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殷色流转,宫九喑眉宇间已经尽是不耐和烦躁。
以及氤氲的几分愠怒。
“这么多年守着的东西被人夺走了,总该要我伤心一番吧?”
伤心?
他心里怕是要笑飞起来吧?!
说起这种话来倒也不觉得羞耻脸红。
见着少年眼尾猩色蔓延,染得耳上也似红了半边天的晚霞,君顾眼底深处亮晶一片,嘴角悄悄勾起。
“不过是想要个说法罢了,我也不曾说是要为难谁,怎的到了宫教练这里就成了不该计较的小问题呢?”
只见那向来端的清冷儒雅的人此刻越讲越委屈。
“初吻这东西,谁还会有第二次?我的爱人可还没来呢就没了,可不得心塞一下?”
他话里随是挂着悲悯,面上看她的时候却是似笑非笑:
“不过还有种说法,若是宫教练来做我这个爱人?这么一来倒是就顺理成章了。”
还挺会借题发挥。
宫九喑冷呵。
瞧着对方那一张一合的唇,她抿着嘴,眼底情绪愈发阴沉燥戾。
为了不叫这人继续叭叭说,她直接上手,狠狠的捏在了君顾的脸颊上,强制性的给这人断了音。
“闭嘴。”
被捏成了河豚的君顾:“???”
“这他妈也是老子的初吻!”
少年眼尾的桀狠因为不耐烦的神色腾起几分,说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还恶声恶气的:
“你以为就你初吻?谁他妈还没有了?”
深吸一口气,宫九喑暗自劝自己对待病人要温柔,尤其是一个因为自己受伤的病人。
太阳穴突突,面上挂了几不可微的笑。
她上前反手将人一把抱起,咬着后槽牙抬腿。
君顾在男生群里并不算重,宫九喑抱得并不吃力,走到床边手往前一拖,把人扔回了床上。
转身前还睨着他威胁:“再聒噪,我就把你从窗户里扔出去。”
君顾仰头看着床边此刻显得有些凶神恶煞的少年,点头:“好的。”
聒噪这种词,也只有宫九喑敢拿来形容他。
不过。
转过身来,双手并拢枕在头下侧躺着,君顾看着神情裹着燥郁坐在沙发上就不再搭理他的少年,冷隽凉薄的眉眼融去清冷的贵气冰雪。
是刹那间春光乍泄。
面上平静,嘴角的弧度却是越来越高。
回忆到此结束。
大概是从那时开始,宫九喑就不咋搭理他了。
具体表现为,嫌他过吵。
君顾也不戳穿她的小窘,只是勾唇笑了笑,对江希影,什么也没说。
“没什么,一点小事,让宫教练心情有点不美丽。”
“是吗?”江希影倒也没感到太过稀奇,毕竟印象里宫九喑的脾气向来不算好。
甚至可以说是阴晴不定。
想抡你的时候,那是绝对不带半点含糊的。
他偏头看了一眼那边,手并拢挡在嘴边,凑近了君顾悄眯问道:“所以,是什么事?”
“是不是和你有关?”江希影扬了扬眉。
手上翻开的杂志被一把合上,君顾顺手扔到一旁的柜台上,视线在沙发上那一团落了一瞬。
嗯了一声。
他唇角轻勾,带着说不出的缠倦:“是我聒噪,吵到了宫教练。”
“你?”江希影有些不相信:“聒噪?”
点点下巴,君顾嘴角挂笑,不紧不慢:“嗯,你没听错。”
咦了一声,江希影在手臂上揉了揉:“快收起你那享受的样子,怪叫人起鸡皮疙瘩的!”
毫不掩饰的宠溺,贬低自己抬高对方。
这还是头一回瞧见他们顾神这个模样。
惊得他不断咂嘴。
薄毯里,宫九喑阖着的眼缓缓掀开。
这人是在做什么?以为自己认个错、示个弱就可以抹掉他那些令人恼火的行为语言吗?
