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他爹不希望不久的将来秦峰的表哥表嫂来找他理论。因为秦峰是干大事的人,不是村长,更不是城里的居委会大妈,没空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于是秦老汉便说:“儿媳妇既然不同意,你就听她的吧。”
秦峰他妈点头附和:“你那几个闺女看起来也不像特孝顺的。赶明儿你不能动了,让闺女过来伺候,她说她老老小小一大家子忙不过来,你儿子和儿媳妇又不管你,你咋办?”
周大舅不由得想起那个老赵。
老赵的儿子是不孝顺。他儿子目前看来还行,他要是执意给闺女开店贴补亲家,以后可就难说了。
顾无益也不希望他爸难得休息一天操心完东家关心西家,“舅爷,其实帮表姑开店也行。”
三位老人同时看向他。
周大舅希望他说下去,秦老汉和周氏一个劲眨眼皱眉。
顾无益装没看见:“现在帮三个表姑开一家店,以后赚了钱,她们想分开,再让你帮忙开两家店,你咋办?”
老两口暗暗松了一口气。
周大舅不禁说:“还没想那么远。”
顾无益理解,人人都能走一步看十步,还没有那么多家庭矛盾邻里纷争了。
秦峰不吝夸赞:“好小子,你老子我都没想到这点。”
不愧是书中白手起家的上市公司老总。
顾无益假装不好意思,“我以前也没想到。还是你们聊到开分店我才想到的。”
周大舅疑惑,有聊过吗?
秦峰半真半假道:“那天你走后,我们挺担心表嫂和表哥也要出去开店。毕竟他们的孩子都快上中学了,不用你们接送。你们忙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在学校吃。”
周大舅:“那店里就我一个?”
“舅妈啊。”秦峰道,“村里的地给堂舅他们种。”
周大舅从未想过把地租出去,“没了地我还是农民吗?”
秦峰不会说话了。
秦老汉和周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时间屋里安静的可怕。
顾无益憋出一句,“土地不是不可以买卖吗?”
秦峰福至心灵:“大舅,我说的是租。”
“那我也没地了啊。”周大舅忍不住说。
秦峰头疼了。
他妈忍不住说:“你现在有土地就像农民了?除了农忙的时候你回去几天?”
周大舅被问住了。
秦峰道:“何况你还在城里买房了。”
潜在意思再纠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啊。
周大舅不纠结了。
可他过了几十年没有自个的土地的日子,让他把地租出去,他还是不舍得。
秦峰无法理解,见他犹豫不决就低头吃饭。
饭后,秦峰看着几个孩子刷锅洗碗。
厨房和堂屋收拾干净,秦峰就带他们回家。
他舅的事他不打算再管。
回到家,秦峰嫌屋里闷热,就把小饭桌搬到门口大树下,跟几个孩子打麻将。
起初在树下纳凉的大人小孩以为秦峰看着几个孩子写作业。有几个成年人怕影响他们都打算去别处玩儿了。
秦峰把麻将摊开,大人小孩惊得不敢信。
随着顾无益、顾清狂和傅青云坐下,渺渺到他大哥身边助威,傅凌云站在秦峰身后,树下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揉眼睛,怀疑他们出现了幻觉。
随着洗牌声响起,这些无法再骗自己。
秦峰的同事,研发车间的工程师过来,难以置信地问:“你教他们打麻将?”
“不用教,他们都会。”
他同事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小孩打麻将啊。
秦峰当然知道这个年代跟孩子打麻将多么惊世骇俗,可他认为这也是娱乐,跟小孩子玩纸飞机看电视没两样。
他同事不这样认为:“他们才多大?”
秦峰疑惑不解。
他同事以为他年轻不懂,不再拐弯抹角,“这么小的孩子还没定型,很容易沉迷。”
秦峰晒然一笑,“还以为怎么了。”
邻居大嫂过来说:“这还不严重啊?”
秦峰反问:“大人就不沉迷了?”
