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男主

想跟江莳年叙旧的,一个是原身弟弟江睢,一个是原身嫡姐江殊月。

江莳年先去见了江睢。

弟弟江睢年十四,正值青春期,五官与江莳年三分相似,都随了原身她娘。少年人身形单薄清癯,看得出正在抽条长个儿。

甫一见面,江睢放下手中书卷,盯着江莳年细细看了一阵,把人拉到桌边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循着脑海中原身与弟弟相处的记忆,江莳年像往常一样摸了下他脑袋:“干嘛呢,怎么还别扭上了?”

江睢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她的手:“阿姐……”

“嗯?”

江睢顿了顿,又叫:“阿姐。”

江莳年:?

江睢轻哼了一声:“你没有发现你弟弟,咳……”少年摸摸自己喉结:“变声音了。”

江莳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差点儿笑出声,敢情几天没见,江睢刚好变声期了,难怪他之前在饭桌上都不怎么说话。

倒是没有公鸭嗓,也没有难听,但估计他自己怪不适应的,脸有点红。

江莳年不笑他了。

江睢给她倒了杯茶,自己先呷了一口,然后有些迟疑地道:“阿姐,你在那边……是不是过得不好?他有没有把你怎样?”

这个“那边”,指的是定王府,“他”,指的当然是晏希驰。

江莳年道:“怎么这样问呀?”

“阿姐回门的日子晚了,我就猜,你在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说话间,江睢那张俊俏但尚且青涩稚嫩的脸上,隐隐闪过一丝无奈和痛色。

他说:“等我长大了,等我以后出息了,我……我带阿姐远走高飞。”

作为原身的亲弟弟,江睢自是清楚“江莳年”的所有情况,他痛恨父亲和主母把自己姐姐送入“虎口”,但他今年才刚十四,还在学院读书,吃穿用度什么都得靠着江家。

大人们决定的事,江睢挽回不了什么。

京中传言那位王爷性情阴癖,折磨人的手段异常阴隼,因此这些日子他一直心下忐忑,担心阿姐会在那边遭受什么不好的事。

猜到小少年的心思,江莳年好笑又有些感动,宽慰他道:“好阿睢,你看阿姐现在这样子,像是过得不好吗?不像对吧,所以你放心好了,事已至此,阿姐什么都看得开。”

原身出嫁前,江睢每日要去书院读书,接触原身的时间其实不多。那时候原身被江父绑在屋子里派人监视着,不许人靠近,江睢想看望都没机会,自是不知原身曾在家中时就已经不想活了。

不过江睢不知这些,却知“江莳年”喜欢的是傅玄昭,没能嫁给心上人,阿姐心里一定很难过。

想到这里,江睢想起最近这段日子,傅玄昭时常在江府附近流连,却一直被江家人回避。

他年纪小,却也略懂一些厉害关系,譬如阿姐如今已是王妃,过去的情郎就不宜再做纠缠,否则可能会害了阿姐。

故而哪怕他本身喜欢傅玄昭,也堪堪忍了此事没提。

这时一名和江睢年纪差不多的小厮人未到声先至:“少爷,阿白生了!两——”

进门后瞧见江莳年也在,小厮眼睛一亮,又迅速低下头去:“二小……不是,王妃也在呢!小四……小四给王妃请安!”

小四是江睢的书童,他口中的“阿白”则是原身曾经养了好几年的狗,原身出嫁之后,江睢便将阿白弄到了自己院子里。

于是这日午后,江莳年便跟江睢去看刚出生的小奶狗了,小奶狗巴掌大不到,只有两只,正被阿白舔得在草窝里哼哼唧唧,可爱得人心都要化了。

想着带一只回王府吧,但一来小奶狗才刚出生,味道还挺腥的,二来小家伙没断奶之前,江莳年有点不知道怎么养它。

江睢也考虑到这个问题,看出来江莳年想要,便道:“等过些日子长长能站稳了,我给阿姐送一只过来吧。”

“我家阿睢真贴心!”

姐弟俩就在院子里磨蹭着说说笑笑,给另一边的江殊月等得毛焦火燎。直到未时过去一半,江莳年才慢条斯理摇着把团扇前往江殊月的院子。

江睢顾及着江莳年的身份,外加怕惹她伤心难过,没提傅玄昭,江殊月可不会在意这些。

她不仅要提,还打算给江莳年添堵来着。

原身曾经被送上定王府的花轿,江殊月心里比谁都痛快,料想她很快就会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谁曾想,江莳年今日回门端得一副神采飞扬,容光焕发,脸上瞧不出丝毫难堪落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在蜜罐子里泡着呢?

一想到江莳年那笑盈盈的模样,江殊月心里就堵得慌,喉咙里梗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气得她午饭都没吃两口,这会儿正在闺房中发脾气。

“装什么啊?!嫁给一个残废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敢在我面前摆谱,你瞧她那小人得志的嘴脸……母亲居然还护着她!”

