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渺并不知道看台上的情况,她刚打趴一个,心情也很好,于是便也对柳韶挥了挥手,还顺便比了个大拇指。
柳韶隔着擂台和她说话:“怎么样,刚才那人的水平如何?”
白渺想了想:“和你比差远了,只能当做热身。”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这个白渺,仗着自己是剑尊的弟子,居然如此嚣张!”
“但她说得也是事实,刚才那个人,被她两招就打趴下了……”
“什么两招?我看明明是三招!”
“三招两招的,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换做是我,一招就能打败对方!”
“你就吹吧……”
习剑之人,一向凭实力说话。就算再对白渺的发言有所不满,但她轻松挑翻对手的确是事实,这点毋庸置疑。
部分不明真相、等着看戏的弟子不由对白渺改变了看法。
“看来她也并非你们说的那么无能嘛,我还以为她连剑都不会使呢!”
“毕竟是剑尊相中的人,再平庸也是比常人强的……”
“果然流言蜚语信不得,凡事还是得眼见为实。”
但即便如此,她也才打完一场,并不能证明什么。那些嫉妒她的弟子仍旧不服,继续叫嚣、质疑。
“不过才赢了一场,又能说明得了什么?”
“说不定只是运气好,一上来就抽到了比她更弱的罢了……”
“她要是一场都赢不了,那才是丢尽剑尊的脸!”
台下弟子各持己见、众说纷纭,场面十分热闹。
白渺置若罔闻,在热烈的议论声中开始下一场比试。
这次的对手是个女孩子,看模样和她差不多年纪,神态郑重认真,一上场便捧剑对她行了一礼。
白渺也有样学样地朝她一礼。
对方道:“我叫江凝罗,是苍远峰弟子。”
居然还要自我介绍?
白渺摸摸鼻子,说:“我叫白渺,是栖寒峰弟子。”
江凝罗一愣,然后笑了:“我知道你。”
白渺点点头,并不惊讶。她的名字如今在扶霄宗已是人尽皆知,论出名程度,和柳韶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她握住剑柄,已经做好开打的准备,但江凝罗却没有进入正题的意思。
她说:“我在苍远峰,一直视阮师兄为最大的对手。”
白渺想了一下:“阮成殊?”
“正是。”江凝罗点头,继续道,“听说他已对你下了战书,这是真的吗?”
白渺:“算是吧。”
虽然只是口头上的挑战,但当时酒楼里那么多人,和下战书也没什么区别。
“好,我明白了。”江凝罗举起剑,眼中涌起澎湃战意,“此次比试,我必会全力以赴。”
白渺不是很懂这姑娘的脑回路,但这并不妨碍她回应对方的期待。
“那就开始吧。”
江凝罗目光一凝,拔剑出鞘,只听一声嗡鸣,木剑已飞刺而出。
白渺立即侧身躲避,抬手以剑刃抵住迎面而来的剑尖,同时屈膝下腰,左腿倏地横扫,动作极快地掠向对方下盘。
江凝罗见状,接连翻身后跃,迅速与她拉开距离。
她微微惊讶:“你的反应很快。”
白渺神色微妙:“总觉得你们把我当成傻子……”
你要是傻子,那那些只会站桩挥剑的弟子就是残废了。
江凝罗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再次出剑。
耳边传来破空之声,只见一道劲风迎面逼来,白渺不躲也不闪,抬剑横挡,两刃相击,发出刺耳的碰撞摩擦声。
江凝罗目光凛然,手腕一转,剑刃上登时锋芒大盛,锐气逼人。
她人随剑至,出招极快,一剑比一剑凌厉。白渺沉着应对,挑、劈、挥、抵,见招拆招,分毫不乱。
二人一进一退,剑光缭乱。眼见白渺即将退至擂台边缘,江凝罗清喝一声,剑气顿时如狂风席卷,剑尖如寒芒一点,穿透风眼,直直袭向白渺!
就是现在!
白渺看准时机,突然旋身飞转,与迎面而来的剑尖贴身擦过。她手握木剑,在与对面剑刃相错的瞬间,剑尖飞速划过空气,剑光凝作一线,倏地向前一刺——
江凝罗动作一滞。
白渺握剑的手很稳,剑尖一动不动,抵住她的心口。
是她输了。
“二十三号,白渺胜!”
