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刘志红仗着有点家底,又开始浪了,县里宝贝湾幼儿园那里是有工作的,他倒也干不了什么,一些打杂的工作,却瞧不上眼。
去年大半年待在武汉。
美其名曰去武汉打工赚钱,结果钱没赚到钱,恶习又犯了,欠下十几万的赌债——他是说这么多,但李丘泽感觉肯定不止。
那辆雪佛兰乐风也被债主扣走了。
他哪里有钱还啊,去年李丘泽虽然给了他十五万,不过钱全投进了宝贝湾幼儿园,幼儿园今年并没有实现盈利,分红不多。
可这钱又不能不还,据说债主是社会人,所以刘志红才说得这么吓人。
“志红啊志红,你就是个废人!你知不知道。”李振林当场发了火,为二姐和二姐夫感到心疼。
郑梅芳长长叹了口气:“志红你也是三十多的人了,怎么还不懂事呢,家里有点钱就要被你嚯嚯掉。”
刘志红耷拉着脑袋,满脸羞愧,这会儿倒也知道后悔,也知道父母不容易。如果不谋个出路,赶紧挣笔钱的话,显而易见,接下来他心思只能打到宝贝湾幼儿园上,分红一时半会儿肯定拿不到太多,说不得只能把本钱抽出来。
这样一来,这顶好的来钱渠道就和他家没关系了,现在父母就指着这个渠道养老。他也是打心眼里不想动。万般无奈之下,再次想到了丘泽表弟。
十几万……好吧,二十几万,对自己来说是笔巨款,对老表来说根本不算个事。倒是没脸直接开口要,便想着他能拉扯自己一把,带自己混混。
李丘泽对他已经无语了,看也不看,只觉得胸中气闷,摘下耳朵上的那根硬黄,走出门外抽烟去了。
一根烟嗖到一半时,刘志红畏畏缩缩跟了出来:“丘泽……”
“到底欠多少?”
“十几万。”
“多少?!”
“二十五万。”
“车抵了还欠二十五万?”
“……嗯。”
对方但凡比自己小,李丘泽百分之百反手就是一耳刮子。
去年给他十五万,他倒好,扭头就欠下二十五万,私家车也给浪没了。
真是个败家玩意儿啊!
“我是不会给钱你还债的。”
“我没说……你路子野,帮忙找个稍微赚钱点的差事呗,我自己打工攒。”
李丘泽微微侧身,斜睨着他:“你能干什么?”
“我……”刘志红一时语塞,你要说吃喝嫖赌,那他样样都会,但正经事的话,真的毫无一技之长。
“什么都不会,幼儿园现成的工作放着还不愿意做,一门心思想赚大钱,关键你倒是去闯去赚啊,怎么又搞到牌桌子上去了?!”
李丘泽虽然比他小十二岁,正好一轮,当下却真的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我错了,从现在开始绝对戒赌,以后再也不沾牌了。”
“这话你没说一万次,也说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吧?”
刘志红老脸通红:“这,这回是真的。”
李丘泽要信了就是个傻逼,一时也是头大,用力扔掉烟头,在水泥地上溅出一缕火星,忿忿转身,进了屋。
二楼,李丘泽坐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双手环胸,一言不发。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他略一抬头,发现上来的不是刘志红,而是老爸。
“你那边能安排吗,把他带出去也好,家里狐朋狗友太多了,他那个性格,根本管不住自己。”李振林叹息道,“我刚打电话你二姑,气病在床上,能怎么办呢,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
如果说李丘泽还隔着点,那李振林就真的是一母同胞的至亲血缘,刘志红的老妈是他的亲姐姐,老姐姐气病身体,养了这么个败家儿子,他是既心疼也气愤。
“他这人油尖滑头的,对我们是能躲就躲,根本管不住,现在家里真能管得了他的,恐怕也只你了。”
有些事情与年纪无关,而在于一种社会地位与财富的压制,尤其像刘志红这种性格的人,其实很明白哪些人不能得罪,只能巴结。
看看他上门到现在面对李丘泽时的态度就知道。
李丘泽沉默半晌,终究点了点头,老爸亲自开口,他又有什么办法?
