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在扶桑神树下,男人倚在树根旁,轩辕青霜靠着他,听他说了许久许久的话。
他说,万灵大陆同类相杀。
他说,轩辕家族携门下势力,欲图吞噬他界,将万灵大陆拔为神界。
他说,九州原与万灵双生同级,却被万灵断了仙山灵脉,沦为其下属世界。
他说,他将她历经的苦都看在眼里。
他说,她的伴生神剑是掉落万灵大陆时,脑袋上粘着的神树树叶变的。
他说,万灵之祸是她的劫,亦是扶桑神域的劫。
他说,知晓你爱自由,但世间并没有绝对的自由。
他说,神域有为父,你放心大胆的去做。
他说,神并非断情绝爱之辈,悲悯世间的大爱,也在七情六欲之中。
他说,心容万物,有情亦是无情。
他说,你性情率真,以真心待人,这点很好,比之铁石心肠,拥有赤子之心的才是最好的神明。
他说,吾儿优秀,父心甚悦。
……
他说了好多好多。
他还告诉轩辕青霜,不要在意过去,她口中的轩轩子是轩轩子,她是她。
她是在掉落到万灵大陆时,被轩辕家族的人带走,从轩辕家族女性的腹中诞生。
但“轩轩子”其人,其实是原仙胎在她的神性蕴养下,诞生的新魂。
其为轩辕家族的血脉,又有神的光辉。
而那时的她,元神尚处于沉睡之中。
“在九州大陆醒来的人,才是你。
“大胖,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想叫轩辕青霜也好,想跟着为父叫鹤青霜也好,亦或是直接叫青霜,叫大白大胖,其他乱七八糟的名字都好。
“为父想告诉你的是,你与万灵大陆的生灵并没有直接的恩怨,你应该站在中立的角度,理智的处理问题。
“你要做的是公正。
“你要记得为父同你说的,除恶务尽,分善恶的是人心。”
鹤方谨苍瘦指尖点在轩辕青霜的眉心,将收纳于元神中的轩辕剑引了出来。
而后拿着酒杯在剑身浇了浇,一个半透明的,与轩辕青霜八成像的魂体从剑身分离,现出身影。
魂体很虚弱,畏惧于扶桑神域弥漫的浓厚神力,畏惧于鹤方谨周身俯瞰万物的威势。
鹤方谨摸着小奶团的脑袋,语重心长:
“大胖,她因你出世,又因你来到扶桑神域,跟你有了斩不断的因果。
“她一直以你的身份自持,做了不少的事,但念在她并没有伤害过你,为父便罚她当你的剑灵可好?
“她依附于你的轩辕神剑而活,从此供你驱使,再无自我。
“而你的神剑有了剑灵,便可威力大增。”
鹤方谨朝魂体一点,魂体凝实,女子便无七情六欲,眼里只剩轩辕青霜。
她朝轩辕青霜俯身行礼:
“轩辕剑剑灵,见过主上——
“请主上赐名。”
轩轩子确实不太合适,轩辕青霜想了想,转头看向鹤方谨。
“我的名字,我伴生剑的名字,皆无爹爹的痕迹。
“爹爹,您帮我取可好?”
鹤方谨沉吟道:
“那便叫扶桑吧,为父希望你记得,你永远都有家。”
轩辕青霜用小胖手擦了擦眼角,故作气恼的哼哼:
“为什么老爹你给剑灵取的名字这么好听,给我取的名字却那么难听?”
鹤方谨扬眉,顺滑银发顺着他拖长的语调,悠悠扬扬的飘动。
“名字贱,好养活!”
这是他这不称职的老父亲,最真诚的祝愿了。
轩辕青霜狂擦眼角,神尊爹真是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这么会说话,没当神之前,怕是祸害了不少漂亮姑娘吧!
鹤方谨将扶桑收回轩辕剑中,又将轩辕剑沉入镜湖,进行淬养。
他揽住奶团子,放在他的腿上,神思悠远的想着过往。
一大一小,父慈子孝。
“为父可没有你想的那般风流,但我曾经确实爱上过一个人。”
“是我的娘吗?”
“傻孩子,你没有娘。”
“……”
“你不曾从任何人肚子里出来,不是任何人爱的结晶,你当然没娘!有老子当爹就够了!”
“你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
鹤方谨不以为意:
“你非要像正常人一样父母双全的话,你可以问问扶桑神树,毕竟是它一直在蕴养你。
“而且你掉入万灵大陆前,脑袋上一直粘着片树叶,便是神树故意粘在你脑袋上的。
“实在是因为你太皮了,明明是个还没养好的神胎,却整日顺着神树枝丫到处跑。
“要不是脑袋上别着树叶,谁知道你又跑哪儿去了?
“说起来掉入万灵大陆一事,不全是为父的责任,你要是安分的待在树干内的窝窝里,又怎么会掉过去?”
轩辕青霜嘴角僵硬。
她伸出小胖手扯着嘴角,扯出一抹笑:
“老爹啊,还是讲你的爱情故事吧!”
鹤方谨捏了捏小胖脸,笑叹道:
“好!看在你这小不点儿马上要离开的份儿上,就给你讲讲神尊大人鹤方谨的爱情故事,咳咳……”
男人清了清嗓子,陷入追思之中。
“曾经我有一位故人,我们拜入同一个师门,一起修炼,一起除魔卫道,一起渡劫飞升……
“我们心心相惜,视对方为知己。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知道我们爱着彼此。
“但是,我从不敢对她说喜欢,在一次大战之前,她拦住我说一切结束后可愿同她结为道侣。
“我内心怯懦,不敢应答,想着以后再说,没想到再没有以后……她没能回来。
“每每想起,为父都会恨自己当时的懦弱,说一句爱而已,有什么好丢人的?”
男人银眸微盈,抚摸着轩辕青霜的发顶,语重心长的说道:
“大白,如果能遇上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那当是一种极大的幸运。
“神明修身,更要炼心。
“做事不要瞻前顾后,一旦有好感就紧紧抓住,无法善终,总比在无尽的岁月里自责悔恨要好的多。
“得不到的,会永远根植于心中,扰得你不得安宁。”
轩辕青霜扒在男人胳膊上,眨着眼睛软乎乎的回道:
“可我没有喜欢上任何人啊?”
鹤方谨苍瘦的指尖轻轻的戳着她的额头,含笑轻哼:
“哼,小不点儿!
“那叫萧寒宇的是谁,叫戚风的是谁,叫韶光的是谁,叫独孤翠的是谁……”
鹤方谨数出一连串的人名。
轩辕青霜瞪大眼睛,震了个大惊。
“这些老爹你都知道?”
“你以为我平日只知道喝酒睡觉呢?我还知道那萧寒宇,原是万灵大陆天道给你选的守护灵。”
轩辕青霜撇撇嘴:
“那也谈不上爱。”
鹤方谨不以为意:
“随你吧,我也没说你喜欢谁,我只是打个比方,告诉你珍惜当下,不要后悔。
“行了行了,你麻溜儿的滚吧,整日吵吵嚷嚷,吵得本座脑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