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
小崽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哪儿痒？”
少年端起碗大口喝粥。
随后一抹嘴巴就往外走。
秦峰不禁摇头,这小孩啊。
“帽子围巾！”
小孩停下，却不敢再进来，怕他老子出尔反尔。
顾小二笑着递给他,“你不是挺厉害？”
小孩接过来朝他身上一下就跑。
顾小二原地跺跺脚，小孩吓得三两步蹿到门外，转身之际发现他二哥还在堂屋门口，惊觉被骗,脸气圆了。
“过来啊。”顾小二朝他勾勾手指。
渺渺抿抿嘴，冲他勾勾手指，“你过来啊。”
顾小二过去，小孩拔腿继续跑。
秦峰忙说：“别追了，今天正好周末，路上自行车多。”
顾小二回来继续吃饭。
秦渺渺一个人在门外很无聊,又不敢进屋,索性扒着大门往里看。
从门口经过的人奇怪,“渺渺，不冷啊？”
渺渺吓一跳，回头一看是前面的邻居，松了一口气,“爸爸打我。”
“啊？”邻居惊呼一声就朝屋里看——秦峰正在吃饭,“那你吃饭了没？”
渺渺可怜巴巴摇头。
邻居眉头微蹙，“你爸怎么这样。这大冷的天，不吃点热乎的谁受得了。”说着就往屋里去。
秦渺渺顿时慌了神，“你你干嘛啊？”
“找你爸啊。”邻居停下。
渺渺张了张口,“不不——不用了,我还不甚饿。”
“别怕！有我在你爸不敢打你。”说着话继续往屋里去。
秦渺渺下意识伸手,抬头对上他爸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完犊子了！
犹豫片刻——先走为上。
邻居到门口感觉不对劲，身后没脚步声，回头看去，“咦，渺渺呢？”
秦峰：“朝东看。”
邻居转向东南方向，小孩正拼命往外跑，“他这是怎么了？”
秦峰笑道：“他吃饱了，趴门口装可怜呢。”
邻居张口结舌。
秦峰放下碗筷，“你没听错，臭小子越来越皮，说谎都不打草稿。”
邻居不由得想起四年前，小孩跟个病猫似的，秦峰走到哪儿抱到哪儿，不论谁跟他说什么，除了摇头就是点头。
要不是她亲眼看着小孩一点点长大，一点点变化，真不敢相信俩孩子是一个人。
“挺好。”邻居由衷说道，“也是秦工你的功劳。”
秦峰好笑：“我儿子啊。教养他是我的责任。”
邻居不禁懊恼，“忘了，忘了。主要还是你家有四个不跟你一个姓。”
顾小二不爱听，“我们也想改啊。”
邻居不禁问：“那怎么不改？”
秦峰：“多一个渺渺顾雪都跑来闹，改了姓还不更有理由闹。”
邻居想想多年前的那一幕，深以为然，“说起顾雪，我去市里也没见过她，不会搬走了吧？”
秦峰摇摇头，“不是我看不起她，就她的学历、见识和心胸，别说出去赚钱，给她万贯家财也守不住。”
顾小二忍不住看他爸。
——真厉害！
顾雪上辈子把爷爷留下的东西祸害没了，后来找他们要钱他们没给，他那个良心被狗吃了的生父没少给。
她连红是涨绿是跌都不清楚，敢学人家买股票。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都算不清楚，也敢学人家做生意。
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好像是被放高/利贷的追的东躲西藏。
可惜没能亲眼看到她是被分尸还是沉塘。
秦峰见他盯着他，挑眉，“不信？”
顾小二收回思绪使劲点头。
秦峰不由地露出笑意，“吃完了收拾一下，我去看看他跑哪儿去了。”
傅青云忍不住说：“您去不行。就算现在搁大门口等着，一看到你还得跑。”
秦峰：“那你去吧。你爷爷上午不出去，正好跟他去河边学二胡。”
邻居正打算告辞，闻言忍不住问：“这么冷的天去河边？”
室外北风呼呼刮个不停，秦峰也觉得去河边不合适。
忽然想到他家两边两家缺德玩意，不存在扰民，“青云，你和渺渺能吹出调调了吧？”
傅青云点头：“爸想听？”
秦峰摇头：“以后就在屋里学。”
