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缎上的绣字是先让时无宴描了个形,然后尤星越手绣出来。
尤星越刺绣的功夫一直没丢下,他偶尔无聊的时候会随便绣点什么,然后被器灵们抢着拿走。
不过刺绣确实费眼睛,尤星越实在没事的时候才做。
苏绣的特点是明快活泼,像老院长那样的刺绣高手,绣活堪称艺术品。听说老院长刚从苏城嫁到颖江市的时候,陪嫁就是一副骏马图,据说后来凭这副绣活并攒下来的钱买下了现在的福利院。
尤星越的水平次不少,但也是相对于老院长而言。他绣出来的东西很有神,拿到外面去能被不少人夸赞一声“好鲜亮的绣活”。
铭文中“坤”字很有土地的厚重感,被雪青色和金线一衬,温柔可亲了许多。
动态发了半个小时,评论爆炸一样多起来。
和忙到头晕脑胀,没顾得上互关账号的尤星越不同,互联网上不少比较年轻的网友多少听过“华章”的名声——
华章诞生的时机非常巧,不,准确来说,是裁非和颜晨初抓住了当时拟人视频的流量和关注度,迅速攒了一些粉丝。
后来几个月内出了三套衣服,其中一套竟然直接古装圈里爆了,因为设计绝美、性价比优越,在一组模特出圈图的加成下,口碑和销量都很惊人。
另外两套是拿来走秀参赛的,高质量且价格昂贵,虽然销量差一些,但是口碑丝毫不差。
正是这样靠作品说话的账号,在两次流量的加成下,迅速积攒了几十万的粉丝。
很多偶尔关注古装或者国风服饰的人即便没听过华章,更没有关注华章,但是见过华章出圈的模特图,所以华章的路人缘也很不错。
长信灯:
我靠我靠!快把我杀了给老板助助兴!所以这是铭文联动了?比我想象中还要有排面。
这个是绣出来的吧?所以会和华章出重工的刺绣古装吗?!激动,错过华章前两次上展的衣服了,华章的客服还说暂时不会返厂了,好心累。快过年了,来一波重工吧,我可以用压岁钱买!
丝滑柔顺:prprprpr舔手。配色太漂亮,金线、雪青色的绸缎还有这么好看的手!新粉好奇一下,老板是不是会刺绣啊?还是摆pose拍的?
岿然:回一下隔壁楼的问题。老板会苏绣,那件牡丹花纹的长衫里有一半是他自己绣的。这次估计会有重工了(捏紧荷包,但是真的很想要)……话说有点忧心啊,国内的一些重工溢价太严重了,现在大片的刺绣(主要还是机绣)基本都是狮子大开口。
不知名:出,直接出!求老板把镇山河上的铭文绣上!我爱镇山河呜呜呜呜,出了买两套。一套我穿,一套收藏。
不知名可是不留客粉丝中的知名富婆,在不留客的话题中活跃度很高,她说要买两套,就真的会买两套。
有人起哄将评论顶到热评第一,纷纷问老板可不可以出。
超薄看到不知名的评论的时候无语凝噎,拉住了路过的景熠。
景熠伸头看了看,很艰难地辨认出简体字,也挺无奈的:“又不是什么好话,怎么能穿在身上呢?铭文有效力,小心压着他们。”
超薄无奈:“他们太喜欢你了。”
景熠语重心长:“纵然不信鬼神,但偶尔还是要忌讳一些的,死啊殉啊的放在身上,不好。”
超薄赶紧道:“我去回复一下。”
过了几个小时,不留客的账号在底下回复。
不留客:镇山河的铭文不适合用在衣服上,至于是不是重工……哈哈哈@华章,我不知道,随他们怎么做去吧。
几分钟后,华章回复:你猜。你要是真的能请到模特,我和晨初未来二十天不睡觉,在过年前给你把衣服赶出来。
网友们:搁这儿玩什么极限拉扯呢?(微笑)TM地说句准话啊!
……
尤星越还真不是故意拉扯,他是真的不知道颜晨初和裁非会做什么出来。
裁非一开始只打算挑几个好的字,用提花工艺做成暗纹,但是尤星越直接把这几个字全都送给了华章。
裁非很迟疑:“真的行吗?”
尤星越思考了一会儿,很艰难地理解了裁非的迟疑:“哪里不行?只不过是铭文的竹简在这里,又不是我发明了铭文,难道你在字典里挑出华章两个字注册的时候也需要询问我的意见吗?”
