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喑垂头,看着忽然冲过来抱着自己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眉间皱的很紧。
她眼尾挂着漠,收眼抬起下颚目光放在前方,脚下屈起一踢,正抹着鼻涕的古棋猝不及防就被一脚踢开了。
滚落到一边去的古棋手还搭在脸上,突然的待遇把他一下子搞蒙了。
坐在地上,看着居高临下垂眼漫不经心瞥过他的人,连身上的疼都忘记了。
只是愣愣的张着唇:“少、少主?”
垂眼看他的人眼帘稍扬,泛着殷红的眸里是一片疑漠,她问:“我认识你吗?”
在那样冷冷瞥过来的视线下,古棋下意识摇了摇头,却又立马猛点下巴。
认识!当然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
这可是给他们少主!
那个无所不能的少主!
可是现在……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抱歉,我想你认错人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带任何留念的移开,她转身抬脚,语气很淡:“我并不认识你。”
她走到沙发一侧,坐下去,便将原本被挡在她身后的人彻底露出来。
古棋在那人暗红的丝绸质衣袍上扫过落到对方脸上时,大脑里忽然有什么的东西一闪而过,眼眸眯起,脱口而出:“旁支少主,古枳?”
坐在沙发正中的人原本落在旁侧人身上的眸忽然顿了顿,像是后知后觉自己的名字被提到。
她缓缓转眸,落在古棋的身上,红唇微勾:“你认得我?”
今天她并没有戴面具,这张脸在古氏,应该没什么人见过才是。
面对上古枳的时候,古棋的神情明显阴郁发沉起来,并不如在古喑面前时候的欢脱。
他冷笑:“我们少主如今在何处做客,我多少还是知道些的,认不出来倒显得我愚笨了。”
古枳淡笑不语,她的眸光漫不经心的在坐在旁侧沙发上神色漠然的人身上掠过,对着站在一旁的人轻轻扬了扬下颚。
那人垂首示意,动身上前,捏着古棋的下巴,便是狠狠的两个巴掌声。
在房间内清脆无比。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古棋便生生的受了这两巴掌,那人起开的时候,他的唇角,溢出了殷色的血迹。
可见下手之狠。
对上他愤恨的眸,古枳轻笑:“不好意思,我这人,不喜欢别人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听上去,怪阴阳的。”
旁侧的人冷冷的瞧着这一幕,不为所动。
古棋并不想搭理她。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搞清楚,为什么再见面,宫九喑会对他这副态度。
他转头看着一脸淡漠的人:“少主,我是古棋,您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可坐在那里的人却只是淡淡的对上他的眼,唇瓣轻启:“古棋,是谁?”
她眉宇间的桀骜里,多了一抹让人陌生的岑凉,古棋忽感不寒而栗,浑身如坠冰窖。
这一幕代表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他几乎是不敢相信的红了眼眶,不甘心道:“少主,您是古喑,古氏少主,而我是跟在您身边多年的古棋啊!”
“我是古喑没错,”看着他的人依旧一脸寡淡:“但我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少主。”
古棋如遭雷劈般愣在了原地。
为什么,名字能记住,却忘了其他的一切呢?
他们的少主,只有一种情况下,才会忘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身份,可那样的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记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记得一个名字,像个正常人一样,却没有了其他的一切。
她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是冷的,像没有见过他这个人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口里喃喃着不可能,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便要朝着古喑的方向冲。
古枳眼底一冷,轻扬手,便有人上前拦住了他。
“让开!”
古棋面色发冷,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脾气谈不上有多好。
这个样子的他,带了几分曾经古喑的气势。
古枳眯眼,轻啧了一声。
那个人手底下的人,都挂着几分和她的相似之处。
思及此,她便又偏头,往旁侧沙发上坐着的人身上看去。
这个时候的房间里已经传来了打斗声,肉体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可那个人却只是懒散的抬着眼皮,冷心冷面的瞧着这场如电影般的打斗。
因为之前就受了伤,饶是古棋怎么能打,也在多人围攻的情形下落了下风。
肚子上接连受了好几拳,他吃痛,痉挛似的疼痛在身上蔓延,让他眼前有一阵的发昏恍惚。
跌跪在地上,他唇角溢出的血色挂成了潺潺的水渍落到地板上,格外的妖艳。
喉间钝慢,他死死抬头,在一片模糊中认准了某个方向。
“你们、让、让开,我、要见少主……”
古枳让人听了手,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莲步轻移,缓缓走到古棋的身前。
她微微俯身,瞧着他那一脸的青肿,仿佛欣赏艺术品似的,勾起了满意的唇,偏头去,顺着他的视线落在沙发上的古喑身上,吐息缓缓。
她说:“你可要认清楚了,这不是你的少主,她,是我的阿喑。”
古棋转眸看着眼前的人,沾染着血丝的唇上冷笑,仿佛是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
“枳少主,该是你的不会跑,不该是你的,哪怕你再怎么拼命留,那都不是你的……”
眼中的幽冷愈加浓郁,古枳唇角的笑几乎是在瞬间消失殆尽。
“你在教我做事?”
