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虫族？
眼前画面展开的令人措手不及，夜清尚未回过神来，便感觉自己被抱着稳稳走出飞船。
当视野不再局限于门槛后，她发现周围还站着数十只体型硕大的怪异生物。
它们布满倒刺的粗壮四肢，撑着浑身泛着钢铁色泽的硬甲，上半身高举着一对锋利螯钳，黄澄澄的双眼直勾勾看来。
起初它们全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紧接着仿佛被吸引般缓缓向自己靠近，密密麻麻的金属摩擦声也随之再度出现。
虽然它们拥有常人眼中的可怕外表，但夜清看着心里却生不出半分的恐惧，便继续保持着安静来观察。
她被雷昂抱着平稳前进，路尽头那名金发男子早已收起长剑，动作轻盈的从尸堆一跃而下，大步流星地走来。
黑色皮质长靴包裹修长结实的小腿，距离拉进后夜清便能看清，对方惑人心魄的秀丽容颜。
几乎发白的淡金色及肩长发，顺着他单膝跪下的动作划出优美弧线，蔚蓝色双眸里闪着流光溢彩的喜悦，启唇声如清雨，“以诺在此，恭迎吾王的降临。”
“虫族与荣光将永远与王同在。”说完他取下洁白手套，轻握住自己的脚踝，低头似欲亲吻足尖。
但这个打算并没有成功，因为原本已经站定停下的雷昂，忽然毫无预警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脚踝传来的微凉温度一触即分，夜清听到一道充满嫌弃的声音，“手脏死了。”
“你怎么来了？”她抬眼又瞧见雷昂没好气道。
以诺的手在半空中僵滞了片刻，缓缓半握成拳后放在胸口，闭上眼微不可察地浅吸了口气，再睁眼时唇边笑意分毫不变。
没有分给雷昂半个眼神，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我在感应到王诞生时的精神力连接后，便立刻整顿人马赶来寻王。”
以诺声线柔软，满眼真挚道:“在半路遭到不长眼的星际海盗攻击，想着为王献上更舒适的环境，就顺便占领了这座机舰。”
夜清对这个理由感到十分耳熟。
她面上不显，听人继续道:“原是打算清理完垃圾再迎接王，但这些低等虫子连一刻都按耐不住本能，半点也等不住的就要见王。”
“请王饶恕。”以诺惶恐不安地垂首，周围其他虫族也全都跟着缩起身子趴下。
夜清看着眼前乌泱泱一片，心底因为确认处境安全而放松下来，淡淡回应道:“没事，都起来吧。”
以诺道谢后站起身，语气温和如三月春雨，“这里就交给低等虫们处理，我带王前往主室吧。”
发现对方看来的目光透露出询问意味，夜清点点头，示意答应。
以诺扬声对那些体型硕大的低等级虫子下达指令，后者收到后便迅速开始行动，有条不紊的进行清理现场与解决飞船等工作。
夜清最后看了一眼它们忙碌的身影，便被带领着离开这片弥漫血腥味的地方。
战舰内部同样多为金属材质所建，柔和白光照亮条条笔直的通道，四面布满规律交织的蓝线，看上去宛若人体脉络，时不时还会闪过微芒。
以诺在前方带路，“战舰行驶速度更快，大约一天左右的时间就能抵达母星。”
夜清在背后一直紧盯着人，却没料到对方会忽然回头，晴空同色的蓝眸在捕捉到她视线的瞬间染上盈盈笑意，“王有话要问？”
夜清抿了抿嘴，既然被猜中心思，干脆直接明言:“我想了解所谓的精神力与你口中的高低等虫族。”
以诺眉眼低敛，恭敬的替王解惑，“我们虫族之间按类似尖塔的形状画分。”
“塔尖之上高于一切的是王，剩下的所有虫子从出生之日开始，按照王的愿望进化拥有高中低三个等级。”
“通常外貌越接近人形的虫子等级更高，低等虫会无条件服从并执行高等虫任何命令。”顿了顿，以诺又小心翼翼的轻声道:“至于精神力……是传达王意识的能力。”
“那是王独一无二且与生俱来的，请原谅我实在无法解释。”
“什么叫做按照王的愿望进化？”夜清听完，对虫族这个生物产生的问题反而更多了。
“王是虫族意识与灵魂的化身，王希望虫族是什么样的，那我们就会是什么样的。”回答她的是雷昂。
和说要献上战舰时不同，他这一路上都显得十分沉默。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主室门前。
战舰主室内部布置宽敞气派，用具设备一应俱全，目之所及处都铺着大面积的毛地毯，为压抑的冰冷场景增添一抹暖色。
她被雷昂小心地放下，身下大床的触感是让人想全身都陷进去的柔软。
“王新生不久，其他事应该暂且放后，眼下需要尽快补充营养才对。”以诺待她坐稳后就立刻开口。
他目光轻飘飘地扫向一旁，勾唇笑道:“雷昂去取营养液来，我留在此侍奉王。”
被念到名字的雷昂猛地抬头，神色立刻透出显而易见的不满，眉头紧蹙地瞪着提议者。
以诺正面应对，连嘴角弧度都没变化，依旧带着让人挑不出错的温和微笑。
两人之间无声的对视，让气氛在看不见的暗处紧绷如弦。
夜清若有所觉的抬头，看见雷昂率先移开视线，并低声请求去取营养液以及出生蛋壳的剩余碎片。
夜清盯着对方下垂的脑袋与肩膀，虽觉得有些意外，但也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作为同意。
