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一阵无语。
顾无益也服了小屁孩,“都不知道你舅舅是谁怎么死?”
“不知道也是我舅啊。”小屁孩忍不住说。
秦峰好笑:“你叫过人家舅吗?”
小屁孩老老实实摇头,十分可惜,“那死不成啦?”
秦峰懒得跟他废话,剃头那么灵,王根宝还不得每年正月十五前带着几个闺女去剃头,“下去洗脸。”
“那你告诉我我妈是谁。”
秦峰上哪儿知道去。
自打穿越到这个百废待兴的年代,三十年了,秦峰只做过几次春梦,还是在国外寂寞的时候。回到国内有家人,工作繁忙且充实,秦峰在那方面比和尚还清心寡欲,胡诌都不知道诌谁。
可渺渺把他当亲爸,他要说不知道渺渺的妈是谁,三岁小孩也不信,“我只知道她叫什么,告诉你也没用。”
傅青云对渺渺的身世十分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秦峰早料到会有人问,只是没料到是几个孩子。不过谁都一样,反正他编好了。
“我在国外酒店当服务员,她是酒店的客人——”
渺渺不禁问:“爸还当过服务员?”
傅青云把他拉到身边,“别打岔,这不是重点。”
渺渺的嘴巴动了动,很想说他更想知道爸当服务员的事,有没有人欺负他。一见他三哥瞪眼,立马把话咽回去。
秦峰见状反而放心了——渺渺没把那个妈放在心上,“她漂亮我年轻,又不用负责,我俩就在一起了。”
渺渺试探着举起小手。
傅青云:“说!”
“不用负责什么意思啊?”
秦峰:“不用结婚。好则聚不好则散。”
渺渺头一次听说还可以这样,不由得微微张口。
秦峰点头:“国外开放。只是没想到有了你她也不告诉我。”
“幸亏没告诉爸爸。”
秦峰听糊涂了。
“那样我就有妈妈了啊。”
秦峰不禁眨了一下眼睛。
——他没听错吧?
少年点头,“爸爸,她叫什么啊?”
“你不是不感兴趣?”
少年想一下,“你告诉我,我扎小人。”
秦峰张口结舌。
顾无益猛然转向他。
渺渺直觉想跑。
傅青云勾住他的脖子,偏头问,“扎小人?”
少年下意识看秦峰。
秦峰板着脸问:“听谁说的?”
少年见状不敢糊弄,“听,听村里的一个老太婆说的。”
秦峰就知道是上了年纪的人。这年头年轻人扎小人只会被人嘲笑。
“少跟那些人学。扎小人有用还要公安干嘛?”
少年仔细想想,是这个理,“那,那正月剃头死舅也是封建迷信啊?”
“不然呢?”
少年好失望,“那我还是,还是过了正月天暖和了再剃吧。”可怜巴巴看着他,“天冷冻头。”
秦峰好笑:“我又没逼你。该干嘛干嘛去。”说完回房穿棉衣。
哥几个互相看了看,彼此都穿戴齐整了,就下楼洗漱。
随后顾无益拉开炉子烧热水,接着去院里的小菜园薅一点菠菜,然后等炉火上来煎鸡蛋,最后用热水煮面条。
这个面条也不是挂面。
过了春节顾无益已有十五周岁,顾小二也有十四了,虽然都是少年模样,可这么大都能和面,也有力气擀面条了。
面条是春节前他们无事时做的。
天气寒冷,放在橱柜里就已冻得硬邦邦的。
顾无益拿一份用炒菜锅煮,最后把菠菜和鸡蛋放上去,锅就有八分满——不做这么多不够父子六人吃的。
饭后,兄弟五个该干嘛干嘛。至于秦峰,此时还没年假一说,他就跟同事去厂里。
如此过了十多天,全国学校迎来开学,由于每天练习傅青云和渺渺的二胡和唢呐技艺堪称突飞猛进。
有些村民从秦家门口过听见,都忍不住开玩笑让秦老汉带他们参加红白喜宴。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年前有人请秦老汉去喜宴上拉个欢快的曲子,秦老汉都以他年龄大了,只能教教孙儿为由拒绝了。
并不是秦老汉懒,或者看不起办喜事的人,而是考虑到儿子是北车厂工程师,不想给他丢人。虽然他不认为丢人,却不能保证外人不这么看。
话说回来,正月十六,兄弟五个进了学校,秦峰的大娘和二大娘两家也跟儿子们分开了。
正月十八上午,秦大姑前来送元宵节的节礼,到秦老大家发现情况不对劲,以往热热闹闹的大院子只剩老两口,显得空旷寂寥。
老两口面色不渝,像秦大姑欠他们几万块钱似的,以至于秦大姑放下东西就来隔壁找周氏,“三嫂,老大家咋了?”