她心底不屑,嘴角却是悄悄勾起。
弧度很浅。
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即使没人看到,宫九喑还是迅速的收了浅弧,阖上眼去。
夜里,一片寂静。
在幽静之下,轻微的震动声就显得格外清晰起来。
毛毯里伸出一只手来,将裹住自己的毯子扒拉开,露出脑袋来,睡眼朦胧中宫九喑下意识偏头去看病床上的人。.
见人并没有因为这声响吵醒,松了口气。
把手机屏幕放到眼前,上面是个陌生号码,下面有个多人备注骚扰。
她嗤了一声,这个时候的诈骗推销也是敬业,凌晨了都还在工作。
摁掉放回去,她拉过毯子,准备继续睡。
然而才放回去的手机却又开始震动。
嗡声不断。
眉间轻蹙,染了一抹睡意被人不断扰乱的燥,宫九喑重新拿过手机。
划开了接听键,声线很凉:“谁?”
可里面传来的不是什么官方式的语言。
“我的少主,晚上好啊~”
漆黑的夜里,低沉苍老的声音裹着令人不适的阴冷。
熟悉的人声,让宫九喑原本的散漫慵倦缓缓敛去,眉梢微动。
掀开薄毯踩脚下地,她起身,出了病房门。
医院的走廊里灯火通明,是亮如白昼的冷光灯,却冷清寂静。
“不知道世淮爷爷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所谓何事?”
“这个时间点,当然是不可能就打个电话,聊聊家常了。”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的印象里您可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
“要不总说少主聪明呢,老头子我啊其实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着许久未见,请我们少主来喝杯茶,不知道少主赏不赏在下这么面子?”
猜到什么,宫九喑啧了一声:“世淮爷爷,老当益壮,一把年纪了还跑这么远。”
电话里,古世淮轻笑两声:“一把年纪了也不能丢了生活,像摩洛哥这么好玩的地方,饿哦又怎么能错过呢?”
漫不经心的神情带了几分薄凉,宫九喑微微眯眼:“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卖你面子?”
她倒要蛮感兴趣的,古世淮这通电话的底牌,是什么。
这个时候,有电话进来。
宫九喑没管。
话筒中,那头的人似乎在笑:“我相信,我这里的牌,少主不会不感兴趣。”
他生音缓缓,弥漫的是深藏的威胁:“毕竟,人的一生中,看重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
深邃的眸底暗涌乍现,宫九喑目光岑凉,唇角的弧度危险又锐利。
“是吗?”
她看重的东西,可不多。
古世淮微笑:“静候少主佳音。”
他等着宫九喑,来找他。
挂掉电话,偶尔响起说话声的走廊里又化为一片沉静。
空气中蔓延的压抑无端令人脊背生寒。
宫九喑拨了电话出去,另一边很快接起。
“打给我什么事?”
眼皮不断跳动,直觉告诉宫九喑,这件事注定不简单,如若不然,古棋不会选在这个时间点联系她。
方才与古世淮说话的间隙,还打了好几通给她。
可见情况的焦急。
“少主,古世淮今晚连夜感到了摩洛哥。”
神情漠然,宫九喑嗓音不变:“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电话里头的古棋,声音显着几分沉重:“少主,还有一个消息。”
颚间轻动,宫九喑伸手盖住不断跳动的眼皮,敛着不断外涌的燥气:“说。”
“本家,可能出现了变动。”
唰——
眼尾冷气倾泄,宫九喑咬着牙,眉间全是危险:“不是说了,让你们守好宅内吗?”
之前那名中医大夫的资料她看过,的确是没什么问题。
但这种干净,越是白,就越是令人警惕。
结束与古棋的通话,她立刻就联系了宅内,却一直无人接听,就连唐叔的电话也一直处于无法接听的状态。
有什么东西开始偏朝自己的预料之外。
宫九喑心头的恐慌不断增大,导致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尖蜷缩颤抖起来。
深深吸了口气,她将这还没确定的东西狠狠的压下去,眸内一片猩色。
好,很好,非常好。
最好是,与她所想并不一致,否则……
挂掉电话,偏头透过玻璃看了一眼病房内安静如斯,沉睡的人。
她垂脸,睫翼在眼下扫过一道不明的阴影,迈开了脚。
这个约,她一地定要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