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豪赌

胤禟哭得更凶了,他窝在胤禩的胸前,任由眼泪将他的衣服蹭湿。

“呜呜呜,八哥,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彼时的胤禟还没成长为后来的老九,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奶团子,眼见八哥又变回熟悉的八哥,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胤禩摸了摸他的头,这哄孩子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小九,你哭什么?搞得我也想哭了。呜呜呜,八哥,你不许只抱着小九不抱我。”十阿哥胤?闹哄哄地拥上来,三人抱成一团。

这是个什么场面?不是说好来看宝剑的吗?

哭了一会,胤禟有些难为情,明明已经是大孩子了,更何况身为皇室子弟,哪还能这么不顾脸面的哭,他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去。

胤禩却将宝剑递到他跟前,“小九,你不是想看吗?”

十阿哥一通乱叫,俩人立马将宝剑接过来,上下打量着。

九阿哥更是摸着爱不释手,他向来喜欢钻研各种精致新奇的东西,皇阿玛的物什从来不会有差的,此刻见了这宝剑,更是欢喜不已。

“八哥,你可真厉害,这宝剑精致锋利,不可多得,是一等一的宝物,皇阿玛又是那么喜欢刀剑的一个人,却把这把宝剑赐给了你,说明皇阿玛对你的喜爱比对宝剑的喜爱更甚,八哥我可真为你开心。”小九发自真心地对胤禩说道,他的眼睛亮闪闪的,让人看着就心生暖意。

小十也在旁边附和着,“八哥厉害还用你说,往常我们干点什么事情,不是八哥做的最好啊,眼下皇阿玛终于看到你的好了,八哥,小十也特别为你开心。”

胤禩温柔地看着这两个弟弟,心上仿佛有暖流涌过。

自从他得了这宝剑,旁人看他的眼神不是奉承便是愤恨,太子更是到处对他使绊子,四哥对他的脸色愈发冰冷,就连大哥对他也有所疏远,唯有这两个弟弟……

居然由衷地为他开心。

胤禩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眼眶有些潮湿,也对,若不是真心实意,自己临死之时,他们大可踩着自己另谋出路,只要在雍正帝面前说说自己的坏话投诚,料想恨他恨得要死的四哥也会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可他们没有,小九和小十无论何时都站在自己这边,落了个悲惨结局。

胤禩将两个弟弟抱在怀里,这一世,无论如何,他定要护他们周全。

……

过几日便是皇帝盛宴,说是宴会,不过是找了个由头百官朝臣聚一聚,顺便炫耀一下他们儿子的文学书法造诣。

没错,再过四日便是康熙帝验收各皇子近期学习书法结果的日子,也是胤禩即将完蛋的日子。

明明他深切地明白字要怎么写才能好看,可这笔落到他手上,它就偏生不听使唤,虽也能勉强写得齐整,可要讲究什么风骨气韵,胤禩的字绝对排不上号,尤其是在各位卷王哥哥的书法对比之下,他更是相形见绌。

就别说大文学家三阿哥胤祉了,就连四阿哥的字他都望尘莫及。

胤禩长叹一口气,小九和小十便看在眼里。

俩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商议。

“过几天便是皇阿玛验收的日子了,八哥他最近时不时便叹气。”小九显得有些苦恼。

“八哥肯定心烦不已,好不容易最近得了皇阿玛的奖赏,若是这次书法赛表现不好,定要叫人低看了去。”小十也有些沮丧。

“小九,你说有没有办法,帮帮八哥?”

九阿哥转了转眼珠子,心下亦是着急,可他们年纪又小,又无什么人脉,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要能帮到八哥,他什么都愿意去做的。

正当俩人手足无措之际,太子殿下突然派人来请九阿哥去府邸喝茶。

虽向来与太子没有什么交情,可他既然是储君,做弟弟的便没有请了不去的道理。

“小九,我这来了些新鲜的糕点,特请你来尝一尝,看看是否还可口?”太子不言其他,只一个劲地摆些吃食放在台面上,让九阿哥品尝。

九阿哥腿都坐麻了也不知道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真这么好心请他来吃点心?

