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捂住头,五指用力骤缩。
大脑内翻滚而来的震痛在神经上不断流动,掀起的,是浪潮般汹涌的躁动和嗜戾。
原本还身形灵活的少年忽的像被按了暂停键,整个人弯身蜷下去。
闷哼声从喉腔的震动中细微传出。
因为这突发状况迫使她短暂的丧失了攻击力,后背硬生生的扛了一棍,打的她整个人踉跄不已。
古明渊眼底的神色骤然发紧,扭头看古世淮:“你做了什么!”
单手摊了摊,古世淮站直了身体:“这就需要,您自己看了。”
宫九喑带来的人迅速朝她靠拢,为她获取最大的安全空间。
瞳眸猩红了一片,唇内舌头被她死死咬住,有铁锈的味道在蔓延,刺痛叫她神志猛地清醒了些。
刷的抬头,朝高处暗影下看去,眼前晃过一张布满火纹的脸。
一字一句,几乎是从齿间被主人发了狠的蹦出来:“楼应!”
她揪住自以为寻住机会近了自己身人的衣领,手臂抬起直接将人抡至半空,再狠狠的锤落到地上。
唇角染了鲜红,挂上眼尾。
腿弯涌上一股无力,发沉的拖拽着她不受控制的朝地面落去,迅速回到她身边的老唐眼疾手快的将人拖住,眼底担忧:“少主您没事吧?”
撑着站直了身体,宫九喑咬着后槽牙:“没事,救爷爷要紧。”
过了今天,她必定将这群胆敢将主意打到爷爷身上的人,送进地狱为自己洗涤罪恶!
因为受高处传来的响声影响,宫九喑的战斗力明显下降不少,本就白的过分的脸此刻更是隔着老远都感受得到的惨白。
中途更是因为精神的陡然刺激性紧绷,受了好道攻击。
眼瞧着局面越来越复杂,对宫九喑也越来越不利,古明渊放在腿上的手指攥紧,好像强忍着什么情绪似的。
果然,他从失去双腿,失去自由之身的那一天,就注定会成为累赘。
坐在轮椅上的人忽然就伸手扯住了古世淮的手臂,猝不及防的拉扯让对方心头跳动着愣了一下。
撑着古世淮用力的从椅子上起身,费力又笨拙的动作令他的脸上瞬间涨红。
瞧着他的动作,古世淮拢着眼,任凭他抓着自己站起来。
还体贴的弯了弯身:“怎么,老哥哥是要和我说什么?”
终于以一个算得上直的弧度站着,古明渊与古世淮的脸贴得极近,都能够瞧见对方眼中的东西。
古明渊嘴角扯开一抹浅笑。
好像许久未见的兄弟聊及家常,话音徐徐,却叫人脊背生寒不已:
“老兄弟,你说若是我今天死在这里,我们阿喑会怎么样?”
局,可不只是他一个人会做。
只是……
他偏头垂眼超下面的少年瞧去,鹰眸渐深。
只是他们阿喑,会很难过吧?
一字一句连接在一起,倒是叫古世淮一时间没理解过来其中的意思。
却在下一瞬间脸色僵硬,瞳孔微缩。
砰——
空荡的室内再次响起肉体砸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从宫九喑背后传来。
不同于被踢飞出去的落声,听上去,这道声响更像是重物从高处跌落的闷响。
惊起一地令人心惊的不安。
心脏猛地抽搐骤缩,像是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块肉。
无可言语的悲哀缠绕住心脏,几乎叫人呼吸不过来。
“家主!”
老唐神魂俱裂,瞳孔震缩,撕心裂肺。
宫九喑整个人都僵住了。
意识到什么,她机械般的转过身去,先前还坐在轮椅之上的人已经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她的前方。
身下一片血泊。
强烈的视觉画面让宫九喑大脑嗡的一声。
神魂俱裂。
“不!”
只觉残影掠过,少年已经双膝跪进血泊,她垂着脸,连唇瓣都在明显的颤抖着,浓郁的不可置信和悲伤浓郁得几乎侵染了那薄弱的整个身躯。
她伸手出去,想要将人抱起。
却又不知所措的缩回去。
动作如此反复。
最终只敢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用指腹在对方身上极轻的戳了戳,喉间低哑。
“老头子,你下来做什么?”
“你该等着,我去接你的呀?”
碎发贴在少年额际,她似乎在喃喃自语:“您怎么总是不听话呢……我明明,明明都那么厉害了,你还是不相信我……”
不,她摇头,不该是这样的,哪怕再怎么样,也不该是这样的……
“所以,你也像他们一样,丢下我了吗?”
俯身去,双手捧在气息微弱的人脸上,她垂头,用自己的额,抵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只觉得世界轰鸣,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
那个记忆中和蔼却又严肃唤着自己囡囡的小老头,没了。
她仅剩的唯一血亲,没了。
没了……
血泊之中,额头相抵的少年满身的虔诚。
双瞳充血,无尽的痛心之下,老唐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大脑也生疼,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不断的拥挤压缩,旋转眩晕。
暗中,男人抬手在凹凸不平的脸上轻抚,嘴角勾起极度疯狂的弧度。
利息,他收了一点,宫九喑,来日方长。
古世淮差点被古明渊一起带下去,索性他反应够快,周围也有人,以最快的速度保住了自己平安。
却依旧被对方的冷漠和狠劲儿惊得一震。
即使身体残废,古明渊也依旧是那个骨子里透着骄傲的人。
他的一生,决不允许自己成为一颗被用来威胁别人的存在。
死在敌人的手中,对他来说,是中侮辱。
古世淮握着拄拐的手指关节泛白。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人,即使死,也要把自己的生命作为局。
周围刀光剑影,唯独整个人都差不多倾贴融进血色里的少年一个动作保持了数秒。..
爷爷,您等着,阿喑一会儿来就来接您。
从殷色中缓缓抬起眼,少年脸上的那双眸,已经是夺目的殷红。
里面,是翻滚的嗜血燥戾。
飒飒。
平层之中,古世淮的人,这一瞬间才知道何为血色盛宴。
发了疯的少年像是暴躁的野兽,冷漠狠辣,下手骇人,裹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暴戾之气。
不断有人倒下。
少年杀红了眼,仿佛杀神在世。
这些人,都该死。
古世淮更是觉察得到,她一路直来的目标,明显对着他。
原本在自己掌控中的事情因为古明渊的死而变得失控,古世淮转眸,与暗中的一双眼对上。
那嘲哳难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却也只是让少年几不可微的顿了一瞬。
接着,是更为发狠的掠杀。
噗嗤——
有利刃插进肉的声音。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少年一整个停滞下来。
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眼皮的轻垂在空气中扫过一道浅弧,她垂眼看着自己的右胸膛。
从后穿插而出的刀刃沾满了鲜红的血液,在刀尖凝聚成一缕,粘稠的滴落在地。
唇间溢出一道殷红,在嘴角滑落泄出。
少年扎眼的五官染着这抹艳色,在昏暗的灯光中,几近妖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