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温柔

云悦原本还想通过卢重给卢金财传信,让他能将华家人吞了魏雅柔嫁妆的证据带过来。

可现在卢金财没两天就能来陵城了,那就没必要了,等她亲自见了卢金财再说。

事情说完了,云悦想留卢重吃顿饭,见他仍是一副紧张得不行的样子,便打消了念头。

真要留卢重吃饭,到时候他怕是会不自在,这顿饭吃得怕是也会不舒服。

云悦跟程二郎说起卢重,还颇有些纳闷,“相公你说我那么温柔的人,那卢公子看到我怎么就那么紧张呢?”

程二郎侧眸看向云悦,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但他忍住了。

云悦挑眉,“相公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难道不温柔吗?”

程二郎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眼角都笑出了皱纹,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娘子,你去问问祥儿和福儿你温不温柔。”

云悦对两个孩子嘛——

怎么说呢,也不是不温柔,毕竟是孩子亲娘嘛!

问题是两个孩子都是调皮捣蛋的,福儿比起祥儿简直是有过之而不及。

因此云悦凶的次数频率就更高了。

程二郎这些年经常能看到的就是云悦凶巴巴,板着脸的样子。

温柔?程二郎几乎不能在云悦身上找到。

云悦不服气了,“孩子不听话,难道我还笑眯眯啊?”

她虽然不喜欢棍棒教育,但也没有孩子犯错了,她不说几句的。

这就叫凶了?

“相公,先不说孩子。我对你够温柔了吧。”

程二郎好不容易止住笑,听到这话又有些想笑了,肩膀一抖一抖的,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云悦被笑得太阳穴直跳,“相公,难道是我这个当娘子的平时对你很差很凶吗?我说我对你温柔,这有什么好笑的?你怎么那么激动?”

真是太不给她面子了!

程二郎一边摆手一边停住了笑,他知道要是再不停下来,云悦怕是会恼羞成怒。

“我不是说娘子你对我凶,当然也不是温柔——”

云悦眼睛一瞪,这时就听程二郎道,“怎么说呢,娘子你就不是那种温柔如水的女子。

不是,娘子你那么纠结你温不温柔做什么?我的娘子能干体贴,将咱们的家经营得那么好,让我无后顾之忧地努力打拼前程。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娘子。”

这话很动听,云悦听得心里舒坦极了,可她还是介意程二郎不认为她温柔,她一直觉得自己可温柔了。

程二郎看着云悦,眼里渐渐浮现回忆之色。

什么时候对云悦印象深刻的呢?

是了,他被冤枉推云悦下河,那时候云悦的身体还很虚弱,竟坚持站出来还了她清白。

那时候的云悦正遭逢未婚夫和堂姐的背叛,可她没有被打击得一蹶不振,甚至还能反击,让楚子文和云秀丢了大脸。

之后——

后面云悦的种种也是那样清晰,哪怕过了那么多年,程二郎也无法忘记。

程二郎觉得不能只用一个词来概括形容云悦。

有时候云悦很精明厉害,她也能放下架子,跟人撩起袖子吵骂;有时候她也能很端庄,招待客人,出去作客,半点也不失礼;有时候她又会化为魅人的精怪,勾得他恨不得死在她身上才好......

“娘子你很好,不必刻意追求什么温柔不温柔的。你这样多样百变,才是最吸引人。”不想云悦再纠缠于什么温柔不温柔,程二郎干脆转移了话题,“卢重面对你时紧张,那是因为你的身份。”

云悦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我的身份?官夫人的身份?卢家也是大商户,见过的官夫人应该不少。”

“士农工商,阶级分明。你别看有的大商人很风光,可在一些官员面前——

有时候一个官员就能整的一个大商户人财两失。”

“这我知道。可那些大商人也不傻,总会给自己寻个靠山吧。”

程二郎道,“靠山自然会找,但是那靠山会不会保他们那就不一定了。万一有更厉害的人盯上了他们,到时候他们背后的靠山会不会出手,那真不好说。

这些事,我也是听人说起过一些,不算很清楚。你要想了解的话,可以去找舅母问问,她是最清楚的。”

说起金满芳,前不久她生了,生的是一个大胖小子。

当时老于氏高兴得不行,抱着孩子直念叨着祖宗保佑。

毛一帆给孩子取名为毛承平。

云悦心里存着疑惑,还真去了毛家找金满芳。

云悦来的不是很巧,金满芳正在出神,像是在伤心,又像是在冷笑。

云悦没贸然开口,只是静静坐在金满芳身边。

金满芳看到云悦,扯了扯嘴角,“刚才在想事,怠慢你了。”

“咱们谁跟谁,还说什么怠慢不怠慢的。你生了平儿,该高兴啊。如今怎么——”云悦实在是想不通金满芳如今还能有什么不痛快不舒坦的。

金满芳幽幽道,“刚才陵城来人了,我父亲和我那庶兄都死了。死了有三个多月了。”

云悦一怔,想起金满芳带一家人来陵城,她父亲和那断腿的庶兄却选择继续留下。

金满芳也没勉强他们,给他们留了钱,然后就离开了。

云悦正想说节哀顺变,这时金满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觉得自己很坏。我知道他们继续留下,八成会凶多吉少。但我还是由着他们的意思,就这么把人留下了。”

云悦按下了要说的话,她知道此刻金满芳不想听人安慰,只想跟人倾诉。

“我对我那父亲真的好失望,从我娘去世后,我和满贵受了那么多苦,都是因为她偏疼姨娘庶子,否则——我心里对他是怨的。”金满芳说着,眼里浮现一层浅浅的泪水。

云悦这时才开口,“你还在做月子呢,哪能哭啊。小心伤了身体。”

金满芳吸了吸鼻子,将眼里的泪水拼命压下去,“你说我是不是很坏?我一个当亲女儿的,居然由着我爹寻死。”

“能做到以德报怨的是圣人。可世间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的平常人。”

金满芳笑了,她愿意跟云悦说这些,就是清楚云悦不会跟那些卫道士一样,她心里积攒了太多的痛和难受,还有种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可有些话她不能跟丈夫说,也不能跟弟弟说,她怕他们会对她失望。

下人就更不能说了。

金满芳唯一的选择只有云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