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启航似乎对苏元春很有信心,陈予权只有信心更足。
有人能比他更加了解苏元春吗?
只不过,下寨镇到底是段定远经营多年的老巢,哪怕他此时不在下寨,应该也没有那么容易拿下吧?
对这个问题,其实岩仓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他对段怀远的了解,甚至超过了段十三的亲哥哥段定远。
这位下寨镇的二当家,就是个蠢货。
自大成狂,兼且好酒贪杯。
一高兴起来,就死命的灌酒,仿佛跟酒有仇似的,其他事情,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以至于整个下寨镇,在他为“二房”庆生的时候,几乎是不设防的。
被警察摸到了眼皮子低下,段十三还在呼噜呼噜睡大觉。
这次为了彻底拿下下寨镇这个“毒窝”,边城市和通远县公安局通力合作,出动了上百的警力,形成了雷霆万钧的压力。
下午三点,段定远和岩仓终于离开险地,接近国境线。
远远看到下寨镇的轮廓,跑得气喘吁吁,浑身臭汗的段十一哥,终于长长吁了口气,身体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休息,休息一会……”
实在是跑不动了。
别看十里坡离下寨镇直线距离只有几公里,但林间小路实在太过崎岖,而且段定远也过于紧张,这一路逃命下来,真的连身体的潜力都几乎耗尽了。
此时眼见到了安全之地,泄了那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累,往地下一坐,仿佛散了架子似的,再也不想动弹一下。
倒是比他大了十几岁的岩仓,虽然也是喘息不已,却比他的情况还要略好几分。
“你也别闲着,快给十三打个电话……在这里应该有信号了吧?”
九十年代的模拟手机就是蛋疼,十里坡那边,虽然离着国内也没多远,手机就跟铁疙瘩似的,根本毫无反应。
“我看看,应该有了吧……”
段定远边说边往外掏手机,不是那种死沉死沉的一代模拟机大哥大,而是相对小巧的西门子手机。
虽然体积同样不小,分量也沉,但是比起第一代的“砖头”,还是要袖珍得多了。
“好像有点信号,我试试……”
段定远拿起西门子手机,正要拨号,无巧不巧的,手机突然震响起来。
段定远急忙按下接听键。
“大,大哥,不好了,警,警察,好多警察……”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惊慌无比。
段定远心里一惊,只觉得一股寒气突然从尾椎骨处升腾而起,瞬间就遍布全身。
难道,岩老师最担心的情况,真的发生了?
“十三,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段定远对着电话就是一通大吼。
段十三的颟顸无用,关键时刻展露无疑,加上可能喝醉了酒,刚刚从睡梦中被惊醒,脑子还糊涂着呢,哪里说得清楚了?
“警察,警察,好多警察,他们马上就要冲上来了,大哥,大哥,怎么办,怎么办?”
“特么的,你还愣着干嘛,快跑啊……”
段定远一口老血几乎就要喷出来,恨得咬牙切齿地叫道。
这个废物!
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废呢?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许动,警察!”
“举起手来!”
不等段怀远再说什么,电话那边,已经响起了一连串的爆喝之声。
刹那间,段定远满脸黑线,恨恨地挂断了电话。
“怎么办?警察真的来了……”
段定远看着岩仓,掩饰不住惊慌之色。
岩仓此时也是一脸的郁闷,忍不住抱怨道:“早说了让你不要招惹那个姓陈的,他一个年轻人,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能简单得了?”
“这下中了人家调虎离山之计吧?”
在岩仓看来,陈予权这回施展的,妥妥就是三十六计中的调虎离山。
一边答应段定远在境外交易,一边将计就计,让警察突击段定远的老巢。
这样一来,不管段定远将麻小琴藏在哪里,都没用了。
“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思?”
段定远黑脸泛红,竟是有了几分惭愧之意。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过自信了,悔不该不听老人言啊。
“你就说,现在我们怎么办吧?”
岩仓冷冷说道:“还能怎么办?你刚才不是跟十三说了吗?”
“跑吧!”
“趁着我们现在还在国境线之外,警察不会越境抓人的。还有机会!”
“那,那下寨那边怎么办?就这么丢了不管?”
段定远还有些迟疑犹豫,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岩仓简直要吐血了,这特么什么脑子?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老巢那点基业呢?
你守得住吗?
“行,跑不跑随便你,反正我是要先躲一躲再说。”
岩仓懒得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
实话说,他倒不是非常担心。说到底,他也只是段定远个人的军师,整个团伙的其他事务,他基本上没有亲自参与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和段定远私下的交流。明面上,警察不可能找到任何他参与制毒贩毒的证据。
只不过,岩仓是个谨慎的人,经历过二十年前的那次所谓“错误”之后,他就再也不肯亲身犯险了,今天陪着段定远一起去十里坡,已经算是特别破例了。
虽然不曾亲自参与过贩毒制毒,眼下他也不会贸然回到下寨家里去,总要避一避风头。
原则上,只要段定远不被警察抓到,他就没什么危险。
他又没跟段十三打过什么交道,更没有从段十三手里拿过钱。
他所有的酬劳,都是直接从段定远这里拿的。
全部都是现金!
绝不接受任何转账和支票。
“跑!”
“我说了不跑吗?”
段定远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下寨镇,挣扎着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说道,又扭头向十里坡方向看了一眼,满脸怨毒之色。
“特么的陈予权,你可把老子害惨了!”
“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段十一哥发狠的时候,却不曾留意到,一丝淡淡的讥讽笑容,正飞快地在岩仓如同风干橘子皮一样的老脸上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