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火气音量说这句话,实在有些喜感。
但是钟家慕这种她吃薯片他抢薯片,她吃甜食他抢甜食的行为着实令人发指。
席畅畅定律一,唯小说与零食不可抢也!
钟家慕不痛不痒的抬眼看了她的手里:“粟米条。”
席畅畅得令,用力抢过他手里的薯片,并自己手里的东西塞进他手里。
待一切就绪,正色摆出新闻发言人严厉谴责的嘴脸:“不许再和我抢!”
钟家慕挑挑眉,不置可否。
面对着钟家慕食言而肥再度伸过来的狼爪,席畅畅终于忍无可忍之下,终于爆发了一场薯片保卫战。
两个人没形象的在床上推挤成一团,原本散落在床上的零食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最后,钟家慕终于把她压在身下,眼睛一眯:“给不给我?”
“不给!”席畅畅威武不能屈。
她蜷在那里,头发因为适才的动作有些乱,脸也红扑扑的,微微的喘着气。那眼睛显得更亮了,倔强的含笑的看着他,里面又似有些氤氲的雾气。
他怔了怔,才含糊地咕哝了一句:“那好,我不要它了。”
觉得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席畅畅这才后知后觉,举起已经被自己抓的不成形的薯片袋子,努力试图亡羊补牢:“你喜欢吃,我给你还不行么?”
“太晚了。”钟家慕吃吃的笑:“我找到了更好吃的东西。”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来,映着床上交叠拥吻的一双人影。
她的唇舌间还有适才粟米条上那草莓奶油香甜的气息,浅尝辄止却欲罢不能。
席畅畅只觉得脑子昏昏的,仅余唇上那柔软的触感。手里只攥着身前钟家慕的体恤,无意识的攥得死紧。这一片恍惚中,仿佛听到有什么声音渐渐清晰,慢慢才意识到是钟家慕的手机在响。
她微微错开唇,声音有些喘:“手机……”
钟家慕头也不抬,在她唇边嘟哝了一句:“别管它。”
席畅畅别过去了脸:“你不能这样。”
钟家慕楞了楞,才明白她话里面双关的意思。手机的响声已经停了,黑色金属静静躺在桌子上,阳光光束里有飞舞的细小的尘粒。没有人说话,席畅畅有些心慌,她知道他的性子,可是她只能这么直接的拒绝。毕竟他这么小,更何况她的肚子里……
她不得不这么做,即使他们现在只是心无歧意单纯的亲密,她也要预先防止任何的可能。
许久,钟家慕都没有说话,她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他,他漆黑的眸子浮动着一丝伤感,手轻轻举起却又迟疑的停在那边,良久才说:“对不起。”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目光,充满了歉意——在她印象中,他眼中一贯有些无动于衷,对旁人如此,甚至于对他自己也不例外。
慢慢地,她反应过来,他是为了那一夜道歉。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原来他误会,也幸好他误会。
事实上由于怕席爸席妈发现,席畅畅也只有在每天下午才能过来。其实来了也没有多少事情,大多的时间两个人都是窝在房间里看电视。
床上早就被席畅畅用四个大抱枕布置成了她口中的天堂,两个人靠在软绵绵的靠枕上,一人手里拿一包零食,他吃她的,她吃他的。这个……自然是在钟家慕屡教不改下养成的毛病。明明是麻烦又奇怪的举动,钟家慕却美其名曰“分享”。
只是现在的电视剧数量与质量成反比,大都是绝顶无聊的情节,难为他们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幸好两个人的智商在宅的过程中有急剧下降呃倾向,每天下午追着芒果台的一帘幽梦看的起劲。
并且……演戏的人哭得越惨,看戏的两个人反而笑得越欢畅。
尤其是里面两姐妹相拥而泣的时候,席畅畅嘎嘣嘎嘣的嚼着豌豆脆边抽风似的笑。
笑了一半,她终于发现不对劲,抬头问钟家慕:“糟了,钟家慕,我是不是越来越变态了?”
钟家慕一本正经的回答:“放心,再变态我也不会嫌弃你。”
这样算不算是安慰?