听到这声判定,白渺松了口气,放下木剑。
江凝罗定定地看着她:“你和我想象得不一样。”
白渺很不解:“你想象的我是什么样的?”
江凝罗:“不务正业、不思进取、不学无术……”
白渺:“……”
究竟是谁造的谣?!
虽然她平时是怠惰了点、咸鱼了点,但也没有这么差吧?起码她去上课的次数比柳韶多啊!
白渺为自己鸣不平:“我可比柳韶认真多了,怎么不见你们这么评价他?”
江凝罗:“因为柳韶的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
言下之意,你修为不行,御剑不行,哪哪都不行,就别怪人家这么看你了。
白渺叹气:“好吧,柳韶确实比我强多了。”
毕竟她的剑术还是跟着柳韶学的呢。
“但你也不弱。”江凝罗突然笑了,双眸明亮有神,“我很期待看到你和阮师兄的比试。”
就在她们比剑的时候,阮成殊也已经上场。同为苍远峰弟子,他的剑术还在江凝罗之上,一招一式尽显锋芒,充满了强烈的、苍远峰主的个人风格。
他赢得毫无悬念,场下顿时一片欢呼。
“唔……”白渺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应声,“快了,快了。”
快点收工下班吧,她都打饿了。
接下来的比试中,柳韶和阮成殊作为今年天赋最高的两名弟子,自然是势头强劲、高歌猛进。
这一点不出所有人的意料。然而令他们大感意外的是,白渺居然也场场连胜,未有败绩。
这个表现和传言中很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相差甚远。
“说好的出丑呢?出丑的明明是她的对手吧!”
“居然能连胜这么多场,她还真是不容小觑啊……”
“明明之前从未去演练场练过剑……难道剑尊真的教她了?”
“可她的招式和我们学的没有区别,如果是剑尊教的,总该有不同之处吧?”
“谁说没有不同之处了?若是没有不同之处,她又如何能将把对手全都打败?”
“这……”
对于白渺的议论总是充斥着困惑和质疑。
白渺持剑站在擂台上,表情淡定得一如既往。
不怪这些人看不出什么,因为她确实没用沈危雪教她的剑诀。
倒不是对那套剑诀有意见,而是她有意想将大招留到最后,如果早早就使出来,未免有点大材小用。
而且那套剑诀多少会用到体内真气,她修为不高,现在又饿得前胸贴后背,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打算提前挥霍自己那点真气。
毕竟她又不能在擂台上回蓝。
又是几场比试下来,留在擂台上的人越来越少。抽签者在万众瞩目中打开签纸,喊出下一场的两名选手。
“二十三号,白渺,入场!”
“七十一号,阮成殊,入场!”
他话音刚落,阮成殊便提剑纵身一跃,飘逸而利落地跳上擂台。
白渺也慢吞吞上去了,看到对手是他,也不惊讶,只是点了下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没想到你能撑到现在。”阮成殊眉眼秾丽,语气冰冷。
白渺抬头看了眼天色,敷衍道:“时候也不早了,客套话就省了吧。”
阮成殊:“……”
谁跟你说客套话了,我是在讽刺你!
他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恼意:“你是耳朵有问题吗,连人话都听不懂?”
白渺:“啊对对对。”
阮成殊:“…………”
更气了。
他一个世家小少爷,自生下来便是顺风顺水,一向只有别人顺着他的份,就连师尊也没有这般敷衍过他。
没想到如今却在这丫头面前屡屡碰壁。
阮成殊憋屈得脸都涨红了,提剑怒道:“我今日一定要打败你,让你跪在地上向我磕头认输!”
白渺言简意赅:“行,来。”
阮成殊怒气更甚,瞬间木剑出鞘,伴随着响彻天空的铮鸣之声,一道剑光飞速掠至白渺眼前。
一出手就能看出差距,这家伙果然和前面那些对手不同。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能再收着了。
白渺心念刚起,纤细指尖已经抚上剑刃。真气注入剑身,锋锐之气顿时溢散而出,她抬剑一挡,两剑相击,竟然发出铮然的激烈碰撞声!