将刘志红带在身边,还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希望他真能有所改变,虽然他打心眼里并不愿意带。真只为照拂亲戚的话,完全有更好的办法,比如宝贝湾幼儿园。
奈何刘志红这个情况太特殊了。
老爸说的两点都是对的:其一,他确实需要换个环境,老家这边不能再待,对于自制力不够的人而言,环境的影响非常深远;其二,貌似家里现在的确只有自己能管住他。
刘志红得知这个消息后,自然喜不自禁,拍着胸口保证肯定会好好表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不过他保证的话,李丘泽一个字都不会信。
中午吃完饭后,李丘泽将他唤到楼上。二楼阳台,李丘泽摸出一包黑利群,自己点上一根,递给他一根。
“老表,看你一直抽这烟,这烟多少钱一包啊?”刘志红瞅着烟盒问。
“三十多。”
“那不还没华子贵?”刘志红惊讶,这烟他们这边买不到。在他看来老表都这么有钱了,九五至尊、1916应该才是标配,这么大个老板,抽三十几的烟,未免有些掉档次。
“是没,我感觉华子太贵了。”
“啊?对你……还贵啊?”刘志红挠挠脑壳,捋不清这个道理,他虽然不知道老表现在具体有多少钱,但他至少知道去年矿山那一件事,老表就赚了千八百万。
而老表显然也不是抠抠搜搜的人。
“这个跟钱多钱少没关系,纯粹就是个人觉得它不够性价比。”
“那你出去谈生意,会客户的时候,拿这个档次的烟出来,人家……不会看不起你啊?”
“如果我需要用香烟来衬托自己的档次,那人家才是真看不起。”李丘泽瞥了他一眼,既然决定将他带在身边,有些观念就得给他拧拧,“我认识一个老板,十年前就身家过千万,抽十块钱一包的烟,多少人想蹭一根都蹭不到,比如我,蹭到现在都没蹭到。”
他说的这个人就是席茜,对方抽的那种细支外烟,李丘泽后来留意过,只卖十块钱。
“这么低调啊。”刘志红有些咂舌,十年前身家就上千万,现在只怕上亿了,抽十块钱的烟,未免也……太装逼了吧……诶~他猛地一怔,发现对方这才是真装逼啊!
对方如果抽九五至尊,估计谁也不会当回事,但这么大个老板抽十块钱的烟,那才是真的与众不同,逼格满满啊。
他人生头一次意识到,原来装逼还能这样装。
李丘泽哪里知道他脑子即使转过弯,依然脱离不了“装逼”两个字,淡淡道:“只有自身缺乏自信的人,才会拿香烟这种东西来挣面子。”
顿了顿,言尽如此,让他自己去琢磨,岔开话题道:“你想跟我一起,有些话我要先跟你说清楚,要是做不到……那就算了。”
“别别别,我肯定能做到!”刘志红忙道,“你说。”
“第一,过去那边别张杨,逢人见面就说你是我表哥,我会给你安排个工作,但不会对你格外关照,想往上爬,挣更多钱,就自己拿出本事、付出努力。我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坏了公司的规矩。”
李丘泽说完看向他。
刘志红本想问句“真一点不关照啊”,不过想想还是没开口,感觉不可能,他自认也算了解丘泽,不是这种人。笑呵呵道:“好!”
“第二,管住自己的嘴,改改你那大嘴巴子的臭毛病。”李丘泽没笑,十分严肃道,“有些事情,别好像邀功一样就往家里汇报。”
刘志红挠挠腮帮子问:“能说清楚点吗,啥事情啊?”
“说出来会让家里担心的所有事!”
“那我肯定不说呀。”刘志红一副我可是个聪明人的模样道,“你看我在外面……是吧,搞出那些事,都是实在瞒不住才捅穿的。不好的事情我傻呀,我跟家里说,让家里担心。”
“记住你的话,到时做不到,别怪我把你轰回来。”
“嘿嘿,放心吧老表,妥妥的。”刘志红说完,不忘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老表,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买卖?没事的,哥懂,不正经的买卖来钱才快,等哥过去,有些你不好出面的事情,让哥来就是。”
李丘泽似笑非笑望着他,问:“你不怕坐牢?”
“怕呀,但我坐好过你坐呀,我坐了你能捞我,你坐了我怎么捞?嘿嘿,我要真坐了牢,你肯定不会亏待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