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酥脸色一僵,内心已经生无可恋,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装作不在意地微笑道:“都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言下之意就是翻篇了,你快别提了!
但赵琰显然根本没听进去,反倒是点点头,又继续道:“此事总归是我不对,我已重新买了一件,我这就去拿来。”
听闻他又买了一件,沈酥心头顿时一喜,但想起上次的前车之鉴,她心中又一阵后怕。
正纠结着,赵琰已经起身去将新衣裳拿了过来。他伸手递给沈酥,沈酥盯着他手中的衣裳,一时之间犹豫得竟忘了伸手。
赵琰见她不动,意识到了什么,忙低头满带愧疚地解释了一句:“这是我托管家问了你的尺寸后专门找绣娘定制的,定不会再有不合身之处了。抱歉,上次都怪我太草率才……”
一见他又要提起那日的糗事,沈酥当即一把接过他手里的衣裳,出声打断他:“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沈酥实在不想听他提起这件事,说罢,她连忙背过身去,又嘱咐了他一句,就立马逃离了书房。
“鸡汤你记得趁热喝,别太累着自己。”
跑出来后,沈酥低头捧着手里的衣裳,一脸窃喜。
想不到这呆子居然会再补一件衣裳给她,而且还知道去找管家打听她的尺寸。看来,他在感情上也不是那么的笨嘛!
就是太不会聊天了,说的话真是不解风情,笨死了!
沈酥噘着嘴,看似生气,实则又满怀欣喜地抱着衣裳准备回西苑去。
刚步下台阶,她就看见府里的两名琴师正朝赵琰的书房这边走来。
这两名琴师姑娘来赵琰府上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平日里一直待在西苑里,加上赵琰也未曾有用得到她俩的地方,所以她们一直都是闲置状态,从未踏足过东苑。
但是今日,她们怎么一齐来东苑了?还是直奔赵琰的书房。
沈酥心中虽是好奇,但也不至于到去多管他人的闲事,她与二人迎面打了个招呼后便捧着衣裳回去了。
书房里,赵琰正端着沈酥送来的鸡汤。他唇边带着笑,刚要喝上一口,两名琴师姑娘就敲了敲门。
赵琰当即放下汤碗,整了整脸上的表情,随后才语气平淡地说了个“进”字。
两位琴师姑娘只有艺名,名叫大昭和小昭。大昭抚琵琶的,温婉贤淑,小昭弹古筝的,灵动可爱。
二人进来后,先是一同朝赵琰行礼,待赵琰问话后,大昭才先行答话。
“启禀城主大人,我们姐妹二人来府上已是多时,一直未曾听候差遣,每月拿着月银实在是心中有愧,故而想来大人这里谋份差事。”
赵琰听完,眉心微蹙,他掀眸睨着二人,声音不咸不淡地问:“你们想做何事?”
大昭说:“我们姐妹二人除了擅长抚乐以外,也就会点伺候人的活儿了,不如城主大人让我们姐妹二人在您身边做个贴身侍女伺候您,研磨沏茶我们都会点儿……”
小昭也跟着道:“大人平日里若是遇到烦闷之事,小昭也可在一旁为您弹琴排解舒缓呢!”
赵琰紧了紧眼眸,目光在她二人之间来回流转,探寻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他一直不说话,气氛慢慢变得尴尬僵硬起来。
直到二人面上越来越挂不住的时候,赵琰突然咧唇轻笑起来,甚至满是愉悦地感慨了一句:“如此,甚好!”
姐妹二人闻言,当即松了口气,二人也都朝着赵琰笑了起来。而后,她们暗下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很快撤回视线继续看着赵琰。
殊不知,赵琰早就将她们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
这二人在府中待了这么久,独独今日来谋差事,而且一开口便是要做他的贴身侍女,这很难让他不怀疑她们俩的真实目的。
不过眼下越是对她们起疑,赵琰便越要配合她们,毕竟只有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
赵琰唇角轻勾,眉尾一挑,随口就道:“择日不如撞日,我这里正好缺一个研墨的,你们何人来?”
