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酥眼眸通红,含着泪瞪了他一眼,眼神幽怨地委屈道:“可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都要心疼死了。若不是因为护我,你也不至于伤成这样的。都怪我不该来……”
沈酥说着,眼泪又从眶中滑落,那委屈自责的模样,看得赵琰的心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扶在岩石上,缓缓站起身子,与她面对面而立。
赵琰认真地看着她,语气轻柔:“沈酥,你无需自责,我身为城主,护你是应该的,也是我自愿的。”
沈酥听得一愣,抬眸眼巴巴地望着他。
赵琰微微扬了扬嘴角,继续道:“昨日那般险境,我怎可能让你去挨那一掌,受那一箭?我作为男子,理应护住身为女子的你。况且,我身子骨糙得很,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可我有穿软甲,你本可以不必挡的。”沈酥垂头,弱弱地道。
“沈酥!”赵琰眸色一敛,沉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却又带着几分严肃地道,“其实,不管你有没有穿软甲,我都会替你挡住的。”
沈酥眼眸一亮,抬头紧紧凝视着他,莹润的水眸透着充满希冀的光。
赵琰对上她的眼眸,脸色平静且认真地说:“比起让你受伤,我更宁愿受伤的那个人是我……”
沈酥当场怔住。
这句话如同一束光般,照进了沈酥的心头。
冲散云雾,光芒万丈。
霎时间,心口仿佛有千百朵鲜花齐齐绽放,争相斗艳,美得她都有些合不拢嘴。
“赵琰,你……”沈酥娇羞地抬眸,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温柔的水眸里全是少女的柔情蜜意。
赵琰看着她突然小脸发红,面色娇羞,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的那句话,实在是太容易引人遐想了。
“那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赵琰凝眉,想要解释一下,“我就是,不愿见你受伤。”
说罢,赵琰又觉得这个解释好像更不妥,又赶紧重新说:“其实,我不忍看着你受伤,和你此刻不忍见我受伤是一样的。我不想心中愧疚……”
“嗯,我都懂的。”沈酥轻轻点头,眸光熠熠生辉。
赵琰却一脸茫然:“你当真懂了?”
沈酥咧唇朝他一笑,再次点了点头,红着脸道:“嗯。你放心,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心意?什么心意?
赵琰挠头,脸上尽是迷惑。
沈酥娇羞地看了他一眼,唇角飞扬,脸上的喜悦都快遮不住了。
她丢下一句“我出去摘点果子回来”,就飞快地跑出了山洞。
赵琰看着她轻快的背影,仍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的情绪怎么变化得这般快?
明明前脚还在哭来着,刚才却又笑得很开心……
当真搞不懂。
赵琰摇了摇头,很快便将这件事放下了。
沈酥跑出山洞后,又跑了一段路,直到离山洞有些距离后,她才停下脚步,抬手捂住胸口,摸着自己那颗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小心脏,咧唇娇羞地笑了起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算让我等到了这一天!”
“赵琰他居然会心疼我了,呜呜呜他一定也是喜欢我的!”
“我可太感动了!我要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上,争取早日以身相许嫁给他!”
沈酥举着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嘴角洋溢着傻呵呵的笑容。
乐呵了一会儿后,她才赶紧去摘果子。
许是心情好的原因,沈酥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浑身亢奋得很,摘了一大袋果子后,她又心血来潮,亲自去溪边扎了两条鱼。
沈酥提着果子和鱼回到山洞时,刚巧听见赵琰的咳嗽声。
他连咳了好几下,似是十分难受,喘不过气的那种咳法。沈酥听得心头一惊,忙丢下果子和鱼跑到他面前,双手扶住他的肩头,紧张道:“赵琰,你怎么了?”
赵琰抬手挥了挥,忍着咳嗽说话:“无事,只是喉咙有些疼,我方才咳了几下,牵扯到了伤口,我便不敢重咳,只好忍着。”
“那你要不要喝点水润润嗓子?”沈酥说道,忙将一旁的水囊送了过来。
赵琰轻轻地咳了一下,但似乎还是很不舒服。他点头,接过水囊,刚喝了一口,就发现水囊已经空了。
沈酥顿时一阵懊恼:“抱歉,我忘了昨夜水囊里的水全喂给你喝完了,我这就去给你打新的水来!”