缓缓直起身子,她漫不经心的落了指间在古棋的脖颈上,施了几分力道,垂眼瞧着古棋面色因窒息而涨红起来,她忽而又笑:“你说,现在你的少主,还会救你吗?”
话音落下,她的笑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手上的力道也猛地加重。
古棋直觉呼吸被夺,整个人的胸腔充斥着针扎似的疼,一阵高过一阵的窒息笼罩着他,带起他大脑的混沌失重。
就在他以为今天要命丧在此的时候,房间里却突然想起了一道声音。
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阿枳。”
古枳受伤的力道一松,她眼底漠然一顿,缓缓回了头,看着旁侧沙发上坐着的人,眼角似乎在笑,却不达眼底。
“阿喑,怎么了吗?”
坐在沙发上的人抬眸对上她的眼,起身走了过来。
站到古棋的身旁,将目光落在了他青紫一片的脸上,朝着一旁的人伸了手。
那人下意识看了一眼古枳,在得到示意后,上前,将自己身上的匕首从袖间滑落,垂首递给了古喑。
她手搭在古枳落在古棋脖颈的手上,像没有任何察觉的将古枳的手挪开。
漫不经心的抓住古棋的头发,手中的匕首在她的指间转过一道漂亮的弧度,然后精准的对准了手中人的眼。
匕首锋利的刀尖,几乎是没有任何偏差的对着他的眼球。
带来的,是一股血腥的威胁。
“根骨不错。”
她眼尾很淡,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一个人即将被戳破的眼球:“给你一个机会,成为我的人。”
这一幕,看得在场的其他人下意识脊背绷直,冒起了几丝薄汗。
没有谁想到过,古枳突然带在身边的这个人,会有这样阴鸷残忍的手段。
比起要一个人的性命,让他体会眼珠爆裂这样的痛,要更折磨人得多。
眼底的危险和冷意渐渐敛去深处,古枳挑眉勾唇。
看样子,那小东西的插入,很成功。
她转身往沙发的方向走了两步,停下来,偏头眸光落在房里的人身上:“既然阿喑想要他,我暂且可以,留他一命。”
古棋这个人算是她的意外收获。
本该处决的人被她留了一命带来这里的目的,也不过是测试一番,有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发生了改变。M..
她侧身,斜眸低睨着地板上的古棋,唇间噏合:“当然,这个前提是,阿喑真的能将人归为己用。”
古棋这个人,她知道。
古喑方才所言的确没错。
这一批古氏暗卫里,他的确是根骨最好的那一个,所以才会坐的暗卫首位。
锐利冰冷的刀尖近在迟尺,仿佛他眨一下眼睛,这刀尖都能划破自己因为上下眨动的眼皮。
那种头上悬刃的危机感是古棋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可看着眼前居高临下,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人,他的声音透着沙哑:“少主,我一直是您的人。”
可闻言的人却皱起眉头,并不是很有耐性:“我不是少主,我也不是叫你给少主卖命。”
房间里一度很安静。
古棋的脸上密麻冒出的汗昭示着,他其实并不是不感到恐惧。
可他显得镇定无畏的神情却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具有几分魄力。
因为脖子被人重重掐过,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时极度沙哑的:“我这一生,只忠于一个人。”
古喑眯起眼的眼底,是极度的桀骜匪气。
似乎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固执的人。
她空白的人生里,也的确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人。
对视过好几秒,古喑松了手,匕首在手上转过一个刀花,她垂眸:“你很有勇气。”
“这是我的少主,教给我的。”古棋显得不卑不亢。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一开始那么激动。
古喑收了眸,转身,看着古枳,手里把玩着匕首:“你处理吧。”
她本想在阿枳的手中留下这个人的,刚才的打斗里,她看中了这个人的根骨。
这种天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既然不能保住,那在浪费口舌也不是她的风格。
说完,便再也不再给古枳和地板上的古棋任何一个神色,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匕首。
沾染着血腥气的东西,在她手里,却像个不可多得的玩具,随意的打着转。
定定的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古枳胸腔忽然震颤轻笑。
她抬手挥了挥,原先与古棋交手的几人便垂首退了出去,堪堪留了三两人在二人身侧。
古枳没坐回去,她瞥了一眼狼狈落在地板上的古棋,对着古喑道:
“既然阿喑想要这个人,那我就送给阿喑了,”在古喑抬起微讶的视线里,她淡然调转脚步对着房门:“天色也不早了,阿喑早点睡,人,什么时候处理,都是一样的。”
她了解,古喑从小,便表现出对古武的极高天赋,与之同生的,还有她对古武根骨佳者的爱惜。
这是整个古氏都知道的事情。
一个丧家之犬,她还不至于千防万防。
再者,别的她或许不敢说,但古喑的这群暗卫,是出了名的忠心。
他们臣服的,就只是古喑这个人。
除此之外,别人的话,没有任何分量,哪怕是已经逝世的古老爷子,也不曾在这群人的面前落下过任何的威严。
说起来她并不担心,现在的古棋在古喑的手下,会生什么异心。
若真的有,古枳冷笑。
她也定叫他,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