“我来吧。”大昭率先道。
赵琰点点头,随即眼神示意她上前来磨墨。而后,他又朝小昭道:“这里有她一人足以,你可以退下了。”
小昭脸色一懵,抬眼看了下大昭,似乎在寻求她的指示。
许是察觉到了赵琰审视过来的目光,大昭当即朝小昭微微一笑,劝她离开:“听话,大人既说不需要你伺候,你退下便是。”
小昭眼眸中闪着不解的光,但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小昭走后,大昭忙识趣地上前去磨墨。
赵琰也不再看她,一低头,才发现手边的鸡汤因着她俩的事都忘记喝了。
他赶紧端起汤碗抿了一口,唇边的鸡汤已经只剩一点余热了,甚至还有一点放凉后的冷腥味。
赵琰近来甚是疲累,此刻这股冷腥味入鼻,一时竟觉着有些难受。但他一想到这是沈酥送来的,当即闭上眼睛一口吞了下去。
赵琰皱着眉头喝完,才发现大昭在一旁一直盯着他看。
见他看过来,大昭忙做出一副很关心他的样子,说:“大人若是实在喝不下,不喝便是了,何必委屈自己?”
赵琰嘴角一凝,正要反驳,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随即态度一转,轻笑一声,应和道:“你说得对,这鸡汤着实难喝,不喝也罢。”
“去给我沏杯茶来吧。”
大昭一愣,随即点点头,嘴角含笑地放下砚台,转身去茶案给他沏茶。
不一会儿,她便端着一杯茶送到了赵琰跟前。
“大人小心烫。”
赵琰眼神示意她放下,也不再看她,专心忙着自己手上的公务。
许久,他像是无意识地抬手去端茶杯,轻抿了一口后,方才掀起眼眸朝大昭看去,眼神里闪过一抹赞许。
“茶沏得不错。”
“大人谬赞了。”大昭谦虚地朝他盈盈一笑,眼神温柔得能挤出水来。
但赵琰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又忙着他手上的事了。
大昭呆站在书房内,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她只能抬眼打量着赵琰,内心揣度他到底是何用意。
说他太冷漠吧,可他方才有亲口夸赞过她,之前也还一口就答应了她们姐妹二人要做贴身侍女的要求。
说他热情温和吧,可这会儿他偏又对她视而不见,任由她杵在一旁,不理不睬。
这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弄得大昭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被晾了许久后,赵琰才像是察觉到她的存在似的,突然吩咐了句:“过来磨墨。”
大昭心中微松,忙凑过去替他磨墨。
期间,赵琰偶尔会问上两三句话,大昭一一作答,一日的时光不知不觉中就这样度过去了。
临到晚膳的时候,赵琰方才合上手中的册子,语气轻飘飘地朝大昭说了句:“明日早些来。”
大昭瞳孔登时大睁,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赵琰却没看她,而且低头整理着书案上的各类册本,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磨墨。”
大昭眸中欣喜:“好的,大人。”
沈酥捧着衣裳回到西苑,一进卧房便立马将门拴好,随即将赵琰新送的衣裳拿来试穿。
鉴于上次出的岔子,这一次,沈酥没敢直接试穿,反倒是先检查四处的走线,又将布料来回扯拽了好几遍,确定这次的料子极好,绝对不会爆开后,她才放心地试穿。
赵琰这次送的衣裙是由绣娘织过的,布料也是上好的蜀锦,许是因着质量好的原因,这次的衣裙上身效果要比之前那条好得多。
胸前的突出与后臀的挺翘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弯弧,那纤细的腰肢更是如同一吹而过的清风一般,不堪一握。
这样的身形,足以让沈酥在赵琰面前自傲了。
上次她把胸绑成那样紧都能将他撩得耳根红了,这一次,有着他为她量身定做的衣裙,她也不用束胸,身形应是更完美更容易撩他动心才对。
沈酥提起下摆,在房内走走转转,一边欣赏一边按耐住了那颗迫不及待想要穿去给赵琰看的心。
春桃看着她一个人在那臭屁了好半天,抿着唇无奈地摇头。
“小姐,这也不过是件普通衣裳而已,愣是让您给穿出了嫁衣的喜悦感,您脸上愁嫁两个字能不能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沈酥撅着臀,瞧了瞧自己侧身的身材曲线,很是满意后,她才斜瞥了春桃一眼:“我才不是愁嫁呢!我就是想让赵琰看到我最美好的样子,让他对我一眼万年,念念不忘……”
沈酥勾着唇,眼中带着愉悦的笑。
春桃看了直摇头叹气。
今日已经去找过赵琰了,男女之间初期的情感维系不宜太过频繁,多了反倒招人厌烦。
所以沈酥打算明日再去找赵琰。
第二日一早,沈酥便起床将那套衣裳换上了。
她步履从容地来到东苑,还未走至书房,就瞧见那名叫大昭的琴师姑娘正候在书房门口。
沈酥眼中满是好奇,走上前问她为何会在此处。
大昭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沉重得有些复杂,沈酥还没看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见她小声地说:“城主大人让我来给他磨墨。”
“磨墨?那不是书童该干的事情吗?”沈酥疑惑道。
大昭微微颔首,略带歉意地又道:“昨日我与小昭将这活儿揽了下来。”
“怎么可能?”沈酥当时就是一个不信。
传闻赵琰素来不近女色,平日里连男书童都用得少,如今又怎会突然用上女书童了?
