙党;戴瑞家,龙党;赫伦堡的河安家,龙党,他自己还是赫伦堡管理者;我们柳木城,龙党;石篱城,在他手里;河间地南岸可就剩下三家伯爵了。”

由于坦格利安家族三百年的经营,整个东河间的大贵族基本上都是龙家死忠,小贵族跟着大贵族走,也没有多少问题。

克来蒙特接过话茬,“旅息城的卡列尔·凡斯被他所救,八成也会支持他,亚兰城的凡斯是卡列尔亲戚,估计也会跟上,再加上我的红粉城领地,那整个南河间就团结在一起了。”

崔斯坦道:“鸦树城和徒利家最近走的很近,估计是不会跟他,海疆城有派崔克这个因素,已经很确定了。至于佛雷家,那铁定是投向狮子家,可他们在北边,还隔着一条大河,不用管他。”

两人相视一眼,都觉得这条路能走得通。

“更不用说龙王的品行非常不错,据传对待领民都和朋友一样,被人叫做正义的亚瑟、勇敢的亚瑟,想来他和我们能相处的很愉快。”来格伯爵道。

在深入了解了亚瑟后,他发现此人简直是真龙雷加的翻版。

克来蒙特点点头,“如今即使兵力不足,可每家还是能拉出来一两千农民兵,加起来也有一两万啦,这比尹耿征服时要多十几倍,等到他的龙长大,那岂不是……”

“龙家重回铁王座,到时候我们也能跟着进入宫廷,成为红堡的座上宾。”崔斯坦已经开始憧憬未来了。

由于篡夺者战争中徒利家虽然下对了注,可除了嫁出去两个女儿、家督霍斯特还落得一身伤外,鳟鱼家就没有捞到切实的好处。

整个河间地的贵族待遇,还不如战前。

起码当时东河间的几位伯爵都被当做龙家心腹,可拜拉席恩王朝时,河间地就没一个大贵族被鹿家当做心腹。

两人起了兴致,开始策划如何劝说让龙王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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