一句话把俩人都问住了。
秦峰:“他们这么小,敢沉迷麻将我可以拿着鸡毛掸子给他们改过来。等到我这个年龄再沉迷,还管得了吗?”
谁都知道管不了。
可是,可是最大的顾无益才十二啊。
秦峰转向渺渺,“去把东西拿过来。”
小孩下意识问:“你没拿啊?”
“忘了!”秦峰应的干脆。
小孩无语了。
扬起扇子遮住他光亮的小脑袋,去屋里拿一包西瓜籽。
一个哥哥面前发五十个,剩下的他和他四哥平均分,分别坐在顾无益和秦峰身后嗑瓜子。
邻居大嫂问:“你们玩西瓜籽的?”
秦峰点点头。
他同事仍然用一言难尽的神色看着秦峰。
秦峰被看得有点烦,小孩子玩麻将怎么了?谁规定小孩不能玩啊。
随后一想,他来自几十年后,见多识广,应该包容老古董,脸上也不由得带出些许笑意。
他同事见状,对他十分失望——执迷不悟,枉为人父。
狠狠瞪一眼秦峰,他同事气得掉头就走。
邻居大嫂被他满身的愤怒吓一跳,“他这是——是要干嘛?”
“谁知道。”秦峰不在意的摇摇头,让儿子们继续。
邻居大嫂试探着问:“秦工,真没问题啊?”
秦峰:“您知道麻将的历史吗?”
邻居大嫂摇头。
“说它国粹都不为过。”秦峰想一下,“我还听说打麻将能预防老年痴呆。您说为什么能预防老年痴呆?”
邻居大嫂哪知道,这么近距离看到麻将还是此生头一次。
顾无益试探道:“动手还得用脑?”
其实秦峰也不清楚,只是听别人这么说过,仗着别人也不知道,毫不犹豫地微微颔首。
邻居大嫂:“可是无益他们才多大啊?”
秦峰:“我认为小孩子可以玩,大人不该玩。大人多是玩钱的,那才叫赌博。”
邻居大嫂被他说服了,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秦峰却不再管。
代沟这种东西说的口干舌燥也没用。
殊不知他同事也是这样认为的。
家属院的房子虽然高矮大小不一,但住的一点不乱。
普通工人小领导住后面楼房,工程师中层干部以及顶层领导住独门独院。不过房子有新有旧,有大有小。
被秦峰气走的那个同事是十年革命前最后一批大学生,今年四十出头。这个年龄搁制造组装车间算大龄,搁研发车间称得上正值壮年,很得领导和老工程师看中。至于秦峰这个小年轻,不是看中,而是捧着他。
话说回来,因为看中,那个工程师的住房不错。早两年盖了几处新房就给他一处,且跟副厂长两隔壁。
到自家门口,工程师注意到隔壁大门开着,立即进去。
见副厂长在客厅吹风扇,直接就说:“焦厂长,您快去看看秦工,他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昏昏欲睡的焦副厂长吓一跳,下意识问:“哪个秦工?”
“咱们厂还有哪个秦工?”
焦厂长清醒了:“秦峰?怎么了?”
“他——”工程师懒得提他,“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焦厂长怀疑不是什么大事,至少秦峰没受伤。
秦峰是北车厂的宝贝,只要人没事那再大的事也不算事,“你不说我不去。这么热的天,我可不想中暑。”
工程师同志张口结舌,他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焦厂长看向他:“说不说?不说出去,别打扰我休息。我昨天夜里两点才睡。早上五六点就被周围的孩子嚷嚷醒了。”
工程师同志不得不说:“他教几个孩子玩麻将!”
焦厂长睁大眼睛,“你——再说一遍!”
工程师眼中一喜,立马说:“秦工教无益他们玩麻将。最小的那个青云才十岁。对了,他小儿子渺渺还勾着头在一旁看。那孩子才六岁!”
