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锁头打开。
咯吱——
雕花双开木门自动开启。
这一次,走廊里很安静。
萧寒宇将视线锁定在黑洞洞的门内世界,聚精会神的注视着粘稠的黑暗,眼皮逐渐变沉。
“萧寒宇——”
低而嘶哑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回荡在他耳边。
他甩了甩头,眼前光线变得有些昏暗。
“萧寒宇,你躲不掉的。”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嗬嗬的低笑。
“你看看你在哪儿,你不还在萧家么?”
萧寒宇不信那道声音的话,再次甩了甩脑袋。
可一睁开就看到自己站在平坦开阔的白玉地面上,前方鎏金牌匾上“萧府”两个大字在阳光下刺眼夺目。
他瞳孔一缩,惊骇的转身,却见白玉大道两侧,楼阁殿宇园林武场,绵延数百里。
这便是六大家族之一的底气!
画面一转,他出现在父亲的书房外。
一男一女的身影被烛火打在窗户上,莫名的温馨。
“宇儿现已筑基后期,是我萧家千年难遇的修炼奇才!”
“再是奇才又如何,老祖宗已经施压了,决定在宇儿生辰那日进行夺舍……”
“宇儿天生极阳之体,这样的结局是当年家族会议上早就商定了的。一个有天赋的孩子,换一个年少的洞虚老祖,你觉得哪个划算?”
“萧天岐,有你这样当父亲的么,你还是人么?!”
“当以家族为先!”
屋中透来的暖橘色灯火,让他血液冻结。
他失魂落魄的从院子里出来,在往日他认为的和蔼可亲的长辈们,慈爱的面具下是一张张青面獠牙的脸。
那热切过度目光,像极了刚灼烧过的刀具,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扒皮剔骨。
“宇儿啊,后日是你生辰,老祖宗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这可是咱萧家独一份!”
“宇儿,以后萧家可就靠你了!”
“宇儿,叔公将以你马首是瞻!”
……
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
他心乱如麻的往大门走去,却发现守卫森严,如何都出不去。
偏偏所有人都告诉他,这只是为了确保生辰宴完美举办而严阵以待。
……
“萧寒宇——”
生辰宴之前,他在父亲与三位叔伯的“陪同下”,见到了蜗居族地后山的迟暮老祖。
褶皱的皮肤一层层堆在骨头外,深褐色的的皮肤上,尽是一块块白斑,就像即将脱落的树皮。
老祖宗瘫在躺椅上,下半身盖着薄毯,见一行人出现,随意的挥退了跪坐着伺候的、衣着大胆暴露的妙龄少女。
那双过分阴沉幽深的双眼打在萧寒宇的身上,火热且赤果,就像在品鉴珍贵的货物一般。
老祖宗那具躯体大限将至,他躺在椅子上并不能自由走动。
老祖宗抬起干枯的手摇摇一点,萧寒宇便感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抓住,挑拣货物似的检查他身体各处。
羞恼与愤怒同时升起,直冲天灵盖,让他白皙的肌肤上,红霞从脸颊瞬间蔓延到脖子处。
侵占他躯体的仪式,老妖怪早就准备妥当,便是以此小院为内环阵基,以老妖怪自身为阵眼。
在无形的大手抓住萧寒宇的那一刻,献祭仪式就开始了。
在老祖宗的力量凝聚,即将转移到萧寒宇身上的那一刻,萧天岐忽然发难。
仪式被突然阻断,准备转移神魂与力量的老祖宗陷入神魂半出窍的状态,无法驱动灵力。
另外三位叔伯被萧天岐拼死缠住,急躁的男声只合成了一个字:
“跑!”
萧寒宇忍着神魂的剧痛,拖着沉重的躯体,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身后男人与三位叔伯的至死拼搏,路中柔美端庄的女人对其他追兵的誓死阻拦,他都听不到了。
“宇儿快跑。”
“萧寒宇你跑不掉的!”
“快抓住他!”
脑子一阵阵发懵,他像个无头苍蝇在四处乱窜,原本熟悉不已的萧家宅邸,在他眼里变得极其陌生。
恍惚间,他撞入了一道门,一刹那白光将他吞没。
……
“这孩子白白胖胖可真喜庆!”
青年男人怀抱着襁褓,锋芒毕露的眉宇因为浓浓的爱意变得柔和,听到隔房的大哥对婴儿满是夸赞,整个人顿时意气风发。
“那当然,这可是我和澜儿盼了好多年才盼来的孩子。
“堂兄你也知道,修为越高越难孕育子嗣……”
“天岐呢,孩子呢,老祖宗亲自看望漪澜母子了!”
话语被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一名行将就木的素衣老翁,在萧家族长一辈的搀扶下,来到了青年男人的面前。
老翁挥开搀扶的手,颤巍巍的探到婴儿眉心,浑浊阴翳的双眼骤然爆发出一阵精光,枯嗬的嗓子像极了年久失修的窗柩。
“天生……极阳之体……好,好,好!”
老翁干的只剩下一层皮帖着的手指,慢慢的在婴儿眉心、琼鼻、下颌、胸口划过,一路往下……越看越对婴儿感到满意。
而这份满意带来的兴奋,让他行将就木的躯体有一丝枯木逢春的模样。
“上天果真待我萧临不薄,在我身死道消之际,竟赐予我如此完美的肉身!
“天生极阳之体啊,年轻鲜活的躯体,万里挑一的修炼资质,加上大陆少有的洞虚境修为,这世间将无人配与我为敌!”
“恭喜老祖得偿所愿!”
“愿老祖万寿无疆!”
“愿我萧家万代永存!”
院中所有人,除了怀抱婴儿的青年除外,都对日薄西山的老翁叩拜起来,像是拥护邪神的狂热信徒。
青年男人震惊的看着陷入狂热的众人,不由得将婴儿紧紧抱住,嗫嚅着唇,干涩的问道:
“父亲,老祖宗什么意思,你们又是什么意思?”
族长站起身子,抖着手朝男人走来,生了皱纹的脸上带着激动生出的红晕。
“天岐,老祖宗不会离开了!我萧家仍然会有洞虚境大能!老祖宗还会一直庇佑我萧家!
“我萧家将成大陆第一家族,不,九州大陆第一势力!
“甚至,我们将在老祖的带领下一统九州!”
萧天岐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中年人,感到极为陌生。
“父亲,老祖宗的意思是……”
老翁摆了摆手,让人搀着他回去,离开前眯着眼盯着院中父子二人,半是威胁半是劝慰的说道:
“你们可要将那孩子好好儿养大,老祖宗我可是会时刻关注你们的。
“等老祖宗换上年轻躯体之后,必然会记得你爷俩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