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晚楼淡笑,眉眼弯弯,只是那抹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
她福身:“大哥。”
赵苏彧先是警惕周围忙碌着的下人,隐去面上的笑意:“你,怎么回来的?在菱江之上是我无能才没有……”
“大哥不用解释。”赵晚楼眼神微动,垂眸:“此番我回来也亏了宁妃娘娘,刚刚回府心里挂念那两个丫头,我先去北苑看看。”
赵晚楼说着,朝着赵苏彧颔首过后便越过赵苏彧朝着北苑的方向走去。
赵苏彧眼神微闪,如果这个时候他还不明白赵晚楼对他的谨慎,那他真是在这府邸中白活了,从在云阳他就发现了赵晚楼对他的戒备,但那时他只以为是多年没见生疏了。
但从云阳离开,再到回京,依旧如此,他没有错过赵晚楼眼中的厌恶。
厌恶?
为什么厌恶他?
他们以前关系不是很好吗?
就算此番回京,父亲的用意他也在极力的阻拦,难道……是他的心思被晚楼知道了?
这般,赵苏彧目光顿住,嘴角微不可察地轻勾一下。
然后朝着东苑而去。
进入北苑的赵晚楼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许是这种府邸本就给她一种压抑的感觉,又遇到那个给人一种温雅的赵苏彧。
想到前世的种种,赵晚楼眸中冷光乍现。
想要摧毁赵苏彧,她深知,比动赵闰还要难。
况且,这府邸之中老的小的,似乎都不想她好过的样子。
想要倾覆这座府邸的人,任重道远。
赵晚楼面上犹自带着些茫然,双手紧紧一握,脚步停下,进入这座府邸,想要与赵京里应外合,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赵家的后宅,除了侍女以及粗使婆子外,不会允许任何一个男子进出。
哐当!
前方弄竹手中端着的木盆重重落地,里面的衣衫也全全掉在地面。
“姑娘!”
赵晚楼回神,看着矗立站在园子中的弄竹,心中掀起的骇浪慢慢平缓下来,她朝着弄竹走去。
“姑娘?”弄竹朝着赵晚楼奔去。
赵晚楼看着由远而近身着粗布衣衫的弄竹,在看到那掉落的木盆以及那些下人的衣衫。
“你在做什么?”赵晚楼眼中的煞气很浓烈,没有她,她的弄竹就沦落到给下人做苦差的地步了?
弄竹眼圈红了:“姑娘,真的是姑娘,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赵晚楼的眼中沁着丝丝的寒意:“回府几日了?谁让你去做这些事情的?”
“今日,今日刚回来,原本早就到的帝京,只是被那些人带去了一座院子中,今日大公子见了那在菱江劫持人背后的主子后,大公子便带着大人与三姑娘和奴婢们回府。”
“是谁让你做这些事情的?”赵晚楼生硬地问道。
弄竹一愣,然后低头支吾道:“是,是三姑娘。”
“混账!”赵晚楼冷声呵斥:“幽兰呢?”
话刚刚落下,就听到一道刻薄的声音从另一头的园中传来。
“你这小贱蹄子,是在云阳好日子过惯了连这些事情都不会做了?老娘告诉你,今日要是你不把这些事情给做完,就没你饭吃!”
“秦妈妈,这,这么多,我真的做不完。”幽兰带着颤意的声音响起。
赵晚楼眼眸半眯,朝着那个园子走去。
弄竹整颗心紧紧地提着,紧跟在赵晚楼的身后。
园子中,堆积的衣衫犹如一座小山,且还不止一座,周围围着许多身着杂役衣衫的丫鬟以及婆子。
此时幽兰蹲在地面,面前有一个偌大的盆,盆中全是堆满的杂役衣衫。
这么明显的刁难,如果没有人指使,这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赵家嫡女身边的一等丫鬟?
“多?这就叫多了?还不快干活!?”站在幽兰面前略显丰腴的老婆子声音尖锐道:“你跟着的那主子就是个短命鬼,没能回到赵家,护不住你,还不赶紧给老娘干活!”
