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世淮浑浊却透满了惊恐诧异的眼里,乌色碎发的少女,是令人骇然的冰冷刺骨。
人们被古喑突然暴起的弑杀之气惊住,纷纷没了动作。
只是眼瞧着、耳听着。
从古喑口中吐出的,带血的过去。
狠狠的闭上了眼,压下胸腔内横冲直撞的杀意,古喑睁开了眼,尾处不知为何,多了一道晶莹的血色。
她声音沙哑,传播整个大厅。
“你真的以为,你不告诉我答案,我查寻不到了吗?”
“古世淮,你利用当时年幼的我,诱杀我父母,这一项,你可知罪?”
转瞬而逝的震惊,紧随而来的是古世淮几乎从眼眶中溢出来的冷笑和癫狂嘲弄。
他仿佛在说,古喑,你知道了又如何。
现在,你不也和我一样,痛苦不堪了吗?
但是他被封了嘴,无法开口,也无法狂笑以嘲古喑如今满目沾血的模样。
闷重的咳声被封在唇腔内,古世淮低着眼,胸腔颤动,是极致虚弱之象。
他年纪过大,失血过多,能撑到这时,也不过是曾习过的简易古武技能提着的体魄所致,再撑下去,毫无疑问,他会去见阎王。
但古喑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容易的就死去呢?
该赎罪的人,即使要去地狱,也要现在她的炼狱里,洗涤一道。
她垂眸,掩去血色,唤了一声:“古棋。”
古棋瞧着那道背影,敛去眼底的担忧,走上前,从袖间划出匕首,双手托着,递给古喑。
拿过东西,古喑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手横空一刀。
古世淮的两只手腕处,经脉尽断,鲜血霎时涌出。
古世淮的气息又弱了几分。
“这两刀,是你还我古氏培养之恩。”
古喑面无表情,唇瓣噏合过后,劈手在半空又是一刀。
她道:“这一刀,是你砍我父亲头颅。”
撕拉——
“这一刀,是你辱我母亲。”
“这一刀,是我母亲葬身火海惨死成灰。”
“这一刀,是你逼我爷爷自尽跳楼。”
“这一刀……”
不断的又刀刃扎进血肉的声音。
裹着古喑冰凉吐出的话语声。
起伏不停,连绵不绝。
人们根本数不清,她到底割了多少刀,废了古世淮多少筋脉。
“古氏给你的,总要还了在走。”
碎发少女脸上,不断的溅上鲜红的殷色液体,星星点点,越聚越多,最后成为一片姝色的红。
与她白的过分的几乎形成夺目的对比。
像是从地域而来的杀神。
本就失血过多虚弱的古世淮此刻更是出气多进气少,俨然一副将死之相。
但他还是强撑着眼皮,哪怕说不出话,也注视着面前杀疯了的少女,气若游丝:呵呵呵呵~古喑,你痛苦吧,你尽管痛苦着,不然,叫我如何瞑目……
他哪怕死,也要看着古喑,疯魔成鬼!
原本坐的懒散的江希影缓缓坐直了身体,瞧着那处几乎没了感情只剩捅刀的人,神色是沉重的凝。
他转头去看欧阳娜:“九喑现在的情况,你不上去看看?”
攥紧了手,欧阳娜死死的忍住上前的冲动,“阿喑,她有分寸!”
江希影沉默,没说话。
随后又听旁边的人好似一声叹息,她说:“让她发泄吧,这些积压在她心里的东西,憋下去,才是大事……”
古喑此刻麻木得像个疯子。
一个靠着断他人筋骨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她整个人看上去,又冷静的可怕。
仿佛手下不过是在戳条濒死的鱼。
离得近的人,身上也溅了不少的血,却不敢动弹。
他们不敢保证自己的举动,会不会招来古喑手中的血刀子。
终于,那个握着匕首用千道扎人的少女停住了动作。
人们下意识收了视线。
不想去见那显得残暴的一幕。
她垂眼瞧着手中带着血的刀刃,舌尖在唇际极快的勾过,将那沾染的血迹卷进唇内。
眼中的殷色便翻滚地越加厉害。
她忽然偏头瞧着在座的众人,勾唇笑起:
“我记得族中规矩有一项,犯族中大忌者,逐出族谱,并让其承相应罪刑,如你们所说,淮叔要怎么处置才好?”
座下,江希影闻言眼睛一亮。
里面充斥了好奇。
似乎是在想,这古氏隐门承袭的那些所谓族规刑法,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是不是像传闻中那样,骇人听闻?
瞥了一眼他略带兴奋的神色,欧阳娜有些嫌弃。
她触了触自己染了豆蔻的指甲,“若你见过后还能保持这份兴致,那我倒真敬你是条汉子。”
古氏是百年大家,古早时期族规里惩戒罪人的刑法比起皇宫中的还要罕见狠辣,虽说如今现代没有像古人时期那般狠毒却也同样令人心惧胆颤。
空气中是一阵寂静。
很快,有人理清思绪,回了古喑的话。
“欺诈蒙骗者,拔舌废武;烧杀抢掠者,割经断脉,罪大恶极、十恶不赦者,剥皮抽筋刑法中自取,总而言之,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名字从族谱剔除,永不上谱。”
“哦~”
少女若有所思的回了眸,状似思考着什么。
随后,她后退了一步,将古世淮整个人纳入眼底,漠然的望着他一身血泊。
“既然如此,我们世淮叔叔,便该受受这,其人之道罢。”
古喑言罢,她勾唇,唤了一声:“古棋,拿上来吧。”
“是,少主。”
古棋得令,迅速做出了回应。
江希影兴致盎然的看着,在想古喑会如何处置古世淮。
人们也不禁彼此对望,猜测古喑接下来的动作。
很快,古棋带来了一个白色的胶桶,里面是泛着一丝黄的粘稠液体。
看清楚的那一刻,人们再次沉默。
他们,大概懂得,古喑所谓的其人之道,是什么意思了。
古氏会议厅建的很空很高,所以才会一抬眼就能瞧见二楼上的看台过道,中间是一个极大的空间。
将液体从古世淮从头淋下,方才晕死过去的人便就又再次醒了过来。
鼻尖充斥的汽油味彻底让古世淮眼底迸发了惊慌,他看着面容寡淡的古喑,呜咽问,她想做什么。
只可惜,古喑现在已经没了解答他疑惑的兴趣了。
她从兜里掏出了烟盒,不紧不慢的抽了一根,放进嘴间。
垂眸抬手,啪嗒的一声,火光明灭,烟雾转着圈腾升。
“阿喑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我明明记得,她向来不沾这些的……”
江希影也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归为缄默。
或许,时间和环境,是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今日江希影所见到的宫九喑,与以往熟知的那个,几乎是两个人。
哦不或者说,他就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这个结识不久的朋友。
这也是江希影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真的可以将自己,伪装得那般毫无痕迹,甚至,判若两人。
一个暴躁易怒却赤心坦诚,而另一个,是个不折不扣的,杀神,疯子。
她染血的模样,像地狱踩着尸海而来。
在这里,她的名字,叫古喑。
她也的确是那个踏着血泊走来的人,她身后埋藏的一切,足够她成为如今的模样……
他垂了垂眸。
所以,阿顾,你还为一个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人,疯魔至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