江殊月抓起桌上的茶盏就要砸,但一想到江莳年待会儿就要过来了,她又生生忍住了。

丫鬟红缨跟着她同仇敌忾呸了一道,之后好言相哄:“姑娘消消气,您自个儿也说了她是装的啊,估计就是在那边受了磋磨委屈,才要故意逞强绷着面子,您知道她一向假清高,背地里指不定眼睛都要哭瞎了。况且她是王妃又如何?姑娘想必听说过,那位不仅没了双腿,还不能人道,这不就守一辈子活寡的吗?”红缨说话时压着嗓子,言语中的幸灾乐祸却是掩都掩不住:“她今日一个人回门,定是因着那位瘫痪在床,想来也来不了呢!”

听了这些话,江殊月心里总算舒坦了。

红缨继续道:“姑娘也别瞧她回门礼丰厚,想来不过是那边顾及颜面罢了,那些个金银珠宝进了江家……以后还不都是姑娘您的?姑娘是咱们江家嫡女,夫人宠您,老爷如今又升了官儿,您今后的郎君再怎么差,也断断比她江莳年体面不是?”

“说的也是……”

江殊月哼了一声,面色这才缓和下来,“可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拽什么拽啊?以前倒没瞧出她还是个会摆谱的。”

对于江莳年,江殊月既打心眼里瞧不起,又发自内心的感到嫉妒。

这份嫉妒不光源于江莳年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妃,连江父跟薛氏表面都得礼让她三分,更多的还有——

江殊月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也倾心傅玄昭。

那个出生晋州乡野的男子,初见时并不觉得如何,结果短短几年时间,傅玄昭出落得越发英俊挺拔,江殊月曾偶然间碰到过他与江莳年幽会,只因多看了一眼,便不自觉脸红心跳。

这事儿如果给江莳年知道,江莳年愿称之为“男主的魅力”。

古早文男主嘛,不夸张的说,但凡是个女配喜欢他都不奇怪。

前不久江父单方面毁了原身婚约,江殊月不是没有打过傅玄昭的主意,但身为男主的傅玄昭目前显然还在书中前期,高不成低不就。

江家曾经能同意原身跟他定亲,一因江父是从六品员外郎,家中庶女嫁给一个同六品禁军校尉,也算门当户对。二来两人青梅竹马,也算成人之美。

然江月姝是嫡女,如今江父升为三品侍郎,她自知身价“水涨船高”,眼光也跟着拔高了不少。加上“王妃的姐姐”这层身份,江殊月觉着自己将来怎么也得比江莳年嫁得高贵才行。

且由于“被妹妹退婚的未婚夫被姐姐瞧上”这件事多少惹人耻笑,江殊月最终打消了念头。

可放弃归放弃,心里却是不甘心的,她不痛快了,便想着把这份堵也添在江莳年身上。

故而江莳年进屋之后,一口凉茶还没入喉,就听江殊月说:“妹妹如今这王妃当得体面,怕是早就忘了往日的情郎?”

顿了顿:“傅玄昭最近每日下值都来咱们江府门外徘徊,那伤心憔悴得,人都瘦了一圈儿。”

听了这话,江莳年懒洋洋摇着团扇,哦了一声:“姐姐叫我过来,就为了这事儿?”

江殊月一直在观察江莳年的表情,以为她听了之后不说肝肠寸断,至少也得红了眼眶。

没想到她竟然无动于衷?

江殊月胸口起伏:“你这什么态度?他为了你夜夜不得安眠,你就一点不关心他,不想见见他?”

江莳年放下茶盏,也没问江殊月如何知道男主夜夜不得安眠,挑眉道:“姐姐啊,我现在可是王妃。”

言下之意,见他合适吗?

然这话落在江殊月耳中,江莳年不仅是在跟她端架子,还俨然成了那贪慕荣华富贵,轻易忘却旧爱的薄情寡义之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偏偏让傅玄昭牵肠挂肚。

江殊月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当场给江莳年一巴掌甩过去,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真的付诸行动。

相比之下,江莳年本人就要淡定多了,她今日回门的过场已经走得差不多,不打算再跟这位嫡姐叙什么旧。

于是语气里带了三分戏谑:“我家王爷呢,心眼儿小,要知道我在外面私会情郎,他会吃醋生气的。你肯定听说过他那人手段极其凶残,要是知道姐姐怂恿我私会前未婚夫,你猜他会不会找你麻烦?”

说完之后,也没管江殊月的表情多么精彩,江莳年直接起身走人了。她还惦记着回府之前逛逛街呢,才不要搁这儿浪费时间。

原身的情债她还不了,也不想给自己惹一身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要站,江莳年刚好是那种永远把自己利益放在首位的人。

何况傅玄昭是男主,人有官配女主,她凑什么热闹?

不过江莳年不想凑傅玄昭的热闹,傅玄昭却在江府门外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