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白发老翁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其他人是根本没想过会在这荒村遇到活人,杨二郎是想到了这个人出现可能带来的种种麻烦。
但愣只是片刻间的事,回神之后还要考虑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所有人都看向杨二郎,等着杨二郎拿出个章程来。
杨二郎飞速审视过这老翁,五六十岁的年纪,骨瘦如柴,面容愁苦,看着倒是并不像有什么威胁的样子。
当然他很清楚,在这乱世,所有人都要警惕,老人、女人、孩子都不能放松警惕,逃荒这些年他没少听说一些壮汉粗心大意着了女人小孩道儿惨死的传闻。
“老翁可是这里的村民?
我们逃荒路过此地,缺水已久,所以才来这里寻水,多有打扰,还请老翁不要介意。”
杨二郎说完这一番话,紧张地留意着这老翁的反应。
这老翁年纪大了,多半不是一个人生活,应该有其他人和他一起生活。
可能是老翁的亲人,如果不是,能照顾一个老人,那这些人该不是什么坏人,这就大大减少了起冲突的可能。
但即便这样,该有的警惕也不能放松。
那老翁原先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们,听了杨二郎这话后,不知道哪句话深深触动了他,整个人忽然激动地朝他们冲过来。
在所有人如临大敌地后退、拿起扁担木棍防身的时候,老翁冲到被两人护在身后的杨二郎身前扑倒在地,
“还请好汉救救我们!
我们是此地村民,已经断粮多时,就要活不下去了!
恳请好汉们给我们一条生路,带我们走出这荒村吧!”
没人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杨二郎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在简单确定这老翁身上没带什么武器后,推开身前的两人将这伏在地上哭诉的老翁扶了起来。
“老翁莫哭,能否先把这村子的事给我们讲述一二。”
杨二郎将老翁扶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自己也在另一边坐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那老翁擦干眼泪,缓缓讲述起来。
老翁说的不少,事情很杂,时间跨度很大,里面有很多消息,但很多都没什么大意义,真正有用的消息不多。
杨二郎将老翁说的话梳理一番,得到这样一个故事。
这村子叫季家村,原是个偏僻小村,直到几十年前出了个季举人,兴旺了一阵。
这举人的后代又出了个秀才,这秀才想要让季家村再度兴旺起来,为此做了不少事,倒也有些成效,可惜没几年就赶上这大旱。
接连三年的大旱让村子里的人死了大半,还活着的人觉得没希望,逃荒又逃了大半,最后只剩下十来个人还同季秀才一起留在村子里守着这口井靠着所剩不多的粮食过活。
本来靠吃糠、吃树皮还能撑个一年半载,或许能活到大旱过去,但天不遂人愿,几个月前这里来了一群盗匪。
盗匪找到了这里,抢走了所剩不多的粮食,杀了村子里的男人,掳走了村子里的女人。
“盗匪来时,老头子我正在外面,那些人看老头子我年老,只砍了我一刀,那一刀并没要了我的命。
我眼看着他们杀了我的儿子、孙子,抢走了我们活命的粮食,他们、他们是畜生啊!
后来我被救了过来,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整个村子十七个人,加上老头子我,就活下来了四个人。”
同行的人听了这些,纷纷被老翁讲的惨事触动,想起了自己逃荒这些年来的经历,无不伤感慨叹,有人甚至为此流下泪来,也有大口骂着畜生的。
杨二郎敛下眉眼,这老翁可怜归可怜,但他更在意的是其他那三个人在哪里,这老翁说这些又是意在何处。
他没说话,等着这老翁继续说下去。
“盗匪带走了所有的粮食,我们四个人靠着周边的野草、树皮撑了两个多月,眼下是无论如何撑不下去了。
正好这时候遇到了好汉你们,老头子我恳请好汉们带我们一起逃荒寻一条活路吧!
老头子我虽年老,但还些力气,能帮着抬水做事!
季秀才是读书人,他识字,能帮着做很多事。
还有孩子们,孩子,孩子也大了,能帮着做事……
求好汉们收下我们……”
老翁恳求着,再度拜倒在杨二郎脚下。
这次,杨二郎主动扶住了老翁,说道,
“老翁不必如此,我们也只是一群可怜的逃荒人罢了,只要是老实的好人,加入我们的逃荒队伍我们都是愿意的。”
“好好。”
杨二郎继续说道,
“我听老翁所言,你们四人是一老两小一读书人。”
老翁身体僵了僵,连忙说道,
“我们都能做事的,真的!真的!”
“我知道,只是也要与老翁说清楚,我们逃荒队伍虽然能提供一口吃的,只是却也有限,真要有吃的,还是要靠做事来换。”
“我省得,省得。”
“那就好。”
杨二郎点点头,说道,
“我们现在就要带水回去,不若老翁现在就将他们叫出来随我们一起回去。”
“好好,我这就去和他们说,还请几位好汉再等片刻。”
那老翁说着,起身便一阵小跑没影了。
杨二郎看着那老翁消失的方向一愣,这老翁年纪不小,走的倒挺快,他还想着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来着。
现在既然这般,那就等着吧。
他并不十分相信这老翁的话,还对老翁心存警惕,所以没有让送水的人先走,而是把所有人都留下,这样即便有什么意外也有反击之力。
只是他没想到,这老翁一去就是许久。
杨二郎一行人在村子里等的心烦意乱,季老翁在地窖里劝季秀才劝的口干舌燥。
“秀才,算我求你了,咱走吧,现在留下真就是死路一条啊……”
瘦的跟竹竿似的季秀才抱着一个孩子无动于衷。
“秀才,我看了,他们真的不是坏人,我说起咱们被盗匪抢了的事,他们也与我一起哭,一起骂那群畜生来着,他们是好人……”
这次季秀才说话了,言简意赅,“盗匪向来狡猾。”
“秀才,秀才我求你了,我们留下来也是死,不如就赌一把吧,就当为了两个孩子行不行?
姐儿病了这么些天了,再没有吃的、不找个大夫看看真是不行了呀?
还有哥儿,七岁了,看着跟个四五岁的娃娃似的……”
季老翁说着说着带上了哭腔,季秀才瘦长的身影也微微颤抖,似乎有所动摇。
这时候,那个坐在地上地娃娃动了动嘴巴,
“爹,我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