席畅畅无语……
十五分钟剧集,二十分钟广告,是芒果台十几年如一日坚持的作风。
广告时间,席畅畅无聊换台,不几下就看到巨大的演出周董深情款款的在唱青花瓷。
说起青花瓷,席畅畅就难免激动,去年她就是听着这歌看完的一本《寂寞空庭春欲晚》,也不知是曲通文,还是文衬曲。只觉一本书看下来,荡气回肠又隐忍难言,于是书与歌曲都奉为至爱。
这么猝不及防的听到,就如同无意间遇到一位老友,当初的种种感动涌上心头,席畅畅一个激灵从某人的怀里挣脱,坐直了身子摇头晃脑的跟着哼哼。
身后传来某人冷嗖嗖的声音:“你很喜欢?”
满腔热血的席畅畅不疑有他,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这曲子还有这词,真是太好听太好听太好听了!”赞美无力,只能再三强调好听的席畅畅一脸兴奋的回头:“你也喜欢是不是?”
看着兴奋得两眼发亮的席畅畅,钟家慕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对这首歌的热爱。
——手指在遥控器上轻轻一按,屏幕上立即显示出一个老外大大的笑脸:“我们都用妇炎洁……”
……
愤怒!席畅畅出离的愤怒了,抢零食就算了,现在连电视都跟她争。
气鼓鼓的抢过来遥控器,换回去,继续眼巴巴的看胡子拉碴的周杰伦。
钟家慕很镇定的靠过来,看着屏幕凉凉吹风:“听说他跟那个主播分手之后,又跟一个模特在一起啊?”
席畅畅斜了他一眼:“我只是喜欢听他的歌,才没有无聊到去打听他的绯闻。”
……
无聊去打听明星绯闻的某人没有说话。
世界恢复清净。
沉默了一会,某个无聊人士又靠了上来,摸着下巴很有学术性的探究:“听说他这些年都习惯了不穿内裤来者,不知道今天穿了没?”
静默,室内奇异的静默。
片刻后席畅畅才从石化中恢复,然后……一脸镇定的关上了电视……
这样的日子虽然琐碎却过的飞快,一晃眼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时至骄阳似火的八月下旬,而九月就是学校开学的日子。
再开学钟家慕就该是是高三的学生了,他一副的无所谓,席畅畅却很紧张。
高三之前往往学校的老师会开一些补习班,为此席畅畅不止一次的催钟家慕回去,可是每次都被他插科打诨三言两语的带过去。无奈,席畅畅只好买了一堆往年高考的真题,自己暂时充当他的家庭教师。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席畅畅口干舌燥的讲完了题,才发现钟家慕一手支着脑袋,两只眼睛从头到尾没有瞄过试卷一眼,视线始终在她脸上。
“你现在明白了吗?”她捺着性子问。
钟家慕这才懒洋洋的看了试卷一眼:“嗯。”
“那你说说这道题该选什么?”
“A.”瞄了一眼被她用红笔圈起来的选项,钟家慕“读了出来”。
回答正确!
莫非刚刚他的心不在焉只是假象,其实他是那种一心可以N用表面上懒散仿佛是一脸垂涎的看着你实际上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已经听在耳中记在心中随时可以犀利的挑出你话中哪怕一个标点错误的天才?!
多么有台湾小言男猪的风范?!仿佛吃惯了猪肉,猛然发现身边一只猪在跑,席畅畅热血澎湃。
当然为了避免鱼目混猪的情形发生,席畅畅还是秉承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科学态度,试探性的问:“那为什么不选C?”
席畅畅两眼变星星,握拳等候。快回答吧快回答吧,无论是一字不差的叙述她刚才的讲解还是另辟蹊径有自己更简洁的方法,都会坐实了他慵懒天才型言情男猪的宝座。
“很简单。”钟家慕淡淡回答,席畅畅屏住呼吸,只等下文。
“因为C答案是错的。”
……
求婚
虽然钟家慕算不得天才,可是进步也称得上神速,他们这样一个认真地教一个敷衍地学,也到了八月底。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凉,他们抽了一个空去商场给钟家慕买秋季的衣服,出商场的时候席畅畅终于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钟家慕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居然有些不解:“回哪儿去?”
