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夜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火炉已经熄灭,桌上杯盘狼藉。

陆青平也和廖掌柜一样,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着了。

喝多了的陆青庭正在院子里打拳撒酒疯。

脸颊红扑扑的陆青辞拉着同样脸颊红扑扑的阿秀在那儿窃窃私语,约么是在说什么体己话。

“老爷!”

陆忠伸手轻轻拍了拍陆梧的胳膊,

“您没事儿吧?”

陆梧摇了摇头,

“没事儿。”

知道陆忠是想和自己私聊,所以提起一只酒壶,拿了两个杯子,

“忠伯,去我楼上吧!”

“老爷请。”

陆梧和陆忠相继起身离席。

正稍稍说话的陆青辞和阿秀皆停下看向两人,阿秀有些担心,陆青辞小声安慰了她两句。

打拳撒酒疯的陆青庭最虎,嗷了一声,

“爹,老爷,你俩去哪儿啊!”

“我陪老爷去楼上透透风,你继续练拳就是了。”

“好嘞,爹。”

……

……

阁楼二楼。

木板从房中延伸出去,行成一个阳台,其上摆着一个矮桌,两侧各有一个蒲团。

陆梧将酒壶和酒杯放到矮桌上,陆忠“哎哟”着艰难坐下,感叹了一句,

“老了老了!”

“生老病死,自然规律,谁也逃不掉。”

陆梧提起酒壶,倒了两杯清酒,主仆二人各自端起一杯,

“老爷,您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忠伯,人总是会成长的。”

陆梧笑着饮尽,然后抬头看天。

天上星河自西向东,璀璨高远。

“是啊,人总是会成长的。”

陆忠喝完杯中酒,握着酒杯,与陆梧不同,他的目光落在院里,落在趴着的陆青平身上,落在与阿秀聊天的陆青辞身上,也落在练拳的陆青庭身上。

“老爷,老奴之前不知道您要干嘛,现在倒是隐约能猜到一些。”

“那忠伯说说,我要干什么?”

陆梧饶有兴致,陆忠抚须一笑,

“老爷是想要开食楼,对吗?”

“忠伯意下如何。”

陆梧眼中闪烁着期待。

陆忠沉吟片刻,

“老爷,能告诉老奴您到底在想什么吗?”

“忠伯以为,我陆家和吴家比谁更强盛。”

“自然是吴家,且不说吴家老爷怎么样,单就说吴家人丁,就比我们陆家兴旺不少,所以老爷,您有什么关系好的女同窗没有,有的话老奴替您安排提亲!”

“噗——咳咳,咳!”

陆梧才喝的一口清酒直接喷了出来。

明明在说陆家和吴家谁更强盛,怎么就扯到“提亲”上了。

果然,不论哪个世界,在老一辈眼中,年龄一到成家就是头等大事。

“哈哈哈,老爷慢点,不要激动。”

陆忠伸手轻轻拍打着陆梧的后背,哈哈大笑。

“忠伯,这个以后再说。”

陆梧赶紧转移话题,

“吴家跟我一辈的有三人,长子吴瀚经就不说了,不笨也不聪明。”

“二女吴溪知,可以说是文武双全,这次春试,州学进士十拿九稳,武道境界也是极深。”

“至于三子吴蘅,想必忠伯也听过其幼年时喝过一口异种血的传闻,上元节在武圣庙前摆擂,以武道第一境硬撼武道第二境内炁武者,未来成就如何自不必说。”

“再看看我们陆家,我,手无缚鸡之力,您,虽然有武道二境巅峰,但如今年岁已高,青平和青辞……不说了,唯有青庭,天赋虽然不错,可若是没有奇遇,也就是下一个您。”

“老爷,您这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陆忠抚须笑道。

我不这样说,你又怎么会同意放弃那什么合约呢?

我只想安静修炼,可不想以后像个消防队员,四处救火啊!

陆梧心想,嘴上却苦笑,

“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啊,我们的的确确不如吴家强盛了,即便这次坚持保住了合约,下次呢,下下次呢?”

“在我看来,与其拽着这迟早会失去的‘合约’不放,还不如趁着合约在手,换一些实质的好处,将家中产业提前转型。”

陆忠笑容收敛,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沉默不语。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剩下的就看陆忠怎么去想了。

陆梧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陆忠空了杯子满上。

这玩意儿度数不高,还带着一股甘甜的回味。

良久,陆忠拍着膝盖,眺望这东南方向,

“老爷,如果没有今晚这顿家宴,我肯定会极力反对的!”

陆梧有些差异,但更多的轻松,

“忠伯这是……答应了?”

陆忠笑着点了点头。

祖老爷,太老爷,都没了,自己也该放手了,儿孙自由儿孙的福。

……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半夜。

陆青庭的酒已经醒了。

阿秀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陆青辞也趴在桌上,手里拿着筷子,轻轻敲击酒杯,时不时瞄一眼阁楼阳台上和父亲有说有笑的老爷。

……

翌日,晴空万里。

陆梧一大早便乘坐马车出城,继续经史的最后一场考试,陆忠则返回郡城。

然而,当他刚抵达惠山脚下,留着风度翩翩龙须髻的颜衙内便领着侍女,满心激动地迎上来,

“陆兄,你可是骗得小弟好苦啊!”

小弟?

这就以小弟自称了?

话说我骗你啥了?

陆梧一脸懵逼,搞不懂这位衙内又在抽什么风。

好在这并不是一位擅长卖关子的人。

“陆兄,你就是写出《象王行》的曲艺大家吧!”

“曲艺大家谈不上,不是,颜兄怎么知道这事的?”

“我告诉他的。”

浓眉大眼的吴溪知总是这么神出鬼没,

“他昨天死皮耐脸堵在我家书铺门口,给我整烦了,我就告诉他了,让他去找你。”

“您还真是实诚人。”

陆梧无语,这人不仅“祸水东引”,还在自己面前大大方方承认,是笃定自己拿她没有办法吗?

“哈哈,陆兄切莫责怪吴姑娘,是在下死乞白赖缠着吴姑娘,吴姑娘也是迫不得已。”

“颜兄说笑了,我哪儿敢怪她啊!”

陆梧斜瞥了吴溪知一眼。

“那就好那就好,不知陆兄可否完成小弟一个愿望。”

“等春试结束吧!”

陆梧知道他想听一遍完整版的《白象行》,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等春试结束了弹给他听也无妨。

“姓陆的,我父亲回信了。”

旁边的吴溪知又突然冷不丁的出声,

“他答应了你的条件。”

陆梧点了点头,一幅早有所料的模样。

“嗯,事情我已经嘱咐给了陆忠了,他那边一有消息,我就会离开州城。”

吴溪知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从他哥安排人半路阻劫陆梧时,就已经暴露了他们对“郡学教材供给合约”志在必得的决心。

只是……他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