焦厂长起身。
工程师满意,这就对了。
这才像厂领导。
焦厂长低头看到穿着背心,不禁双手叉腰,转一圈找到短袖衬衫就往身上套,“真没想到,那么小的孩子居然会玩麻将。”
“是呀。你说秦工,哪有点当父亲的样儿。”
焦厂长扣扣子的手一顿,索性不扣了,又不是去见外宾,“怎么没有?”
工程师同志被问的愣了一瞬间,注意到焦厂长好像不生气,“你你——不生气?”
“打麻将又不是打人,有什么好——”焦厂长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很生气,“是不是秦工不让你玩儿?我跟他说说。”说着话就往外走。
工程师同志又楞了一下,反应过来赶忙跟上去,“不是我。是他,他让几个孩子玩儿。”
“又不是放火。”
“孩子怎么能玩麻将?”
焦厂长脚步一顿,“谁规定孩子不能玩儿?”
这话又把他问愣住了。
没人规定!
“可他们是孩子啊。”
焦厂长:“玩还分大人孩子?我一直想玩,可惜没几个会的,也没麻将。也不知道秦工在哪儿买的……”
声音越来越远,告状的工程师的头越来越晕。
看着刺眼的烈日,工程师同志不禁问自己,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他变了?
焦厂长听不到脚步声,不由得回头,见他居然还在太阳底下站着,忍不住皱眉,又怎么了啊。
以前也没发现他这么多毛病。
“还去不去?”焦厂长大声问。
那工程师回过神,无力地摆摆手,回家找爱人安慰。
他爱人认为有秦峰看着没什么。
工程师没想到她居然也赞同,不禁拔高音量,“他懂什么?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小年轻,有几个孩子叫他爸,真以为自个就是父亲。”
他爱人被吼得想找鸡毛掸子收拾他,“你厉害,你儿子去年高考没走掉,今年也不一定能走掉。人家秦工不懂,五个儿子个个满分,一人一个奖状,最大的才十二岁就能卖冰棒,自个养自个。”
工程师的气焰没了。
他爱人起身道:“你除了知道造火车造火车还会干吗。堂堂一大男人,连麻将都没打过。”
工程师张口结舌,“你你——不可理喻!”
“我看你才不可理喻。”他爱人也怕把人气晕过去,“同志,改革开放了,市区街上都有外国人了,你那个老脑筋也该改改了。”说完就往外走。
“干嘛去?”
“看秦工打麻将去。”
“我看你想看秦工才是真。”
“看他怎么了?比你年轻水嫩,比你好看,多赏心悦目。”
工程师停下,犹豫一秒,大门一关就跟上去,都懒得锁了——费时。
“你不是烦秦工?”他爱人停下。
工程师:“我烦他乱教孩子。他不乱教,我就不烦他。”
“说得好像人家喜欢你一样。喜欢他的他都喜欢不过来呢。”
工程师点头:“是,都是你们这个年龄的人喜欢他,还有不少。”
他爱人懒得跟他废话——话不投机半句多。
然而两口子来晚了。
小孩子打麻将可比秦峰找个对象还让人感到震惊。
那个工程师走不过三分钟,秦峰周围就开始上人了。
一圈麻将打下来,他们父子周围站满了。
有几个来早的还从秦峰家搬几个小马扎坐在顾小二他们身边充当军师。
可惜这些人都是半桶水,瞎指挥,导致秦峰又一次一打三。
凉爽的风进不来,还总是输,顾小二烦的皱眉,“爸,起来!”
秦峰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不要和你玩。让渺渺!”
有人立即说:“渺渺会玩什么,我替秦工吧。”
顾小二毫不客气地点头:“随便你们谁都行,就我爸不行!”
秦峰好笑:“顾小二,你此时此刻真像个小赖皮。”
“我就赖皮了,怎么了?”顾小二抬起下巴说。
秦峰点头:“行。冰棒应该差不多定型了。凌云,过来。”
傅凌云跟他去屋里给冰棒裹包装纸。
随后,爷俩推着冰柜出来卖冰棒。
这边人多热闹,薛晴等人也来了。
吴正看到冰柜,忍不住打趣秦峰:“你可真会做生意。”
秦峰:“来一根?”