幽兰紧紧咬着牙关,瞪了一眼老婆子,然后双手伸进脏水之中。
“嘿!你这小贱人居然敢瞪老娘?”老婆子说着便抬手朝着幽兰的脑袋打去。
只是那略显肥硕的胳膊在半空中被一只白皙且有力的秀手握住手腕。
秦妈妈刚想呵斥是谁这么胆大居然敢拦着她时,脸色霎然一白。
只见那少女正面带浅笑地看着她,她本就是赵家中的家生子,且还一直在北苑当差,先二夫人的容颜到现在她都记忆犹新。
况且,赵晚楼也算是秦妈妈看着长大的。
一眼就认出了正握着她手腕的少女是离开赵府六年的赵晚楼。
“秦妈妈好大的威风。”赵晚楼松开秦妈妈的手腕,她笑着说道:“几年不见,秦妈妈真是越发的盛气凌人了。”
秦妈妈回神,立即跪地:“二姑娘,你,你回来了。”
就连幽兰也在慌神之中,明明,明明姑娘掉入了菱江之中,怎么,怎么回来了?
“趁着我不在,这般欺压我身边的一等丫鬟,谁给你的胆子?”赵晚楼嘴角的笑意泛着寒芒:“秦妈妈,像你这般的粗使婆子,我这嫡女,把你乱棍打死,也没有人来替你求情吧。”
秦妈妈一听,跪着走到赵晚楼的脚边,抬手便想抓着赵晚楼的裙角求饶,但看着自己丑陋不堪的双手以及那雪白的裙角,又收了回来。
“二姑娘,奴婢错了,奴婢错了,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围着的丫鬟以及婆子们都纷纷大气不敢出,本来还想欺压一番刚从云阳回来娇滴滴的幽兰和弄竹,没想到二姑娘却回来了。
“幽兰。”赵晚楼轻声喊道。
幽兰起身,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姑娘。”
“拿起那个。”赵晚楼说着往那捶打衣服的棒槌指了指,说道:“给我打,这个老婆子给了你几分气受,就给我打回来。”
“二姑娘!”秦妈妈那浑浊的瞳孔微微一缩:“二姑娘!你不能这么做!奴婢,奴婢是受了四姑娘的意思,才这么做的,二姑娘!”
赵晚楼忽而露出一个利刃一样刮骨的笑容来,缓缓道:“竟还要诬蔑四妹妹?”
秦妈妈愣住,她本以为赵晚楼会听到是赵琳琅的意思会问别的事情,然后闹到老夫人那里去,可怎知赵晚楼说是诬蔑?
“打。”赵晚楼嘴角的笑意,淡漠道。
秦妈妈心一惊,这二姑娘刚回来就要惩治她,难道就不怕惊动老夫人?
正是秦妈妈出神之时,幽兰拿起棒槌便朝着秦妈妈走来。
秦妈妈回神,直接跌坐在地,然后往后退着,那根棒子落在身上尽管她皮糙肉厚,能顶得住几棍?
周遭的人不由地猛地吸了一口凉气,更是不敢出一口大气。
刚回府的二姑娘就开始惩治下人,这样的心气,怕是会惹得老夫人的不喜,难道二姑娘就不怕被老夫人厌弃?
啪!一棍重重地落在秦妈妈的身上,便响起一道惊呼声。
接着,第二棍,第三棍,第四棍……
这座杂役的园子中充斥着秦妈妈求饶以及刺耳的惊叫声。
然而那白衣少女淡淡的看着那一幕。
直到秦妈妈多处出血,甚至院落中也慢慢能嗅到一丝血腥味后。
幽兰才停下。
她胸口起伏得厉害,额间有不少的汗水,把手中的棒槌丢在地面,然后转身朝着赵晚楼走去。
“撒完气了?”赵晚楼淡笑道。
“姑娘,奴婢的气撒完了。”幽兰说道。
撒气?
众人一听更加的绷紧了神经,为了一个奴婢,二姑娘竟这般嚣张?
难道二姑娘是想把整个北苑的下人都得罪干净?