傅青云：“不行。爷爷说吵得很。”
秦峰笑道：“跟爷爷说，就说我说的，没事。”
傅青云将信将疑。
秦峰微微点头。
傅青云把空碗摞起来就去找渺渺。
秦渺渺果然没走，窝在门卫室暗中观察。
一见只有他三哥立马从屋里出来朝他跑去，“爸爸呢？”
“有事。让我们先过去。”
少年无比满意，“有事好啊。”拉住他的手，“给我暖暖。”
傅青云从兜里拿出两个大手套，“就知道你没戴。”
“谁的呀？”
“大哥骑车上学戴的手套。”
少年欣喜不已，“这个厚，暖和。”立马夺走套自个手上。
一会儿，手套里面就暖洋洋的。
然而出了大门，路上风大，呼一下挂过去，秦渺渺冻得打个哆嗦。
傅青云拉着他过了马路就往村里跑。
村里有房屋遮挡好多了，可还是比室内冷。
“快点！”渺渺反拽着他。
傅青云：“别摔着。”
“穿得厚摔着也不疼。”
傅青云一听他这样说也不再磨叽。
到门口看到秦老汉抄着手缩着脑袋，一边跟人说话一边踱步，傅青云不禁问：“爷爷，等我们啊？”
“等你们？”秦老汉被问糊涂了。
渺渺连忙问：“不是要教我们唢呐和二胡啊？”
——太好了，不用学了！
秦老汉想起来了，“对对，该学了。等着，我去拿。”
渺渺顿时好生失望。
傅青云无奈又想笑地摇摇头，拉着他跟进去就把秦峰说的话告诉老人家。
秦老汉下意识想反驳，抬眼往外面一看，想起当初秦峰学唢呐的时候还没跟东西两院交恶。
现在他们不做人，他干嘛要委屈自己委屈孩子。
万一生病了不得花钱受罪啊。
“你爸说得对。咱去里屋，里面暖和。”秦老汉说着话就带他们去卧室。
小哥俩相视一眼，倍感意外的同时又忍不住开心。
——爸真神了！
不过十分钟，秦家东西两边墙头上又多出个人，勾着脑袋朝堂屋方向吼，“吹吹吹拉拉拉，你家死人了？”
唢呐和二胡声戛然而止。
秦老汉从堂屋出来，看到大门被从外面推开，立马回屋。
随后就听到他儿子说：“是呀。死的还是我大大娘和二大娘，俩孩子孝顺，给她们送葬。”
“咳！”傅青云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秦老汉赶忙说：“小点声。”
傅青云越发乐了。
还以为老人家不许他幸灾乐祸。
“我去看看。”渺渺移到堂屋门边，看到他爸站在院子中间瞥一眼东边又转向西边，悠悠地问：“是不是没给您二位烧纸？别急，等姑过来给爷爷奶奶上坟，我跟她一块去。”
话音落下，秦峰脚边落下个土坷垃。
秦峰转身抄起靠墙上的铁锨就朝东扔。
一声尖叫伴随着铁锨落地。
渺渺捂住嘴巴瞪大眼睛。
秦峰抄起扫把朝西砸。
西墙上的人已有防备，秦峰的扫把没砸到人，也没吓着她。
秦峰失望地摇摇头，随即冲渺渺抬一下下巴，“继续！”
从家里逃出来的少年还不敢皮，立马老老实实回去继续。
秦峰出来问在对面邻居家门口聊天的众人嫌不嫌吵。
拉二胡跟锯木头一样肯定吵。可唢呐和二胡能配一曲，还是免费的，众人纷纷表示还好。
有村民还忍不住夸他俩学的快。
有了夸奖，秦峰确定他们不是客气，回屋就跟他爹敲定，以后在家学。别总拉一首曲子，不然前后邻居脾气再好也烦。
秦老汉也不想，可二胡配唢呐的曲子他只会几首。
秦峰道：“明天我去图书馆看看。”
“买音乐书？”秦老汉问。
秦峰点点头，看向俩孩子，“既然学了就要学的能拿得出手，将来也算个才艺。”
渺渺看着手里的唢呐：“这也算啊？”
“怎么不算？”
渺渺皱眉。
“看不上？听说过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支唢呐吹一生吗？”
渺渺没听说过，“可是谁要听这个啊？人家电视里都是弹钢琴拉小提琴。”
秦峰赞同，电视里确实不常见，可他不能说实话，“那是西洋乐器。咱们这个叫民乐。虽然钢琴小提琴看起来高雅，可哪个能揣包里想什么时候吹什么时候吹？”
渺渺想想有道理，随后又觉得很没道理，“三哥的二胡怎么揣？”
“你三哥可没嫌弃他的二胡。”
渺渺不由得看傅青云。
傅青云点头。
