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溪亭那边,对王家人一应罪行的审讯持续了小半个月,记录王家人罪状的书简更是装了近百只大木箱子。
就这还是因为有很多苦主是被直接破家灭门了的,已经连个能来告状的幸存者都没有了。
若非如此,王家人的罪行怕是真要应了那句“罄竹难书”了。
如此累累恶行,当真是死一百次都不会让人觉得他们有哪怕一星半点儿的冤枉。
潘溪亭因为越审越窝火,越审越觉得他们不配活着,所以干脆利落的判了那些罪该斩首的人一个斩立决。
剩下那些罪不至死的,则是全部都被潘溪亭充入奴籍,打发去了偏远之地做苦力。
这其中,还有王家那些懵懂无知的孩童。他们什么恶事也没做过,但却被自家亲人牵连的险些丧命。
为什么呢?因为如果不是叶安澜坚持依律法给王家人定罪,王家人早就已经被群情激愤的兖州百姓和满心怨恨的幸存苦主给活撕了。
他们可不管什么律法不律法、主犯还是从犯的,他们更不会因为王家的孩子还没来得及作恶就觉得他们理应无罪。
他们只会想,王家害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满门俱灭,凭什么他们家的孩子却可以幸免于难?
王家人在作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想那些被他们害了的人,家里也是有无辜稚童的?
他们可以杀别人家的孩子,那么别人自然就也可以杀他们家的孩子。
连坐,这是在古人看来非常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鉴于此,潘溪亭甚至还专门过来请示了一次叶安澜,问她要不要“顺应民意,收拢民心”。
叶安澜却是想都没想就直接摇头拒绝了,用她的话说,“我们即便再讨厌那些作奸犯科的人,也绝不能以舆论或者个人喜好来挟持律法。”
要是照她的本心,那该死的人可就太多了。
比如那些抛弃、弄死女婴的家伙,叶安澜就觉得他们都该为他们的罪孽一命抵一命,可考虑到立法应该遵循的基本原则,叶安澜到底没把自己的真实想法给写到律法上。
杀人偿命这一条是她坚持的,所以不管是父杀子还是夫杀妻,叶安澜都坚持要让他们一命抵一命,但如果只是弃养的话,叶安澜就没有按照故意杀人罪去给那些重男轻女的家伙量刑了。
不过为了能够最大限度保护孩子,尤其是那些不被自己父母亲人重视的女孩子,叶安澜倒是在各地设立了专门收养孤儿、弃婴的大型育婴堂。
那些做父母亲长的但凡有些良心,都不会介意多走几步把孩子送去育婴堂,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直接把孩子丢在随便哪处荒山野岭。
如此一来,叶安澜就可以在律法相对客观、公正的前提下,最大限度保障那些孩子的生命安全了。
她倒是一片苦心全为治下百姓,然而遗憾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甚至支持她的这些做法。
她坚持执法者必须做到客观、公正,不以个人好恶为疑犯量刑定罪,原是出自一片公心,但那些盼着王氏一门就此死绝的人,却背地里一脸恨恨的痛骂她姑息养奸、妇人之仁。
她坚持收养被抛弃的女婴、在各地开办女子学堂、为女子提供就业机会,原是为了帮助这世界上最受压迫的弱势群体过上稍微像样一点的生活,但却被那些男权主义者明目张胆地指着鼻子骂,说她妄图颠覆伦理纲常,断绝各州各县一众大好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光明坦途,使天下女子尽皆不安于室。
最开始被人这么骂的时候,叶安澜简直一头雾水
她就不明白了,她虽然确实有在刻意提高女子的社会地位,可她也没有着手打压男人们的意思不是?怎么她就妄图“断绝各州各县一众大好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光明坦途”了?
不懂就要问,一脸茫然的叶安澜,非常诚恳地请教了一下那位第一个跳出来骂她的老酸儒,为何说她妄图“断绝各州各县一众大好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光明坦途”?
她是抢他们钱了,还是烧他们书了,又或者是下令不准他们苦读上进了?再不然她是发布了“辖下官员只用女子,不用男儿”的奇葩政令?
她记得自己都没有啊!┓(′?`)┏
叶安澜倒是态度谦和、语气诚恳、表情无辜,可她越是这样,那位老酸儒就越是觉得,叶安澜这是名为请教、实为反讽╭(╯╰)╮
而且老酸儒并不认为这是他想多了,他也是有证据的!
他的证据是什么呢?正是叶安澜“请教”他时的那句句反问。
听听她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
她没有抢他们的钱,没有烧他们的书,没有下令不准他们苦读上进,也没有发布“辖下官员只用女子,不用男儿”的政令——她根本就没对那些男子做任何事,所以,那些男子出不了头,完全是因为他们自己平庸无能!
说话从来没有隐藏和延伸含义的叶安澜:......完全不明白这老头儿怎么突然就气得脸红脖子粗了┓(′?`)┏
还是被那老酸儒长篇累牍、拐弯抹角的一顿骂,叶安澜这才知道,原来这老酸儒所谓的她妄图“断绝各州各县一众大好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光明坦途”,居然是指她“把本该用在男子身上的银钱和资源,全都给了微不足道、理应安守本分相夫教子的女子”。
这给叶安澜给气的,合着她的钱她想怎么花、她的产业她想用什么人,她自己都不能做主了?把爪子伸到她的东西上面指手画脚,真当她这个物主是死人么?
一念及此,叶安澜直接开启嘲讽模式。她可不像老酸儒以为的那样,会委婉地讽刺别人,她一向都是直接毒舌毒到别人自己想死。
老酸儒被她骂的掩面而去,再然后,坊间就有说书先生、戏班子、唱小曲儿的伶人,开始或说或唱,抨击起了那起子把别人的东西,理所当然当成自己东西的厚颜无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