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三旬,时间跃迁的极速,从沐天城往南而下,凶兽浪潮卷起的风,摧枯拉朽般席卷了整个沐北。
鬼车立在高山之巅,看着周围飘落的雪花,手掌微微抬起。
早有准备的几头蛮牛哞叫一声,头上尖角挑起山岳根基,仗助神通将山岳搬运千里。
天上地下,依旧是竖立着十个王座,可王座之上现在坐着的,却只有八人。
一首一尾,两位女子都是大神通者,尊位王座第一的青鸾降下天水砸坏沐天城后,便携着王座第十的白柒登上天幕,穿行天外天径直往南边去了。
至于她们去什么地方,想要做什么,他管不了,同时也没有那个能耐去管。
毕竟那二位不可能再帮大荒出手一次。
跟那两人一起走的,还有一个化名为英招的陨星阁大妖,能耐并不算大,带走了也不痛不痒,姑且送给两位前辈当乐子。
地位越高,责任越重。
他如今身居高位,手上捏着凶兽大军和陨星阁修士,权势达到了极致。
同时,大荒那一口死气沉沉的劫气也压得他喘不过气。
接受孔古的传承,便是接下了孔古的担子,未来大荒能在须臾地界吞食多少生气,全看他的能耐。
鬼车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了眼天幕上回哺的气运,开口问道:「从沐天城出来,咱们毁去了多少仙家宗门?」
大妖泗蛇靠在巨蟒头颅上,手上捧着一具新鲜皮囊,对着上头蒸腾的热气吹了吹,乐呵呵道:「算它作甚,一把全捞了,就没见到多少硬骨头。」
鬼车面色没有变化,扭头看向王座上瘦削白皙得近乎恐怖的女子。
女子正是念奴娇,她缓缓撩起粉色裙摆,露出一双细如竹竿的双腿,随意搭着一条白纱,慵懒地靠在王座上。
瞥见鬼车的目光,她懒洋洋道:「两百三十一家,除去全灭的二十三个山上宗门,其他的或多或少都有些投诚,至于那些不愿意投诚的……呵呵呵!」
念奴娇的笑声回荡在山水间,或许是嗓门尖细,在风中显得尤为刺耳。
鬼车垂眸看向她:「那些个愿意投诚的,记得将他们编入陨星阁里头。」
坐在枫叶树上惊鸿始终抱着剑,他探头看了眼跟着凶兽浪潮一起缓慢朝南移动的擎天阁楼,眼旁皱纹扭曲,「有这个必要么?都是些废物,到时候毁了陨星阁的名声。」
念奴娇认可的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凝聚在王座首端。
青鸾走后,王座第二的飞铉成了化形凶兽的魁首,一直以灰衣老者示人的飞铉一改常态,腰杆直直挺立,再无丝毫卑微姿态。
他指尖敲打着扶手,沙哑声音响起:「这些须臾人总是将礼义廉耻挂在嘴边,现在好了,见到我们踏翻了沐天城,一个个屈膝弓腰,哪有半点儿骨气,贸然收入陨星阁中,定然有损陨星阁的名声。」
「不过……」飞铉话锋一转,指着远处越发清晰风金色长线道:「软骨头也有软骨头的好,让他们与须臾人互相残杀也不失一个法子,等大战再起时,逼着这些人去前头,想必那些个守关的修士脸色一定很好看。」
老者身侧坐着高挑公子,一身白衫羽袍,妆貌高贵华美,正是那高坐烈阳的鹤渊。
他微微眯起狭长双眼,轻抿唇瓣,笑道:「这些人留着,用来带路,当那先锋军、细作、斥候,对上那些须臾人说不定有奇效。」
鬼车身躯微微前倾,手掌捏住一座山峦,将自己底下的王座往天幕撑近几分,缓缓张口道:「须臾人心思多,怕是有一些是委曲求全,心底里头还是不服我们大荒,到时候反过来暗刺我等一手,便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惊鸿笑眯眯道:「这还不简单,在他们心湖中下个禁制,不听令便死!」
鬼车将目光投在一直保持微笑的木莳身上,见她颔首点了点头,身子往后一靠,脸色轻松不少。
「如此,再往南,便要多留下一些蝼蚁性命了。」
一身蓝衣的雨璃踏浪行在凶兽浪潮之前,神通尽显,将附近水运凝聚一身,以此在沐北开道。
作为王座第四的她,天生便能操控风雨,此番进入须臾地界,蛟身汲水更是让她化云出龙,不仅褪去了蛟身,更有了操控须臾水脉的能力。
踏风行浪,行过之处,地水上涌聚成大江,滔滔南下,浩瀚磅礴的气势不比胭脂国自西往东的渭水差。
很快,这条大江骤然爬升,扭曲成一条长带,在天地下起一场刺骨冬雨。
雨璃双足落地,鲜少睁开的双眸此时呆呆看着远处通入天幕的金色屏障。
搬运山川五岳的蛮牛合力奔腾,踏得地面震动,浓尘滚滚,距离金色屏障不过三千尺时,将牛背上的大山扔出,在空中旋转几圈后落在屏障。
大片金芒闪烁,山岳碎裂成漫天碎末,化成一团团泥雾,只余一片空旷,掀不起半点波澜。
「有意思。」
泗蛇瞧见金色屏障,从巨蟒头上跳起,手掌一翻,一道翠色光焰凝聚成长矛,冲向金色屏障投射出去。
「嗤啦」一声,翠芒在屏障上爆炸开,掀起滚滚浓雾,遮蔽视线。
雨璃站在原地不曾动弹,双眸又缓缓合上,似乎已经预料到后续。
泗蛇一击不成,立刻催动天地灵气,他右手高举,将一团黑烟狠狠撞向金色屏障。
「蓬!」
一声轰鸣。
金色屏障上出现一层薄薄的波纹,黑烟散去,屏障纹丝未损。
见到这一幕,鬼车平静的脸色多出一丝凝重。
念奴娇右手一拍剑鞘,立即踏剑疾驰而去,长剑出鞘,一道极光落下,将天幕一分为二,划破虚空,最后落剑。
剑气横向延伸数千丈,深达九百尺,仍是剑仙通天之剑,也未能撼动金色屏障分毫。
念奴娇不打算再出一剑,踏剑返回王座,身子蜷缩着蹲在王座靠背上,面色平静道:「我们可能要绕一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