周氏忍不住幸灾乐祸,“分家了。”
秦大姑怀疑她听错了。
周氏点头。
秦大姑下意识朝外看去,不确定地问:“分——分哪儿去了?没听说他们家盖房子了啊。”
周氏:“几个儿子都搬去城里了。不知道是之前租的还是买的,反正头天分好第二天就搬了。”朝西边呶呶嘴,“老二家也是。”
秦大姑脱口而出:“那他们怎么办?”
周氏一点不同情两个妯娌,凉凉道:“该咋办咋办。你们村儿子多的咋办?”
秦大姑想也没想就说:“老了不能动了,一个儿子家住几个月。”
“那就这么办。”
秦大姑不由得朝东西看一下,拧着眉头问:“他们那几个儿子不是挺孝顺吗?”
“儿子再孝顺也经不起儿媳妇吹枕头风。她们疼儿子,可从没把儿媳妇当儿媳妇。”
这点秦大姑知道,当买来的使唤丫头。
若不是现在不是旧社会,她们能一天三顿骂人家,还不让人吃饱。
这么一想秦大姑不意外她的侄子为什么要分家,心底也生不出一丝同情,“我以前就跟她们提过,别那么对儿媳妇。可她们非说,儿媳妇的娘家都不管,那么对她们又能咋了,还能上天不成。这话说的好像她们能活过儿媳妇,没有年老的那一天。”
周氏不禁说:“这话让你说对了。大嫂和二嫂就当自己是如来佛,儿媳妇是孙悟空也没用。”
秦大姑忍不住摇头。
周氏不想再说那两家,“生意咋样?”
秦大姑楞了一下,意识到她问什么,不由得露出笑意,“挺好。卖给饭店的就能裹住本了。”
周氏忍不住说:“那挺好。冬天闲着也是闲着。”
秦大姑感慨:“是呀。还不耽误种早西瓜和蔬菜。”停顿一下,忍不住说,“多亏了小峰。”
周氏摇头,“他也没干嘛。要谢还得谢林家仁义不藏私。”
秦大姑知道,今年春节还特意去一趟林家。
林小波的父母没她大,也不是她亲戚长辈,秦大姑以给林小波的爷爷奶奶拜年的名义去的。
“说起林家,我听小波说,等到秋就能跟咱家大小子一个学校了?”
周氏听秦老汉念叨过:“那也得大小子能考上。”
“大小子聪明,肯定没问题。”
周氏也觉得没问题。
可顾无益心里没底,哪怕他一直努力名列前茅。
上辈子没进过高中校园,这辈子要是能考上,也预示着他彻底跟上辈子不一样了。以至于就像秦峰说的,顾无益一直不敢松懈。
即便渺渺小孩心性,整天不是惦记着吃就是想着玩,也发现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他大哥越来越沉默。
渺渺很担心他,偷偷问秦峰他怎么了。
秦峰告诉他顾无益担心落榜。
不论早晚小少年都不敢再去顾无益房中瞎闹。
周氏和秦老汉怕他压力大睡不着,平时也尽量不提学习成绩。
顾无益一心扑在学习上,愣是没发现这些。
随着中考来临,除了秦峰,其他人尽量不跟顾无益讲话,就怕说错了影响他发挥。
直到最后一门考完,顾无益面带微笑走出考场,渺渺才狠狠舒一口气,“大哥终于考完了。累死了我。”说着话就往他爸身上倒。
顾无益不禁问:“怎么不找个地方歇歇?”
渺渺楞了一下,意识到他误会了,“我身体不累心累啊。”
顾无益眨了眨眼睛没明白。
顾小二问:“没发现这些天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就怕惹得你心烦意乱没心思考试?”
顾无益仔细想想,惊奇的发现近两个月脑海里除了老师同学试卷就只有他爸,顿时很不好意思,“让你们跟着担心了。”
秦峰:“应该的。走吧,爷爷奶奶该等急了。”
顾无益点点头就往公交站牌去。
渺渺赶忙拉住他的手臂。
“咋了?”
秦峰笑道:“他们在滨海大饭店。”
顾无益没听懂。
顾小二从另一边搂住他的脖子,“祝你脱离苦海,迎接新生。”
“都什么跟什么啊?”顾无益好笑。
顾小二:“爸的主意。”
“谢谢爸,让您费心了。”顾无益想也没想就说。
顾小二噎的想打他。
秦峰笑道:“谁让我是你爸呢。”朝渺渺脑袋上揉一把,“好好走。”
渺渺拽着顾无益越过他。
顾无益考得不错,心情极好,由着他闹。
秦峰见他又露出笑意,便知道稳了。
可分数没出来,通知书没下来,他还是有点担心。因为此时的中考远没有三十年后规范严谨,保不齐有人为了省一笔择校费顶替。
好在也没让他们等太久,三伏天一到,顾无益的分数就出来了——高分考入市一中,成了林小波的校友。
通知书是送到学校的,老师电话通知的秦峰。
秦峰带着顾无益前往学校的路上,顾无益不由得想起前世林小波是楚大律师的师兄,忍不住问,“爸,等开学林小波就是我师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