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和妖界相似,处在另一个空间中,不过妖界与人间只有一个入口连接,阴司与阳世之间却有许多交叠之处。
水面、镜子、岔路口……亡魂会从空间重叠处入黄泉路。
但修为了得的鬼神不受空间的束缚,所谓上天入地,三界任由来往,并不是凡人的想象。
“阴司地域广阔,十八层地狱与判司在枉死城之后,我与五方鬼帝的宫殿都在酆都。”
时无宴牵着尤星越的手:“此处就是酆都。”
酆都还保留着千百年前的风貌,乍一看很有古代盛世的感觉,路上的亡魂也很多,街道两边开着各种纸扎店。
阴司亦有天地,天是灰青色。
忘川是大河,从天高处来,黑色河水冲开黄泥,横穿盘绕整个阴司,冰凉的雾气弥漫整个河面。
青雾般的天被冷冷的水雾连接到河面,酆都的忘川支流很多,河上架着各种桥梁,水雾弥漫。
难怪时无宴每次回到古玩店,都沾着薄薄的水汽。
尤星越脚步一顿,抬头向上看。
他披着时无宴的鹤羽大氅,水雾被大氅柔软的羽毛挡在身外。
“怎么了?”
阴司里阴气重,尤星越如今虽然不是普通人类,他体内积蓄的力量也足以让他不惧阴气。
不过阴司温度低,快赶上北方的初冬了。
超薄一开始强烈希望在酆都逛一逛,现在躲在景熠怀里瑟瑟发抖,刚下来走了一段路,已经靠电池续命了。
其实这样浓郁的阴气里还有十分纯净的灵气,阴魂在这样的环境下更舒适,行走在街道上的亡魂都在这样的灵气下恢复了生前的样貌。
同样,这样的环境对超薄这样的器灵不仅没有坏处,还有好处,可惜超薄的硬件不是很争气,电池在低温条件下续航能力差。
等出了正月,报个班学一些电脑硬件相关的知识,以后慢慢想办法给超薄换零件……嗯,其实好像还有必要学一学炼器。
尤星越看了眼关机的超薄,加快脚步,笑着道:“没什么,我在想能不能看见你的本体。”
时无宴忽而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尤星越,眼睫微垂,唇边却染上几分笑意。
景熠跟着仰头,左看右看:“往复的本体在天上?”
景元指了个方向,道:“在那个位置。”
景熠一边走一边张望道:“看不见。”
景元笑道:“当然看不见。在青天之高处,忘川之源头。所谓轮回根本,周而往复。别说你,我也没见过呢。整个阴司里见过往复本体的人,大概是随侍郁荼。”
每隔几百年,往复本体上会纠缠上化为实体的执念,他们看不见更摸不着,只能送去给不留客。
景熠惊叹:“那有其他人见过吗?”
果然是轮回之主,和大家闺秀一样轻易不露面呢。
“当然有,”景元偏头看了眼尤星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历任不留客老板都见过往复的本体,不过这位最特殊,还见了往复本人。
尤星越清了清嗓子,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超薄觉得冷,我们先去宫殿里把视频拍了吧。”
看算什么,还摸了……
……
五方鬼帝的宫殿分别占据不同的方位,这五位鬼帝的年纪和产地不同,听说东方鬼帝年纪最大,要追溯到万年前,喜欢住在洞里,所以专门去妖界搬了一座山,挖了个洞作为住处。
景元的宫殿位于正中,果然是正宗的乾朝时期建筑。看来女帝陛下基本是照着自己的宫殿在阴司里又建了一个,果然是很恋旧的人。
不过毕竟过了两千多年,宫殿内部的装饰发生了一些变化。
而且宫殿里外是没有宫人内侍的,但有很多可供役使的纸扎人,做得活灵活现,虽然不像真人,却没有阴森的感觉,反而十分可爱。
尤星越他们一进宫殿,柱子后就多了两个小脑袋。
景元拍拍手,“真晴真雨,倒茶。”
两个穿着直裾的小纸人清脆地应了一声。
真晴和真雨穿着相同颜色的直裾,头上还戴着纸花,看上去像一对十六七岁的兄妹。
两个小纸人沙沙地跑开,过了一会儿,真晴和真雨抬着茶盘回到正殿——真是抬着的,一边走一边发出声音:“嘿咻嘿咻。”
尤星越看着,觉得可爱得不行。
景元接过茶盘,挨个摸摸纸人的头顶,笑道:“宫殿里没什么人手,老板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
尤星越没见过这么逼真的纸扎,捧着热茶好奇地盯着两个小纸人:“你们好。”
“哎呀哎呀。”
真晴捂住脸,躲在真雨身后:“说话了说话了。”
真雨拖着真晴迈着小碎步跑回了柱子后,又趴在柱子后偷偷看他们。
纸人跑起来的时候,没有明显的脚步声,要是跑得急了,就发出沙沙的声响。
景元笑了一声:“小孩儿,胆子也小,老板别在意。”
尤星越被可爱到了:“很可爱。”
热茶到手,超薄也重新开机了:“好家伙,从桥上过的时候差点没给我冻得卡机。”
尤星越脱下鹤羽大氅,从袖子里拿出剧本:“剧情大家都看过了,不过一会儿拍摄的时候,无宴会拿着摄像机,大家注意不要走到镜头外面……”
说是剧本,其实连一张纸都不到,简单地安排了一些动作、台词和和设想的场景。
剧情这东西是尤星越根据当年的实情写出来的,充其量是多了点艺术加工。写剧本的时候,景元就在一旁,口述了当年的情景。
景元听得兴致勃勃,起身一挥手。
寝宫里立刻恢复了当年的陈设,景元连衣服也顺便换上了,女帝的视线在十二旒后影影绰绰。
景熠比划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并不能像小姑姑那样熟练运用灵力,只好窘迫地拿着衣裳躲到屏风后。
做衣裳的锦缎布料全都是有暗纹的,冕服配有龙凤刺绣,没有刺绣的地方,暗纹像一篇说不尽的文章。
“至于当年的宫人……”
景元左右看了看。