前世想学点东西都没人教。今生有人手把手教，他还挑三拣四岂不太不知足，太不知好歹了。
“三哥就这么喜欢二胡啊？”渺渺不禁问。
傅青云胡扯，“不全是。主要是我跟同学说过，同学都等着听我拉《赛马》呢。”
秦老汉顿时忍不住说：“那你可得好好练。《赛马》挺难的，你三天两头练习也得再练一年。”
渺渺不禁惊呼：“这么久？”
秦峰问：“听你的口气应该学会不少了吧？《百凤朝阳》来一个。”
渺渺蔫了。
秦峰想笑：“不会就好好学。”
“你答应我的事呢？”渺渺提醒他。
秦峰点头。
渺渺立即让他爷爷教他《百凤朝阳》。
小孩第一次主动要学，秦老汉可不敢磨叽。
秦峰也没出去，就在屋里陪他们。
由秦峰陪同，或者说盯着，秦渺渺很是认真。
他跟傅青云歇歇停停整整练半天。
秦峰见小孩这么认真便知道小年那天没西瓜可说不过去。
好在没几天他姑就来了。
过年了，阳间的人都置办年货，阴间也该赶集了，所以秦大姑来给她爹娘烧纸钱。
秦峰他们当然也得去。
不过周氏没让几个小的去，不是因为他们不姓秦，而是农村有种讲究，小孩的灵魂不稳，容易被鬼上身。
老坟地是五里墩的坟，不光有秦家祖辈，还有别的姓的人，秦家祖宗不招惹孩子，别人家的可不一定。
去坟地的路上，秦大姑跟秦峰走一块，秦峰就问起西瓜的事。
秦大姑也怕坑了林家人，得空就去林家那边看一下，“差不多可以上市了。不过林老弟想再等两天。”
“价格不便宜吧？”
秦大姑：“这么冷的天，大棚蔬菜还辛苦，怎么也得比上班强点。”
秦峰点头：“我早两天去图书馆买书，路过滨海第一菜市场，里面没卖西瓜的。滨海这两年有不少暴发户，只要不是天价，应该有人买。”
秦大姑闻言，动了点心思。
由于秦峰的姑父开手扶拖拉机来的，方便的很，下午回去就先拐去林家，把秦峰的这番话告诉林小波他爸。
秦大姑家的菜也提了价，不过供给酒店的没提。
常言道，物以稀为贵。
反季节蔬菜成本比应季蔬菜高很多，他们提了两成，有关部门也没人找他们谈话。
腊月十八，周六下午，林小波陪他爸来市里送西瓜经过北车厂，就用袋子装四个西瓜给秦峰送来。
秦峰不在家，顾无益不敢收。
林小波一个人争不过他和顾小二以及傅凌云，只能把西瓜背回去。
瓜农林大爷估计秦峰没把他的承诺当回事，没跟几个孩子提过，所以就让林小波把东西放车上。回头再从这边秦峰差不多该下班了。
爷俩转一圈回来，秦峰确实下班了。
秦峰考虑到伺候土地辛苦，只要两个瓜，名曰最小的那个孩子不懂事，吃多了可能拉肚子。快过年了，不能带着病过年。
瓜农林大爷认为他说的有道理，打算先给他俩尝尝，等到年底再给他四个，一半秦家人吃，一半留着招呼亲戚。
冬天的西瓜太打眼。
秦峰喊他爹娘过来吃都得关上院门再切。否则不出半天就会传遍整个家属院。
虽然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想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有的人不怕。
小年那天下午，一家人在家属院吃了西瓜就回村做晚饭。
还没到家门口秦峰就看到他大娘和二大娘门口围满人。
渺渺好奇，拉着他爸的手臂一甩一甩好奇地问，“出什么事啦啊？”
秦峰哪知道。
于是就转向他爹娘。
秦老汉和周氏吃了午饭就去家属院了，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正打算找人问问，往前走几步就看到秦峰他大娘钱氏手里有块西瓜。
秦峰好笑，“我还当怎么了。”
钱氏的耳朵配得上她这个人，离秦峰得有五六米，秦峰的声音不大，她还能听得一清二楚，“冬天的西瓜没吃过吧？我儿子买的。求求我看在大家亲戚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一口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