吴正下意识找他那俩女儿。
一看俩孩子不顾炎热跟几个小女孩跳绳,暂时不会往这边来,就让秦峰给他俩。
秦峰好笑,“怎么还跟做贼一样?”递给他一个,又给薛晴一个。
薛晴:“小孩贪凉。一眼没看见就偷喝凉水。”
“没事。”秦峰以前也不喝压水井里的冷水。有一次干农活又累又渴,顾不了那么多就喝一口,结果比他上辈子喝过的种种瓶装水还好喝,跟清冽甘甜的山泉水似的。
秦峰当时很纳闷。后来一想,这边虽然离市区近,重污染的企业没几家,而且规模也没法跟后来那些大企业比。
此后秦峰不在这上面讲究,也不甚管几个孩子。
吴正微微摇头:“小女孩还是得注意点。”
薛琪赞同:“经常喝凉对身体不好。尤其过了十三四岁。你懂吗?”
秦峰一时之间没懂,仔细想想,点点头。
“真懂?”薛晴不禁问。
秦峰好笑:“不就是你们女人每个月那几天?”
吴正忍不住打量他。
秦峰不想解释太多,索性说:“女职工的工资里有那项补贴!”
吴正想起来了,他以前还问过薛晴那个卫生什么费是什么费,为什么他没有。
秦峰:“你快吃吧。孩子往这边看了。”
吴正吓得猛然回头。
随即绕到另一边去看几个小孩打麻将。
秦峰转向扒着冰柜趴在他身旁的傅凌云,“想不想吃?爸爸给你拿一个。”
傅凌云不是真小孩,虽然想吃凉的但忍得住。也怕闹肚子给秦峰添麻烦。
秦峰小声说:“那你看着,我压水冰个西瓜,等人散了咱们就吃西瓜。”
傅凌云点点头。
秦峰见他这么乖巧,忍不住摸摸他的小脑袋。
话说回来,这些人毕竟不是村里那些一到农闲就无所事事的,所以很多人看一两个小时就各回各家了。
等到六点钟就没几个人了。
秦峰把桌子搬屋里,带让他们去村里吃饭。
回来把西瓜切了,吃好就去洗澡,但没有睡觉。一来他们放假了,二来七点多天还没黑透也睡不着。
秦峰确定他们不看电视,就把文件资料拿到楼下。
客厅空旷,有门有窗,再打开吊扇,看资料十分舒服。
由于他在屋里,想来看电视的一些孩子也不敢来了。
秦峰忙累了看一会儿不想看了就可以直接关掉,也不需要在意四邻家的孩子。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三伏天过去,在书房开个台扇就行了,秦峰晚上的办公地点就移到书房,也不再让几个孩子出去玩儿。
快开学了,该收收心,写写作业准备上学了。
也是天凉了,脑袋比以往清醒,秦峰才想到还没给顾无益买自行车。
抽个周末,秦峰跟他爹一块去市区弄两辆女式自行车。
一辆由顾无益上学骑,一辆由几个孩子学。
顾无益不会骑自行车,秦老汉就带着他去地头上,那边一马平川,没有人也没有车,他只要不骑沟里就没大问题。
不需要有太多顾虑,顾无益又不是真小孩,不过一周他就敢骑着上路了。
秦峰想到他才十二岁,放他出去也是等他有空的时候,顾无益在前,他骑车在后面跟着。
考虑到他要骑车上学,爷俩就从家门口骑到二中。
一周后,顾无益可以单脚支撑车子,不需要整个人下来,秦峰放心了。因为这样就算路上碰到别人的车子,他也不会摔倒。
这时二中也快开学了。
秦峰给他收拾纸和笔的时候发现书包旧了,就跟研发车间的领导请半天假。
早饭后,秦峰就带顾无益去市区买书包。
刚到大门口,被门卫叫住,“秦工,有你的一封信。看样子还是从国外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