赵晚楼勾起唇畔,扫视着周围那些各怀心思的人,说道:“我不管你们对这府中一等丫鬟如何,但日后若是胆敢对我的侍女半分不敬,你们尽管来挑衅于我,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众人一听,皆是俯身一礼。
“是,二姑娘。”众人齐声道。
赵晚楼唇角掀起的笑意越来越深,视线最后落在卷缩在地面嘴里呜咽的秦妈妈,走至身边,说道:“若日后再让我听到你挑拨离间的话,小心你的舌头。”
秦妈妈听到这句话,身上的伤口更痛了,仿佛连自己的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话落,赵晚楼朝着园子外走去。
弄竹与幽兰立即跟上。
众人见赵晚楼离开后,平日中与秦妈妈交好的连忙上前扶起秦妈妈。
秦妈妈却断续地说道:“去,去告诉,告诉四姑娘。”
出了园子,
赵晚楼便朝着离开帝都时住的院子走去。
此时的幽兰有太多的疑惑了,她心中的紧张之感还未有散去,她问道:“姑娘,你怎么回来的?奴婢回来的路上,要不是弄竹拦着,奴婢,奴婢也想跳江了。”
幽兰说着那眼眶更红了,突然看到赵晚楼,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的、太美好了。
赵晚楼把与赢夙以及宁妃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她也只是轻描淡写说过。
“那,那姑娘的身子岂不是被、被那千户大人给……给、”抱字幽兰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偏头瞄了一眼赵晚楼,见姑娘并没有脸红什么的,继续道:“那老爷知道吗?要是知道了,可怎么办?”
这个时候,若姑娘家的身子被男子抱了,那是要以身相许的。
“他已经知道了。”赵晚楼淡声道。
“啊?”幽兰与弄竹同时出声,二人眼中都复杂起来。
赵晚楼淡淡一笑,脚步也停下来,她看着眼前的院子,略惆怅道:“我与母亲的邑园,好似相隔了一辈子一般,再次看到,脑海中对母亲的样子却清晰了起来。”
赵晚楼从出生就在这座园子长大,随着母亲离世,这座院落也就成了她的园子。
幽兰与弄竹没有出声,如果她们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姑娘大了后,头一次念起夫人。
“姑娘,的确是四姑娘交代让秦妈妈照顾着奴婢与幽兰些,刚刚动了秦妈妈,岂不是得罪了四姑娘?”弄竹有些忧心,这里不是云阳,后宅也没有云阳那般干净。
这大宅院中满当当的一宅子女人,算计自然是少不了的,更何况赵琳琅本来就是个不好对付的主。
“得罪?既然赵琳琅都不怕得罪我?那我为何怕得罪她?”赵晚楼温和的说着,便朝着邑园走去。
“姑娘,这里不是云阳。”弄竹跟在赵晚楼的身边,说道。
赵晚楼但笑不语,她不怕赵琳琅对付她,就怕赵琳琅不对付她,照着赵琳琅的心气,接下来府中的日子,应该会很精彩。
——
日落黄昏,金色的余晖把威严的皇宫好似铺了一层金光。
随着宁妃的回宫,后宫之中热闹非凡。
如今后位空缺,后妃们个个都是在为那个位置而争夺,偏偏这些年来容安帝一直把后位留着,如今宁妃回来,后妃们定然会联想到皇帝会不会把后位给宁妃。
毕竟这些年容安帝对宁妃的思念是她们有目共睹的。
尽管各位都在暗中咬紧了牙关,但在面对风光无限的宁妃,后妃们也都纷纷相迎宁妃的回归。
而此时的御书房。
容安帝一袭龙袍的坐在龙椅上,英俊的容颜上满是愉悦,他看着站立在大殿中央的赢夙,薄唇勾起一抹笑意:“怎的,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微臣该高兴?”赢夙眉梢一挑,想到一路上的不顺,心里就更加的不悦:“皇上,如今宁妃与三皇子回宫,还是多派些人手护着,免得后面出了什么事情,劳累的还是微臣。”
赢夙这般的态度,那龙椅上的男人不但没有动怒,反而淡淡一笑,说道:“朕知晓你心里不痛快,但你也理解理解朕,没有确切的证据,朕又不能让你对付那些不听话的臣子一般对付怀王,毕竟那是朕的亲皇叔。”
赢夙闻言,笑了笑,语气中竟也生了一抹调侃之气:“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皇上与宁妃都这么多年不见了,定是想念得紧,微臣就不打扰皇上的春宵了。”
容安帝一听,剑眉拧起,却说起了正事:“听秀苏说,你救了赵家的嫡女?”
“怎么?”赢夙目光微闪,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