剑气裹挟着劲风震荡开,围在擂台下方的弟子们感受到这扑面而来的剑风,纷纷目瞪口呆。
“一上来就这么激烈的吗?”
“阮成殊也就罢了,白渺这一手,和之前的气势完全不一样啊!”
阮成殊紧抿薄唇,眼眸雪亮。愤怒并没有扰乱他的心绪,反而令他思路更加清晰。
他迅速将剑后收,随即手腕一翻,挥剑横扫,磅礴剑气瞬间袭向白渺。
白渺立即回剑劈挡,二人速度极快,短短一瞬,已是过了几个来回。台下众人只觉剑光重叠,纷繁如雨,场上剑击声不断,几乎没有空隙,连成一道昂扬剑鸣,激荡人心。
台下的唐真真眼神呆滞:“我的妈,他俩这是什么手速,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她比了没几场便输了,早早结束了比试,一直在看白渺和柳韶,此时却是第一次露出这种吃惊的表情。
程意在一旁轻声道:“这才是白渺真正的实力。”
扶霄宗的丹修远不如剑修数量庞大,所以她也提早比完了,没有悬念地成为了今年的丹修第一。
唐真真嘟囔道:“这个变态,之前和我打的时候明明还没这么厉害呢……”
擂台上刀光剑影,纵横交错。
阮成殊眸光凛冽,眉眼在剑影中愈显冷艳。他倏地抬手一挑,剑锋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扫向白渺,白渺抵剑疾退,漆黑长发在风中肆意飞舞。
手腕很稳,气息未乱,只有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愈发清湛,透出棋逢对手的愉悦。
她在兴奋。
阮成殊双眼微眯,攻势一收,横剑于胸前。
白渺定身而立,认真地观察他。
只见阮成殊挽剑成花,手中木剑突然亮起灿灿金光,光芒刺目,台下众人不由闭紧眼睛。
“我去,那是什么?”
“是苍远峰主的赤霞金光诀……不好,他要动真格了!”
看台上的峰主们啧啧称赞。
惊竹峰主叹道:“这手赤霞金光诀实在漂亮,不愧是元彦教出来的弟子。”
苍远峰主邓元彦神色矜持:“也是他底子好,否则再怎么教也是白教。”
翠微峰主不屑冷嗤:“你的宝贝弟子还没拿到魁首呢,这就等不及翘尾巴了?”
程意是她的亲传弟子,如今已经夺得头筹,因此她嘲讽起苍远峰主来底气也格外足。
苍远峰主一被她嘲讽就破功:“你!”
翠微峰主得意一笑,还欲继续说下去,一直没出声的掌门突然“咦”了一声。
“那是……剑尊的坠星诀?”他惊道。
沈危雪没有回答,依然静静注视着擂台上的比试。
倒是正在斗嘴的三位峰主,听到掌门这句话,立即齐齐望向下方擂台——
一片炫目金光中,阮成殊执剑疾近,剑影纷飞下,如同万丈神光,裹挟势不可挡的锐气。
与此同时,白渺突然一跃而起,衣摆张扬,浩荡剑势蓦然暴涨!
只见无数剑光如星坠落,冲破金芒,幽蓝凛冽。
在铺天盖地的星辉中,白渺从天而降,剑意汹涌,一劈如惊雷。
场上瞬间剑啸刺耳,劲风激荡,尘土飞扬。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究竟谁输谁赢?”
“烟尘太大了看不见呀!”
“散了散了,快看台上的人影!”
台下众人看得急不可耐,恨不得上去把碍眼的烟尘吹散。
台上却是毫无动静。烟尘逐渐弥散消逝,在空旷的擂台上,两道身影越来越清晰。
只见白渺脊背挺拔,居高临下,正提剑指着地上的阮成殊。
而阮成殊则半跪在地上,神色怔忪,那把木剑已然碎裂成两半。
他仰着失神的脸,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白渺轻笑:“你该认输了。”
少女眉眼柔顺,笑意盈盈,眼眸却似夜幕繁星,光彩熠熠。
璀璨得令人移不开眼。
阮成殊呆呆望着她,心跳纷乱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