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爷爷教你的可都学会了?”
“我们阿喑天资最是聪颖,万不能荒废了这一身的根骨,等你学成那天,爷爷也该退位让贤了……”
画面变换,那张不知觉间长上了无数皱纹的脸上,怒笑嗔痴。
像播放的幻灯片,一一从她眼前闪过。
偌大的房间里,昏暗一片,只有床头一道灯透着微弱的暖光。
从窗户上方轻泄而下的暗红色窗帘随着风的吹进摇曳不止,高高扬起至半空,又灵动的波动翻转。
古奢的木质大床上,少年似乎陷入了梦魇,瓷白的脸上,冒着无数的密汗,沾湿了碎发贴在脸际。
乌色对撞,将那张脸衬得更加妖治扎眼。
纤长的手轻而缓的落在床上少年的脸上,将贴在少年脸侧的碎发轻轻剥开,捋至耳侧去。
古枳垂眼瞧着那张脸,眼底全是痴迷。
她似是喃喃,声音低缓:“我终于,把你带回来了……”
如玉的指腹在少年的眉宇间动作吞吞的描摹着,染着惊人的疯狂:“看吧,你到底,还是属于我了。”
那些垃圾,有什么资格染指她的阿喑?
“咚咚、咚咚咚——”
闷重的敲门声响起,一下比一下重。
古枳指尖停住,偏头朝门处看去,面具之下,眸眼潋滟冷淡。
危险闪烁。
她敛了里面的冷意,回头低望着床上的人,安抚似的低语:“你等等,等我去帮你,讨点利息。”
外面传来古世淮气急败坏的声音:“古枳!你给我出来!你这女人过河拆桥!”
他带去的人几乎被发了狂的宫九喑斩杀了个尽,最后靠着楼应的催眠刺激才将人拿下。
可他如此损兵折将,最后尽是叫古枳夺取了战利品。
古世淮几乎气吐了血。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初说好的互助共赢,可这古枳根本就不守承诺,在他将人拿下后把人就那么大喇喇的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
还淡淡的嘲讽他:“爷爷,我说共赢,但不是帮你夺权。”
以至于他此刻只能被这高大的保镖挡在门外,高声怒吼。
随着咔嚓的一声,面前紧闭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古枳那张掩藏着面容的脸。
抬手拦住古世淮的两名保镖刷的收了手,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古枳,你卸磨杀驴!”
他咬牙切齿,手中握着的拄拐重重的在地上敲了好几下。
身后,跟着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子。
事情办成了,可他该得到的东西,却一点都没得到,古氏本家,如今也是在古枳的控制之下。
蓦然回首,古世淮才惊觉自己又一次被这个自己亲手培养大的棋子摆了一道。
简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着他暴怒的模样,古枳却一身镇定攸然,能够看得出面具之下,她掀唇轻笑着:
“爷爷,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您是这么天真的一个人呢?”
她没走出来,只是侧身倚着门框,偏头去看他:“与您这样的老滑头合作,我能不长个心眼,为自己六点退路吗?”
深吸一口气,古世淮眼底阴沉不已:“人给了你我没什么想法,反正也是半个废物了,对我没什么用,但你不应该将我的人全部赶出本家!”..
现在的本家,没了古明渊,没了宫九喑,没了老唐,简直就是古枳的天下。
更何况早在几日之前,古枳就已经暗自控制了祖宅内的绝大半岗哨,更是毒辣到使用催眠,将古明渊夺到了手里。
古枳漂亮的眼中凝聚起一片冷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在我背后做的那些动作!爷爷,是你先不讲信用的!”
古世淮脸色登时更加难看。
宛如调色盘一般,一阵青一阵白。
倚在门框处的人忽然低低笑出声:“爷爷说笑了,我不只是赶走你的人。”
她忽然收住了笑声,看他的眼很冷:“我还要,赶走你。”
“古枳你!”
古世淮怒不可歇。
“爷爷别忘了,无情无义,不择手段,是你交给我的,”她眼色发冷:“你伤了她,怎么敢奢求我对你有义的?”
