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衫青年手中纸扇轻轻晃动,用脚踢了下身旁的沙匪,从他腰上解下酒囊,朝少女投掷出去。
“不是什么好酒。”
林厌离将酒囊抓在手上,打开嗅了一口,确实不是什么好酒。
盘腿坐下,饮入一小口,入口皆是火辣。
林厌离随手将酒囊扔回白衫男子手中,眼睛眯起,“先前听见你们的话,你们似乎有个营寨?”
白衫青年伸手将粗壮汉子挡在身后,笑道:“姑娘想随我们去营寨看看?”
林厌离摸了摸下巴,嘀咕一声道:“还得去定风城呢,你们的营寨远么?”
白衫青年手心出了些汗,瞥了眼王奎手中拎着的马槊。
少女悄无声息地摸到身旁偷听了这么久,竟是没有一人发现,事出反常,很不对劲。
“我们营寨倒是不远,从此地往南边骑着骆驼,一日时间便到了,姑娘要是想去我们营寨,等我们将正事做完,必然当这个引路人,带姑娘去瞧上一瞧。”
林厌离鼓起腮帮子,缓缓呼出一口白雾,从骆驼上翻身跳下,“太远了,太麻烦,干脆在这儿解决算了,你们想怎么死?横着?竖着?或者是大卸八块?”
瘦黑男人阴恻恻笑道:“小丫头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看刘九的反应,你是那两个娇嫩的小娘子中的一个,老子现在突然有些舍不得让刘九霸去当娇妻了。”
林厌离面色古怪地将视线投在刘九身上,挑了下眉梢道:“怎就不是李竹酒呢?”
刘九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完全不敢说话。
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敢说,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后心处,有一柄尖锐短剑。
瘦黑男人狂妄大笑道:“你们瞧瞧刘九,这小子瞧见小娘子,身子都哆嗦起来了,只怕去了床……”
声音戛然而止,在一众沙匪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瘦黑男人眉心平白多出一个血洞。
瘦黑男人死不瞑目,本就不高的身躯倒在地上,连尘沙都没有溅起。
白衫少年恍然间察觉到自己背后已经浸湿,悄然朝后退了一步。
这个少女是那山上的仙家!
名为王奎的粗壮汉子,大手一招,将马槊高高举起,轰然砸下,力道凶猛,在武学上确实有几分造诣。
周围沙匪纷纷将腰上尖刀抽出,一拥而上。
林厌离衣袖一挥,一剑斩破酒囊,里头的酒水溢出,在林厌离指尖牵引下,汇聚在周身,浮空变作了袖珍游鱼。
天真飞剑模仿的是剑仙周沫的“游鱼”飞剑,施展的是海棠剑术,可以操控水气,神通不算玄妙。
“仙!山上的仙家!”
见林厌离周身悬飞萦绕着游鱼小剑,沙匪四散而逃。
林厌离唇角勾起,手掌一翻,周身游鱼蹿出,在月光下勾起梦幻曲线。
没有惨叫,寂静无声。
林厌离笑眯眯望向眼前的粗壮汉子,缓缓拉近身子,朝眼前的大块头勾了勾手指,示意让他蹲下身子。
粗壮男人脑子似乎有些不太好使,怔怔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林厌离轻轻跳起,食指指尖往前头一戳,点在粗壮男人眉心上。
白衫男人只见到一抹血珠从粗壮男人后脑勺绽开,鲜红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在沙漠中染上一朵妖艳红花。
白衫男人手掌颤抖得厉害,脑中飞转,将思路捋清后,高喝一声道:“在下愿引路带领官府兵卒前往营寨,将这些为祸一方的沙匪一网打尽!”
林厌离小步一跳,来到白衫青年面前,伸手揪住青年的衣领,迫使他弯下腰肢。
青年微微仰头,正巧与林厌离视线相对,也见到了右眼中的那一缕嫣红。
青年瞳孔紧缩,心脏扑腾乱跳,双腿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杜鹃啼血!”
“哦,你认得?”林厌离意外地挑了下眉,没想到眼前的男人居然有这般眼力,居然识得这杜鹃啼血。
白衫青年强行镇定,笑得有些勉强,“在下对山上的趣事十分感兴趣,有时候会专门收集这样的书籍,故此认得杜鹃啼血。”
“哦,原来是个读书人!怪不得!”林厌离眯起了眼睛,伸手拍了拍白衫青年的肩膀。
“呐,想活命么?”
白衫青年重重点头,毫不迟疑。
“给你五天时间,照你刚刚说的做!”
林厌离松开手掌,白衫青年立马飞步翻上最近的骆驼,按照怪石指引的方向朝着固沙城方向狂奔而去。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林厌离拍了拍手,将目光投在刘九身上。
这个看着老实巴交的汉子,此时尿了裤子,腥臭的液体顺着骆驼肚皮留下,滴落在沙漠里头,形成一滩污渍。
林厌离手掌一翻,银光短剑从刘九身后蹿回手中,在指尖欢跃跳动一阵,嗖的一下落在刘九的脖颈上。
“你与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该杀之人,你算是未遂。”
林厌离手指一勾,将天真飞剑收入袖中,周身抖了抖,脚尖一点遁入沙尘中消失不见。
刘九伸手摸了摸脖子,如梦似幻,好像做了一场惊心的噩梦。
他长吁一口气,从骆驼上跳下,坐在篝火前哆嗦一阵。
明明距离火源这么近,身子却依旧止不住地发寒战栗。
“我这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一脚又迈出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了。”
刘九有些茫然,不禁苦笑一声。
“恶念一时从心起,犹如鬼差叩家门,老祖宗的这句话,还真的没有说错。”
宽厚肩膀的汉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着南边磕了几个头,发誓道:“这次捡回小命,全靠祖宗庇佑,刘九以后一定日积行善,为子孙积德。”
起身,刘九将腰上的弯刀抽了出来,眼中多出一抹决然和狠厉。
林厌离蹲在远处的沙丘上看了一阵,双手捧着脸颊自言自语道:“还算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说完,手指掐诀,乘沙而行,悄无声息地返回帐篷当中。
李竹酒看一眼帐篷,嘴角撇撇,懒得说话,随即将竹剑抽在秦鲲羽的大腿上。
“别给我开小差,我可时刻盯着你呢!”
秦鲲羽笑得难看,将手中的重剑高高举起,一次一次落剑。
重剑有千斤重,每一次起剑都压抑得他喘不过气,又苦又累,挨打很疼,但不能抱怨。
风回轮转,他也希冀着能够有一天可以问剑丹霞,取回自己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