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陈予权到了滨海。
入住滨海大酒店。
以城市命名的大酒店,毫无疑问,必定是当地最高档的酒店之一。
还挂着五颗星呢。
不过在陈予权看来,条件就那样了。
廖清欢虽然很憔悴,但还是刻意装扮了一番,薄施粉黛,发髻高耸,双峰挺拔,知性美女的气质依然。
两人站在九楼豪华套间硕大的阳台上,看着下边乱泱泱的街市,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这不是陈予权的房间,而是廖清欢的房间。
据廖清欢说,明珠证券来琼海投资,前后将近两年,廖清欢,老魏以及明珠证券其他高管,一直都住在滨海大酒店。
常年在这里包了好几套房子。
花费不菲。
哪怕现在焦头烂额,这个架子也没倒。
不差这点钱。
对此,陈予权倒是表示理解。
有时候,这是装逼所必须的。堂堂明珠证券,如果像个居家过日子的小市民,在滨海租房居住,不免被人小觑了。
商场上就是这么现实的,一旦别人对你失去了敬重,你说话的影响力就要差很多。
“这就冷清了啊……”
陈予权叹息了一声,说道。
鼎盛时期,滨海有各种房地产公司过两万家,滨海大酒店附近,更是地产公司扎堆。而且都是有一定实力的。
平日里,各色人等进进出出,一个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俨然高端人士。
衬托得这一块热闹非凡。
陈予权也曾经专程跑到这里来感受气氛。
而现在,几乎每一家地产公司都大门紧闭,再也见不到昔日那人潮汹涌的盛况,一股颓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间或也有一两家地产公司还开着门,却只见人进人出,正在拼命的往外搬东西,什么办公桌椅,电脑,空调之类,甚至连一个花盆都有人争抢。
时不时有人为此争吵。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买了内部股票的本地市民,希望能够多少挽回一点损失。
保守估计,两年时间,滨海光是发行内部股票,总价值就在数十亿元以上。
以滨海的城市体量,以及居民的富裕程度,原本是远远不足以消费这么大一块蛋糕的,不少人在银行贷了款,以求一夜暴富。
问题内部股票这玩意,就是非法的啊。
和江口证交所,明珠证交所公开发行的股票,就不是一回事。
现在,高层调控的行政文件还没下发,但滨海乃至整个琼海省的地产业,已经崩盘了。
受损失最惨重的固然是金融机构和大型证券公司,但不少砸锅卖铁投入这场“盛宴”的本地市民,也一样倾家荡产,可能需要好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缓过来。
而少数人直接选择终结生命,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蓝天公司那边,情况怎么样?”
廖清欢在一旁问道。
她和陈予权挨得很近,不知道的,一定会将他俩当成一对情侣。
都一起住酒店了好吗!
“还行。”
陈予权答道。
“前不久有人讨钱,我让小韩告诉他们,蓝天公司不关门,不跑路,内部股票可以赎回,不过价格方面,还得再商量。溢价是不可能的了。”
所谓小韩,就是已经提拔为蓝天公司副总的原业务一部经理,虽然年轻,倒也能干。
“你还真打算坚持下去啊?”
廖清欢一愣,有点不敢置信。
陈予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手里又没有积压的楼盘,没有任何负债,为什么不坚持下去?”
廖清欢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你头脑清醒……我们都太侥幸了……”
“不过,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呢?大家都在跑路……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们蓝天公司发行的内部股票,得有一两个亿吧?”
这也是廖清欢表示难以理解的地方。
两个亿的现金,不香吗?
跑路了,这两个亿就是你的啊,都不用还,直接宣布蓝天公司破产倒闭就行。以后慢慢打官司吧,反正蓝天公司的法人代表又不是你陈予权。
陈予权反问道:“明珠证券为什么不跑路?”
廖清欢瞪他一眼。
“明知故问吧你?”
“小公司可以跑路,我们大公司怎么跑?”
“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人家欠我们的钱,要不回来……”
先前电话沟通的时候,廖清欢就给陈予权交了底,目前明珠证券的坏账是两亿三千多万,另外手里还积压着三块地皮和一处未完工的楼盘,按照没崩盘前的市价,也差不多价值一个亿,现在当然已经彻底砸了,降价百分之八十,都没人愿意接手。
两两相加,就是三个多亿。
对了,他们还发行了好几亿的内部股票。
哪怕明珠证券体量再大,这笔巨款也足以压垮最强壮的骆驼。
好在明珠证券本身并没有这么多自有资金,大头还是背后支持他们的金融机构。
有人背锅!
所以明珠证券现在虽然看上去十分糟糕,其实局势远远没到绝望。
只要他们厚起脸皮,横下一条心,打死不赎回内部股票,同时欠着银行的贷款坚决不还,那么他们手里应该还有不少流动资金。
当然,内部股票完全不赎回,也是不可能的。
有一部分内部股票,肯定是卖给了有权有势的头面人物。这玩意,当初还是“送礼佳品”呢,被人当成原始股疯抢。
这部分内部股票,必须要赎回,而且还要给一定的溢价。
要不然,廖清欢和老魏如今还敢待在滨海?
说不定早就被有关部门请去喝茶了。
就看当初他们送出去多少,陈予权估计,一两千万肯定是有的。
送礼嘛,太小气了怎么行?
银行贷款,也得偿还一部分。
不能让当初和自己关系很铁的行长们太难做,否则今后就没办法合作了。
琼海地产是崩盘了,但明珠证券不能崩啊。
生意还得继续做下去。
“现在这个局势,虽然很糟糕,但未尝不是机会……”
陈予权掏出香烟,点着了,抽一口,不徐不疾地说道,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