时无宴道:“这不难。”
他伸手在围观的纸人身上一指,这些看上去轻飘飘的纸人仿佛有了货真价实的肉身。
尤其是真晴和真雨,看看自己的新样子,不时摸摸对方,咯咯对着笑了一会儿。
超薄连上摄像机,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和期待,道:“老板快去换衣服,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尤星越去屏风后换了衣裳,手里拿着一卷竹简,他手指很长,屈起的时候骨节清晰。
竹简长而温润,他也修长文雅,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褙子上黑色绣文像断续的黑色河流。
景熠掏出本体,放在殿外,默念一会儿口诀,小小的镇山河逐渐恢复原本的样貌。
帝王撰写铭文在前,铸鼎成功最后,所以景元和景熠并不在同一个场景里。
景元跪坐在矮桌后,盘龙白玉套青金石笔搁在笔架上,她拿起一锭墨,看着浓墨顺着水化开,恍然有了几分回到两千年前的错觉。
她手上动作一顿,看向不留客的老板。
那年轻的老板站在往复身边,正眉睫弯弯地说着什么,随后走过来,将装着竹简的木箱打开。
景元垂目一笑,润了润笔,铺开面前的竹简。
当年她也是这么坐在寝宫里,已经记不清那场病有没有痊愈,她坐在矮桌前,一时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疼,只觉得怎么能这样的累。
宫殿里侍从垂手低头,不敢直视,不敢言语。
景元执笔,面无表情地撰写出要刻在镇山河上的铭文。写了没有两行,就忍不住抬头向宫殿外看一看,总觉得下一刻,那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会在内侍的通报下走进宫殿,笑吟吟地叫她“小姑姑!你看我这次的差事办得好不好?”
内侍会一如既往地提醒他:“殿下,你应当叫皇上。”
……
摄像机架上,超薄盯着屏幕里的站定位置的三个身影:“准备好了吗?我数三、二、一,开始!”
景元回过神,下意识看了眼殿门,景熠悄悄冒出头,跳起来冲景元挥挥手。
景元一笑。
超薄刚刚开始拍摄:“……陛下!你现在不要笑啊!你很哀痛,哀痛你知道吗?!”
景元忍着笑意:“好,我很哀痛。”
两千年前的心痛了,她得好好找找感觉。
景熠悄悄缩回去。
……
春节的气氛还没消失,华章先在账号上发布了新的消息。
华章:以新的形式传承优秀文化,古老的文字不仅能在纸页中焕发光彩,也会在锦绣中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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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是两张长图,将所有提花暗纹布料的图片做了拼接。
华章一共定制了六种布料,采用的是“日月明寿福康”这六个字作为暗纹,几个字体做了重新设计和加工,让字体更适合作为装饰。
华章这次的提花暗纹采用了织金的工艺。尤其是“福寿康”三个字,华彩流光,云霞灿烂。
而更霸气的“日月明”,反而没有那么夺目的光彩,只是在灯下隐隐有光,以不同的形状排列在玄黑、朱红以及明黄的布料上。
如果说“福寿康”三个字做出来的提花布料给人以明光灿烂的感觉,那么“日月明”便是山河巍巍,庄重肃穆。
都是锦缎,都是提花工艺,却能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日月明”三个字,是冕服以及深衣的材料。
尽管乾朝时期的冕服并没有这样的工艺,但是用今朝的本事和技艺复苏前人的图案并无不可。
裁非做设计的时候想的特别开——反正……都是一家人,一个前一个后而已,有什么要紧的。
底下好一会儿才有评论,不是华章凉了,而是网友们点开大图后,被锦缎的美丽镇住,一时间竟然忘了评论这件事。
乐章:我稀烂的文科让我除了“卧槽”以外想不到什么赞美。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为什么夸人要说“前程似锦”。
光辉灿烂,遍地浮金,太美了呜呜呜,我该怎么称赞你呜呜呜。
惊鸿一曲:绝了……一楼说自己没有文化,那我就是文盲了。美到不知道要说什么,我记得当时看到漆器的时候也是这种震撼感。
就在网友们为放出来的布料图片神魂颠倒的时候,华章发了第二条动态。
华章:量身制作的华服已经送到,不知道@不留客,老板能不能给我们透露一下拟人视频的制作进度?
话说,到底是哪几个古董拟人呢?咦,这是可以问的吗?
卧槽!
原来联动是做拟人视频?不,等等,是用这么漂亮的布料做古董拟人的衣服?!
网友们直接沸腾了,纷纷涌入不留客的账号下,大呼老板不厚道:你要出第二期拟人,却连一点消息都不放!
裁非拿着手机窥屏,联动视频两天之后会上,他和尤星越想的一样,不想太早宣传,故意吊胃口,等视频剪得差不多了再宣传。
现在……
裁非手机一震,是不留客更新了动态。
不留客:
当然是可以问的。不留客第二期古董拟人视频,参与古董:镇山河、铭文竹简、乾朝盘龙白玉套青金石笔。
无奖竞猜,这会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
亦或者是一个怎么样的“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