“回去上学啊。”再开学就是最后冲刺的高三了。
钟家慕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不上了。”
街道上人声嘈杂,席畅畅楞了一楞只怀疑自己没听清楚,不能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我不上了。”钟家慕清楚地又说了一遍。
以为他只是学生普遍的厌学症,席畅畅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说下去:“待会我们就去给你订票。”
钟家慕腾出一只手拥住她,半真半假的说:“我不去上学,就在这陪你。”
他的口气像是哄骗小红帽的狼外婆,席畅畅哭笑不得:“不上学,你以后要做什么?”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现在这样就很好。”
席畅畅这才明白他的认真,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真的不回去?”
“回去也行。”钟家慕回答的很干脆:“你和我一起走。”
“你要回去上学,我都已经辞职了还要回去做什么?”
钟家慕挑挑眉,不紧不慢:“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
看他一脸认真,席畅畅终于被气到:“你怎么这么分不清主次?!”
钟家慕的声音依旧有些无赖:“我分得再清楚不过,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你在一起。”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眼睛里却只是坚定。席畅畅微微别开了脸,依旧是不赞同:“我是不会再回去的,可是你这么小,不上学又能做什么?”
钟家慕沉吟了一下:“那我回去打电话找人把我的学籍和户口都转过来,我继续在这里上学,预计能赶得上这里学校开学的日期。”他自嘲的笑了笑:“毕竟我有个那么只手遮天的爸爸。”
席畅畅看着他,忽然觉得烦躁。
他只是不顾一切,不顾一切的天真。
他以为她现在说的只靠几张单薄的户口学籍的证明纸就能解决?
她开口,不容置疑:“我待会去订火车票,你明天就走,回去之后好好上学。”
她的斩钉截铁,让钟家慕有些意料不到——他从来没有这么处心积虑,甚至决定去找那个男人,只是为了在她身边,可是她的回应只是一再的推开他。他终于不耐烦:“你不走,我就陪你留下来,你要我上学,我就继续上下去。所有你的要求无论我喜不喜欢全都答应,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他的语气让她忍不住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你这样为我,我担不起。”
冲口而出之后,她楞在那里,他闻言后身体一僵,脸色顿时刷白。
没有人开口,气氛僵凝在那里,良久,他才梦呓一样喃喃的说了句:“原来你一直这么想。”顿了顿,忽然一手抓起她的手腕,嘴边浮起冷笑:“其实你心里一直这么想对不对?”
手腕上的痛传过来,席畅畅只是沉默。
她从来没有确切的这么想过,可是她太害怕。钟家慕的世界里只有她,可是她的生活里有太多其他的人。
他可以天真,她却不能。
她要的不是他转过来的户口和学籍,而是更长远的将来。
她的沉默仿佛是默认,她从来都是这样想他。
如果可以,他愿意一切都给她,可是她只是担不起,不想要。
这些天来,每次对视时情不自禁的微笑,每次近在咫尺她软软的声音。每一次,都美好的像是梦境。
原来真的都是梦境。
可是他只是不甘心,收紧了手,逼着她看他:“这些天来,你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席畅畅连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赶我走,是因为你腻了,烦了。你从来没有想过跟我有结果,我在这里只会碍着你,碍着你去相亲,碍着你去认识别的人是不是?!”
他的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根本没有想,可是说出来每个字都让人急痛难忍。
她从来没有想过跟他有结果,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他有结果……
这么猝不及防的说出来,才渐渐领悟,她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他有结果。
所以,她千方百计的不让他与她的父母见面,所以,她毫不犹豫的要他离开。
听着他那些毫无来由地指责,席畅畅开口:“钟家慕,你不要无理取闹。”
“就算我是无理取闹好了。”钟家慕目光炯炯:“那你敢不敢证明给我看?”
证明?什么证明?
席畅畅还没反应过来,钟家慕就半跪了下来,拉着她一只手,刻意的提高了音量:“席畅畅,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他的声音清亮,引得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驻足观看。
席畅畅只觉得恍惚,她一贯胆小又爱面子,可是这时被这么多人看着,却也不觉得窘迫。只是怔怔地看着钟家慕,他看着她,只是执拗的等着她的决断。
他总是在逼她。
从起初的那一夜逼她正视他的感情,到今天逼她证明他们之间的长久。
他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无论是该不该要的都执意的要取来,受了拒绝就只会任性的来逼迫。
可是他这样的逼迫,竟然让她感觉欣喜。
周围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将他们围成了一个圈,嘈杂的人声中,他只定定的看着她:“席畅畅,我爱你。你要不要嫁我?”