结果她就看见雷昂整个人变得更加蔫拉，仿佛一只弃犬般无精打采的出去了。
夜清面上表情不变，目送对方直到离开。
留在舱室内以诺姿势标准地单膝跪在地上，没有急于表现，而是选择静静的注视这位新生的王。
瀑布般倾斜而下的黑发与不合身的黑金军服，衬得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透出几乎病态的苍白，脸上神情淡淡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有殷红似血的薄唇微微抿着。
王没有拒绝自己，至少说明雷昂的份量和此刻的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以诺想通后心情愉快，眼角眉梢的笑意愈发灿烂，“王。”
夜清被唤回神，扭头朝人看去。
和雷昂硬朗英气的五官不同，以诺的面部线条流畅精致透着贵气，一直保持上扬弧度的嘴角与眼尾，温柔却又让人猜不出心思。
“历来王诞生后，都会吃掉遇见的第一位虫族补充能量。”以诺跪在她脚边，向前倾俯着身子，道:“但我看见雷昂还活着，于是猜测您应该选择了营养液，这才叫他去取。”
“还请王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有什么可原谅的，你做得对。”夜清淡淡回道。
这人不说，她都不知道对方看似简单的话语背后，居然缠着这么多心思。
以诺唇边笑意更深，伸手捧起王□□的脚，在那苍白若初雪的足尖落下一吻，力度轻似浮羽。
他的眼底情愫翻腾仿佛暗潮汹涌的海底，但最终又尽数被掩盖在蔚蓝海面下，只有一句带着柔和笑意的低语，“感谢王。”
***
浩瀚无垠蕴藏危险太空某处，飞驶着一座可支配控制数百架战舰的中心主舰，庞大如山的机体让它可以无视太空碎片，蛮横的将其破开后继续前进。
——这就是恶名昭著的星际海盗们，引以为傲的太空堡垒。
急促的脚步声在舰内走廊响起，负责通讯联络的年轻组员，此时神色慌张地打开一处门并往里大喊道:“报告大队长，编号MJ-1569的二代战舰忽然失联。”
他口中的大队长，外形虽然像人但却长着一身坑坑洼洼的蓝色皮肤。
作为上司他正姿势悠闲的靠在皮椅上。
被打扰休息后，他皱起眉头，满嘴酒气不耐骂道:“吵什么？没脑子的蠢东西，失联了不知道去调查记录找原因吗？”
年轻组员被骂后下意识缩起脖子，下一秒又反应过来，忙扬起手里的录像记录，“就是查过后发现情况不对，这才来报告。”
他努力整理语言道:“我们在失联战舰上传回的最后监控记录里，看见了虫族士兵的身影。”
上司听后挑了挑眉，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问:“没把它们都抓起来吗？”
年轻组员摇头，神色怪异地回答道:“这次的虫族士兵和以往遇上的完全不同。”
“它们的攻击不仅凶悍并且极有组织性……我好像还看见一位高级虫族的身影。”
“高级虫族？”他的酒意登时消失大半，表情严肃的上前两步观看视频。
透过血迹斑斑的画面，大队长确实看到一道格格不入的优雅洁白身影，手里华丽长剑直指正前方，顺着这个方向其身后瞬间冒出数十只无比凶猛的低级虫族。
只见视频里的主角似有所感般朝镜头的方向瞄了一眼，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冰冷蓝眸。
瞬息间机器被破坏，视频到此结束。
大队长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回神，“MJ-1569失联前最后的位置坐标在哪里？”
年轻组员见状也跟着紧张起来，连忙报出一组坐标数据。
“那片星域不仅多是废弃星球，而且还布满大大小小的危险黑洞，高级虫族好端端去那边抢我们的战舰干什么？”大队长一脸的不理解道。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我们的人招惹了对方，”年轻组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结果被反杀了。”
“……”大队长同样也猜到这个可能。
尴尬的沉默了片刻，他发出一声气愤的咋舌，“这群该死的虫子，都快灭族了还给老子添麻烦。”
大队长眉头紧锁，嘴里小声嘀咕:“偏偏是那座交货的战舰，这一定要向上头汇报才行了。”
一边自言自语，他一边站起身向门口大步走去。
年轻组员见状连忙跟上，问道:“队长，虫族快灭族的事情是真的吗？”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好奇，更多的是一种看热闹的，不自觉的恶意。
“它们依靠女王才能繁衍生息，而女王已经三百多年没出现，再加上我们做的那些事情。”大队长撇了他一眼，唇边同样划出十分恶劣弧度，反问道:“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