正想找个借口推脱告退,却眼见一名着青衫的书生进了门。

太子起身相迎,反应热切,还热心地给九阿哥介绍他的来历。

“小九,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书法大家孟仞先生。”

真是刚有了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九阿哥欣喜不已,一时被高兴冲昏了头,只当这是偶遇。

从太子府出来后,九阿哥多次派人给这位孟仞先生送礼,关系愈发亲近,本来他的计划是,让这位孟仞先生私下对八哥进行补习,争取速成一番。

结果那孟仞拿了九阿哥的东西手软,又想着更多的好处,竟然胆子大到交了一副书法品给他,而那纸卷上的字竟与八哥有九分相似,却又更加灵蕴通透。

是何用意,昭然若揭。

……

胤禩以前无论走去哪,身边便带着两个小尾巴,小九和小十,从小便是如此,于是当他身后少了一个小尾巴后,他居然生出一丝不习惯。

“多日不见小九,小十你可知道他在忙活些什么?”胤禩向十阿哥问道。

小十玩弄着手中的新鲜玩意儿,摇头晃脑,显得有些天真可爱,他嘴里的点心还没咽下去,便嘟嘟囔囔着回答胤禩,“听说九哥最近认识了一个什么书法大师,每日都在书房苦练,自然没法与我一同来找八哥啦。”

胤禩看着小十嘴里塞满桃花酥,两边脸颊鼓成一个松鼠样,颇觉得有些可爱,便伸手将他嘴角粘着的糕点碎屑抹掉。

一旁新来伺候他们的太监看着八阿哥这一举动诧异不已,别说是帝王家的皇子皇孙,便是寻常百姓家的弟兄也万万没有这么亲近,虽速来听说八阿哥与九阿哥十阿哥交好,不是同母兄弟胜似同母兄弟,可八阿哥这般没有哥哥架子的皇子他倒是第一次瞧见。

“小九如此闭门不出地努力,定是为了过几日的书法赛,想来他是不想我们将他小瞧了去。”八阿哥打趣道。

小十刚想反驳,九哥的上进心才没有这么强,左右不是为了八哥你,不过想到九哥让他发誓不和八哥说这个秘密,可偏生他又是藏不住事的人,只能又抓了一把桂花酥径直往嘴里塞。

八阿哥看他馋成这样,心里不由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想着改日来了些什么新鲜吃食,都命人多送些到他住处去。

“慢点吃,像什么样子,又没人跟你抢,我们小十是不是小馋猫。”胤禩捏了捏十阿哥嘟嘟囔囔的脸颊,甚觉有趣。

只剩下十阿哥被桂花酥噎得不行,偏生还不能停下,改日定要让九哥补偿他,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牺牲可大了。

是日,康熙帝在乾清宫举办宴会,说是宴会,也不过是找了个由头各宗室聚一聚,康熙帝喜欢热闹,那下面的人便少不了费心思讨他欢心。

各位皇子和后宫的娘娘们藏着自己的心思,铆足了劲,各自献宝。

大阿哥送了近来淘到的上等宝玉,三阿哥送了砚台,太子送了他最近做的一首诗,其他皇子和娘娘们送的不过是一些新鲜吃食。

康熙一一收下,脸上挂着的笑容让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难以琢磨他的喜好,自古帝王喜怒不形于色,无论是谁的礼物,这位城府极深的帝王却只以同样的表情应对,唯有八阿哥胤禩观察到康熙帝微微蹙着的眉。

皇阿玛他似乎有些不满意?

胤禩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独自思索半晌,终于在看到康熙帝转动手上的扳指时有了答案。

无论是吃食,亦或者玉佩文房四宝,那皆是从康熙帝手上点过头才被送到各位阿哥娘娘后宫里的,左右不过是康熙赏出去的东西又借了个由头赠回来。而太子的诗文虽好,可终究没有戳到康熙的心坎里。

今日在朝堂上时,朝臣上奏,边外朝廷军队节节败退,被那蛮夷嘲讽整个大清没有勇武之人,全是些纸上谈兵只懂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的文弱之人。

马背上建国的满族人岂能容忍这番羞辱,多次出征的康熙更是亲自打了胜仗,可如今他看着他膝下的这些皇子阿哥,似乎只懂得研墨吟诗,心里不免生出一些苍凉之感。

正有些愁绪之时,却见八阿哥胤禩跪于堂前。

“皇阿玛,儿臣最近学了些技艺,不知能否求得一个献丑的机会。”

康熙突然来了兴趣,点点头示意胤禩开始。

只见八阿哥胤禩挥舞着前几日康熙赏赐的宝剑,就着落叶与风声,来了一段剑舞。

他年纪虽小,拿剑的手却飒爽利落,每一个动作既干脆又凌厉,仿佛此刻胤禩不是在宫廷里做表演,而是真正在战场上以一敌百,驰骋杀敌。

“好!”康熙第一个喝彩出声。

这么多皇子里,唯有胤禩猜中了他的心思,最得他心。

目的达到,胤禩弯了弯眉眼,利索收剑,他这一场,似乎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