人群哄然交好,口哨声四起,在她耳中,却仿佛全都隐去,只剩下他适才的声音。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这三个字,她过了会才慢慢反应过来。仿佛刚开始一颗响雷在耳边炸响,隔了许久,脑子才有嗡嗡的回响。她只能看着他,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在的街头,他单膝跪地,手中握着她的手,漆黑双眸锁住她只是问:“我爱你,你要不要嫁我?”
每一个字都真真切切的听了进去,可是整个句子又要认认真真的想几遍才明白。她反反复复的想,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明明简单却仿佛还是想不透彻。可是嘴角却已经扬了起来,笑意从眼底都能漫得出来,所有的不安与焦虑在这简短的话语前顿时都溃不成军。纵使前路漫漫,悲喜不知,为了这一刻,只为了这一刻,原来那些都是值得。
夜色里,宋秦挂了电话,一脸的苦大仇深。
杨皙坐在吧台边,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很是了然:“你心肝到底怎么了?”
宋秦哭丧着脸:“被钟家慕那小子扔在一个什么小区,现在还让我亲自去开回来。”
杨皙幸灾乐祸悠悠然:“自作孽,明明知道他一去就不回来,还把车子给他开。”
想想那天恶鬼投胎似的钟家慕,宋秦尽管郁卒,还是觉得那种情况下自己出卖车钥匙是正确的选择。
抬眼看到冷冷清清的杨皙,他忍不住还是三八兮兮的凑过去:“不过这次钟家慕能如愿以偿,还是得多谢谢你。”
杨皙拿斜眼给了他一道眼风:“多事!”
宋秦腆着老脸视而不见,一脸的好奇:“不过你这么好心还是让我吃了一惊,啧啧,你个苏大小姐什么时候也懂得拱手相让成人之美了?”
杨皙摇了摇手里的酒杯,暗红通彻的液体在杯中轻漾,她的声音仿佛陷入了回忆一般梦呓的低语:“你……有没有见过钟家慕哭?”
不意外的看到宋秦定在那里,眼珠子几乎能掉下来。她垂了眼眸,若是今天有人跟她这样说,她一定也会嗤之以鼻。钟家慕就该是一副漫不经心,身上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蔽将所有的欢喜与哀愁都隔绝在外。
可是,恍若钟家慕这两个字能轻而易举的突破她的冷清倨傲。
对钟家慕来说,这世间也有这样一个席畅畅。
那晚从酒吧出来,钟家慕实在醉的不像话,扶着街道边的树吐得一塌糊涂。她在旁边小商店里买了矿泉水,他漱完了口,踉跄走了几步,却是连路都走不稳。
她过去搀着他,只听他语音含糊带着浓浓的酒意,仿佛没有睡醒:“给她打个电话。”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却在拿到他手机的那一刹那明白——他上百次的拨出号码全都是一个名字。
席畅畅。
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破裂,空洞得穿堂风一般的掠过。
她还是按了通话键,几声忙音后就传来系统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机械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夜格外清晰。
钟家慕却仿佛没听到,一只手接了过去,放在耳边,声音喑哑:“我想你。”
她立在那里,不能动弹。
席畅畅已经走了,那天是她亲眼站在门边看着她脸色苍白跌跌撞撞逃一样的跑下楼梯。
她不会再回来,手机号也早已更改。
可是想想手机里那上百次的拨出号码。
钟家慕曾经这样心甘情愿自欺了多少次。
她终于忍不住,冲他吼:“钟家慕你真T没出息,你要真这么喜欢就过去追,别T自己在这窝囊丢人现眼!”
钟家慕醉的太厉害,惺忪的看了她几眼,忽然就低低笑了起来,只是止不住的笑,只是那笑声让她想落泪。他终于停了下来,朦胧着醉眼看她:“我是窝囊,可是她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我要怎么去追?”
这些话的时候他只是无波无澜,全然没有伤痛不甘,仿佛只是平平的讲述。可是就是这种云淡风轻让她心惊,一时间,她只能楞在那里呆呆看他。
说完了这些,他仿佛酒有些醒,仓皇的别过去了脸。但是彻夜不眠的路灯,还是真实的反射出他眼底的一点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