而且,用的还是府里专门聘请来的琴师,未免也太过于大材小用了吧?
大昭却不愿与她多争辩,只淡然道:“待会儿城主大人来了你便能知道我所言是不是属实了。”
她的语气太过肯定,让沈酥不得不怀疑此事莫不是真的。
她不禁想起昨日她离开时,大昭小昭二人一同来了东苑,莫不是就在那个时候答应的?
竟还有这等好事,怎就没让她遇上呢?
早知道赵琰缺书童,他但凡提一嘴,她不是立马就答应了吗?为什么偏找上大昭了呢?
沈酥脸色顿时一垮,瞬间有种错失良机的后悔感。
那一瞬,鼓起的勇气和喜悦也如同海浪退潮一般,浅了一大截。
没过一会儿,赵琰从院门那边过来,还隔着一段距离,大昭已经眼尖发现了他,向他行礼:“大人,您来了。”
沈酥回头,就看见赵琰一身玄色衣衫,脸色平淡地正朝她们走来。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赵琰侧眸瞧了她一眼,眸色冷寂,无波无澜。
不知怎的,他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可沈酥却觉得他这一眼看得她心口发凉。
他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没有她想象中的惊艳目光,也看不到任何的喜悦神情,就连耳根也是正常的肤色,仿佛方才他只是瞧了一个陌生人而已。
沈酥的心一下子跌入到了谷底,浑身发凉,呆愣得都忘了自己来这儿的初衷。
大昭在一旁看着一脸失落仿佛丢了魂的沈酥,眸中划过一抹不忍,但很快,她又端起一副温柔贤淑的表情迎上赵琰。
赵琰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径直从她二人身旁经过,走进书房。
他路过沈酥跟前时,连个余光都未曾赏给她,直到他进了书房,大昭也跟着进去后,沈酥才渐渐回神。
檐下忽然只剩下她一人,就好像她才是该落单的那一个。
沈酥垂头不懂,明明昨日他还送了衣裳给她,怎的今日待她突然就这般冷淡了?
沈酥想进去质问他,可此刻书房内多出一个大昭,有些话不好当大昭的面开口,她只能忍住。
沈酥揪着手指,低头看了看自己精心打扮的这一身,还有她特意早起一个时辰所化的精致妆容,以及她鼓足的勇气和喜悦的心情,此刻看来全是白费。
呵~
沈酥轻扯着嘴角,脸色唰的冷了下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东苑。
书房内,赵琰将昨日没处理完的册子打开,一边看一边拿余光打量着门口。可偷摸瞧了半天,也没见着沈酥跟进来。
赵琰脸色顿时一沉,只觉册子上的字十分碍眼,心中似乎有股躁气盘旋着,很是不畅。
他瞥了一眼专心研墨的大昭,眉头不经意地紧皱起来。
大昭见墨磨得差不多了,方才抬头瞧了瞧赵琰,谁知一抬眸,就见他正一脸沉重难看地盯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她长得千奇百怪让人一言难尽似的。
“大人,奴家是不是脸上有脏东西?”大昭谨慎地问。
赵琰闻声回过神来,当即将手中的册子往书案上一拍,语气凝重地答:“并未,是这册上的琐事令我有些头疼。”
说罢,他又道:“你去替我将管家唤来。”
“喏。”大昭应声,放下墨条出去了。
约摸过来一会儿,大昭走远了,赵琰方才起身匆忙跑至门口。
书房的廊檐下,空无一人,早已没有了他想见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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