赵琰本想说不用了,但沈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眨眼间已经拿着水囊跑出了山洞。
不一会儿,她就带着水囊满载而归。
喝过水后,赵琰的喉咙好了些,但还是有点不太舒服,总忍不住想咳两下。
沈酥见状,又匆忙跑了出去。
再回来时,她手里多了一捆柴火,一个破罐子和几株杂草。身上的衣裙也都脏兮兮的,有好几处划痕。
赵琰靠坐在岩石上,见她风尘仆仆地回来,起身欲过去给她帮忙,然而他刚挪动了一下,腹腔和肩头就疼的厉害。
他知道,应是他方才咳嗽的时候将伤口震裂了,所以此刻才会这般的疼。
赵琰强忍着疼,硬是艰难地站了起来,他轻捂着小腹,脚步轻缓地走到沈酥身边,问她:“你在做什么?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沈酥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不用,你身上还有伤,休息就好了,这些我来就行。”
赵琰看着她熟络地用石头围住柴火,简单搭了个灶台,拿火折子生火,又将方才摘回来的杂草放进破罐子里,拿着一根木棍杵啊杵的。
“你在捣药?”赵琰问。
沈酥回头,又冲他一笑:“对啊,我方才去摘了些润喉镇痛的草药,待会儿给你服下,应该就不会再咳了。”
原来,她方才出去竟是为他采药……
赵琰眸色一紧,心口微微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融化。
他弯下身子,在她身旁坐下。
沈酥将草药捣成碎渣后,又往破罐子里添水,放到柴火上加热。
而后,她又将之前捕回来的两条鱼去掉内脏,穿在木棍上面,准备烤鱼。
赵琰看着她一连串娴熟的动作,眉色愈发凝重震惊:“沈酥,你怎会这些野外生存之法?”
“跟我爹爹学的。”沈酥答。
“你爹爹?他是什么人?为何会懂得这些?”赵琰好奇地问。
说起来,沈酥入府两月有余,他竟连她的家世背景都不知晓。他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千金小姐,娇纵好动,不食人间烟火。
“我爹爹他,是个将军。”沈酥轻笑,扬着头,目光似乎看到了远方。
“他打小就跟着我爷爷上战场,有时候仗一打就是好几个月,粮草不够的时候,就只能自己想法子生存……许是怕我有朝一日也有他曾经的困境,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便教会了我这些生存之道。”
“你既是将军之女,那为何会孤身一人前来西洲?”赵琰问。
柴火突然噼啪响了一声,火光映衬下,沈酥侧头,目光盈盈地望着他,笑问:“真想知道?”
温暖的火光下,衬得她的面容更加白净好看,赵琰看着她那双宛如星辰的眼眸,心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竟怔怔地点了点头。
沈酥见状,轻笑出声:“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我是来寻恩人的,我想报恩。”
她的目光灼灼,热切如炬,仿佛在告诉他,她的恩人就是他,她不远千里来这儿也是为了他。
赵琰心头微微触动,一时间不知怎的,心跳得好快,紧张局促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从这份紧张中,他隐约又感受到了一丝快乐,好像,挺开心的。
不知不觉间,他竟连嘴角上扬了都不曾发觉。
破罐子里的水开始沸腾了,咕噜咕噜声盖过两人的心跳声。
沈酥连忙转头,用外袍裹着罐子边缘,将破罐子取了下来。
许是太烫了,放下罐子后,沈酥连忙用被灼伤的指腹去捏自己耳垂。
她轻轻抽着气,袖口因举起来的手臂而自然向下垂落,露出两截白皙的胳膊。
赵琰正要问她手伤如何,就瞧见她那白花花的手臂上有数十条斑驳交错的划痕。
那划痕很浅,像是芦苇叶或是荆棘划伤的,所划之处皆是触目惊心的红色血痕,落在她那白嫩的手臂上尤为显眼。
“你的手臂……”赵琰急道。
沈酥低眸瞧了一眼,就赶紧将双手放下来,用袖子遮住了那些划痕。
她小声解释:“没事,就是不小心划了几道小口子,过些天就会好的。”
她有意遮掩,可赵琰却看得心痛。他低眸看着她下身的裙摆,那上面也是布满了一道道的划痕。他初看时不懂,如今才知道,这是她去山间替他采药受的伤。
那么多的划痕,可想而知,她去的地方是多么的荆棘凶险。
可她回来,却一声不吭,还默默地给自己熬药……
赵琰紧抿着嘴角,眼眶微微发热,心像是被搅乱了一般,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你身上带的金疮药呢?给我。”
沈酥眼眸眨了眨,怔怔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他。
“喏,昨日给你处理箭伤后,只剩这一点了,你省着点用。”
赵琰嘴角轻扯,抬手一把接了过来。随即,他又道:“把手伸出来。”
沈酥当即一愣,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你该不会是想将这金疮药用在我身上?不行不行,这药可贵重了,我这点小伤哪用得着啊?你肩上的伤需得两天换一次药,这药得留着明日给你换呢!”
赵琰面色不改,再次道:“沈酥,把手伸过来。”
“不要!”沈酥摇头,将双手背在身后,坚决地拒绝道,“赵琰,你这是在暴殄天物!我这点伤马上就要愈合了,哪里用得着这般贵重的药?”
“沈酥,听话。”赵琰眸色紧凝,抬手就要去拽沈酥的手臂。
沈酥当即用力一挣,没成想竟直接将赵琰整个人都拉到了她身上。
赵琰压在她身上,伤口被牵动,登时闷哼一声。
沈酥看着他皱紧隐忍的眉,小脸充满了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很疼?”
赵琰拧着眉,面色复杂地看着她,许久,才听见他执着的声音:“把手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入v,预计零点更新,感谢宝子们的大力支持,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