她的话一字一句,落进古世淮的耳中,忽然惊起一池的波澜。
他看着面前的人,比起之前的所有见面,那种陌生感都还要浓烈。
“你——”
像是意识到什么般,脸色大变。
眼底水光淡漠,古枳站直了身体,偏眸微淡:“去,送送我,亲爱的爷爷。”
古世淮从没有感觉到如此灰败狼狈过,他死死的盯着古枳,眼底狠毒滋生弥漫:
“古枳,你真的以为自己算计得了一切吗?”
被架着走远,他声音增高:“古枳,你有了软肋,结局注定,一败涂地!”
眼底发冷,古枳转身,对着一侧出来的人吩咐:“把古世淮,从旁支踢出去!”
她就是算计了一切,如何?
爷爷,你当真以为就凭你那点被本家剥夺殆尽的实力,能轻易的笼络得到那么多旁支为你所用吗?
呵!果然是老了!
那人应了声是,准备退出去,却又听她道:“另外,把楼应给我叫过来。”
楼应过来的时候,那身形纤长的人,正坐在床侧,俯身动作轻柔的,捏着毛巾给床上的少年擦拭着。
脸上,脖颈。
像是对待稀释的珍品,爱惜不已。
“少主。”
楼应敛了眉,垂眼低唤了一声。
下一瞬,那原本握在床侧人手中的毛巾,便长了眼睛的,砸在他的脸上。
伴随着古枳冰冷的话语:“你不要以为,你私底下和古世淮的那些动作我不知道!”
她掀着眼皮看过来,殷唇噏合:“楼应,这是你第二次忤逆我了。”
垂在身侧的手五指攥紧,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暴虐的气息,楼应垂着脸,没说话。
“你若是想继续成为古世淮的走狗,我想我不介意,送你一程。”古枳线好听,却没什么温度:“不过,一条丧家之犬,恐怕不能给你任何担保。”
她话音落下,房间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楼应忽然跪到地上,颔首低头,诚惶诚恐:“少主息怒,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当时的情况考虑,若不伤她,恐怕我们都将全军覆没!”
他抬起头,遍布火纹的脸,难看骇人:“您也知道,古喑发起疯来,根本没有任何理智,那个时候的她眼里只有杀戮!”
曾在基因研究院领教过一番宫九喑疯狂的他,清楚的明白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不对她进行神经刺激,他们,都将成为她脚下的亡魂!
目光幽幽的落在他的脸上,古枳眼底的嗤冷毫不掩饰:“是吗?你当真就没有,从中做手脚?楼应,别忘了,我也在现场。”
若不是怕打草惊蛇毁掉当时的局面,她几乎是想将这人从楼上扔下去!
她古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古喑,不是一个残缺品。
楼应与她对视半刻,最终将视线移到床上那团隆起上,吐了口气,鼓足勇气般:
“少主,您该知道,古喑有多危险,您这样是在养虎为患,与其让她保留自我意识与您作对,不如将她真正的变成,您的所有物!”
危险的眯起了眼,古枳浑身气息攸然骇人:“滚出去,下次,别再让我听见这种话!”
楼应蠕动嘴唇,有些不甘心,却不得不将话悉数吞回去,起身离开房间。
身后的门合上,楼应在门处站立一瞬,他转身看着紧闭的门。
眼底幽光闪过。
古枳,你当真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这样的人物吗?
呵,简直是在做梦!
他等着她,来找他。
房间内,古枳抬手,落在鼻梁处,却只触到一片冰凉,她动作一顿,放下了手。
唇间溢出一抹绵缓的气息。
楼应说的并没有错,当时的宫九喑,的确非一般手段难以拿下。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个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古明渊。
她万万没想到,那个身体残缺的老头子,会用这种方式,激发宫九喑深处的兽性。
啧,果然精明冷血,不亏为古氏一族曾杀伐果决的一门之主,竟然无情到用自己的性命,来算计自己的亲孙女!
原来传闻所说古明渊这人精于算计、心系家族是真的,恐怕在他那里,这个家族比起自己的至亲,还要重要吧?
她垂眸,落在床上人紧蹙的眉间。
啧了一声。
“你,一定很难过吧?”
被亲近之人下做棋子,换做谁,不难过呢?
“所以,阿喑,我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人……”
都一样的,可怜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