尤星越甚至觉得,华章这个牌子完全可以把铭文暗纹作为一种特色——一个品牌总要有些深刻的记忆点。
铭文比较复杂,在真正作为暗纹的时候,肯定有轻微的改动,改动之后获得的“铭文”,当然是裁非和颜晨初的成果。
尤星越很直白:“我觉得你和颜小姐应该比我清楚,其实你们可以用这些字做更多的东西。”
它可以是印花、可以是提花、也可以是绣花,它可以用任何形式出现在不同制式的衣服上。
喜欢铭文的人那么多,可以用二三十块钱买一件胸口印着铭文的T恤,也可以用上万几十万买一套提花暗纹的满绣古装。
裁非沉默。
尤星越道:“铭文意义深远,所以不适合乱用。但它本质是一种文字,流通和传承才是它的生命。铭文不归任何个人所有,我只是竹简的收藏者,我也没有将它授予给谁的权力。”
“你现在不做,以后说不定是赚快钱的商家做。你干嘛不直接把它出成一个系列?”
裁非道:“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之后,裁非无声笑了笑:真的是……太小看老板了。
天下珍宝在手,却没来没有被无与伦比的瑰宝迷惑过。
世间多少人,身怀宝藏时目下无尘,自以为超凡脱俗之人,占有有形之物的时候,竟然还敢将无形的宝物据为己有。
裁非是个器灵,自认比人类更清醒,现在看来,老板反而比他像个器灵。
这一通电话后,裁非那边基本没其他消息,但他这么忙,居然还一天照三顿饭的时间给尤星越发信息,问尤星越能不能联系到女帝。
早上八点半,中午十一点,傍晚六点。
尤星越被折磨了两天,终于发现裁非和颜晨初是轮着发信息的,把他当成鹰熬了。
第三天,尤星越觉得自己可能是闲得疯掉了,他拉住了时无宴——
时无宴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尤星越下颌抵着时无宴的手臂:“阴司……真的有一位女帝吗?”
虽然不是历史上那位女帝,但是那也是女帝啊!
听到女帝两个字,看动画片的景熠转过头,竖起耳朵:“原来阴司也有女帝呀?”
时无宴道:“有。五方鬼帝中,中央那位正是女帝。你要见见她吗?”
星越一直没有答应裁非那边的请求,他也就没有主动去找中央鬼帝。
尤星越唾弃自己这副托关系的模样,道:“要是忙的话,就算了。”
时无宴解释道:“不忙。五方鬼帝一年一轮班,今年是东方鬼帝,她正好闲着。”
尤星越:“是这样吗?”
时无宴道:“只有轮班的鬼帝会很忙。”
景熠端着椅子坐到时无宴身边,眼睛亮晶晶的:“会请她过来吗?”
很好奇阴司的女帝是什么模样的。
店里的其他器灵也悄悄竖起耳朵。
不过他们和景熠不一样,见过时无宴刚来人间时端正却不可亲的模样,没敢往前凑。
时无宴伸手在空中一拈,指尖凭空多了一张黄纸,他手腕一甩,黄纸自动烧起来,聚成一团迟迟不散的白烟。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白烟,烟气散去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三声过后,那人轻轻推开了门。
她面若冷玉,在茫茫的雪色里,乌沉沉的眉宇裹着冻彻心扉的寒意。
景熠慢慢站起来:“小姑?”
女帝黑沉的眼睛微微愕然:“景熠?”
认识?
店里的器灵都惊了——景熠从来不向他们提起身世,店里的器灵都曾进过宫廷侯府,知道越是光鲜之处,越藏着无人不足为人道的污秽。
景熠不说,大家也从不追问。
尤星越很困惑,歪头看向时无宴:“你不知道她是女帝?”
时无宴思考两秒,很无辜地摇摇头。
女帝走进来,轻轻关上门——她走过的地方,雪地依然是平整的。
“往复,尤老板。”
她微微颔首,算作行礼。
尤星越赶紧起身还礼。
女帝道:“老板不必惊奇。往复在阴司的时候醒来的时间很少,他只知道谁在阴司任什么职位,却不了解我们身前是干什么的。”
时无宴斟了一杯茶放在女帝手边。
女帝顺势坐在景熠身边,摸了摸小侄子的发顶,惊叹道:“飞眠回去的时候说,老板好会调/教人,将往复教的格外不同,我们一开始还不信呢。今天一见,果然是我孤陋寡闻了。”
时无宴微微启唇,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我……”
只见他男朋友兴致勃勃地追问:“怎么说?”
女帝抿了口茶,优雅道:“犹记得五六百年前,忘川河水泛滥,冲破了东边的闸门,东方鬼帝堵不上,只好将往复叫醒。”
“往复不愧是天生鬼神,我们五个鬼帝都堵不住的缺口,他挥手便填上了。他回来后,我们前去查看,发现东边竟然破了两个缺口,往复却只堵了一个。”
“东方鬼帝问他为什么。”
“往复说:你说有一个破口要堵,没说第二个也要堵。”
尤星越:“……”
店里所有器灵:“……”
女帝一锤定音:“他以前可是那种油瓶倒了也不知道去扶的……深闺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