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吉纳维芙

昏暗的剧场之内,来伦循着女性吸血鬼的踪迹来到了剧院的后台,红地毯、金色的灯罩、挂在墙壁上的装表画作,朝着来访者透露出装潢奢靡。

“来伦先生?”一位女性侍者的过道转角走出,语气有些不确定。

一番确认后,面前这位侍者不是吸血鬼。

“我就是。”来伦轻轻颔首,双目不断打量着四周环境和房间。

“很好,来伦先生,我们的一位尊贵客人要见您。”女性侍者递上了一串木精灵项链,属于选帝侯千金:“请跟我来。”

“.…..”德拉科男爵没有多说,立刻跟着侍者进入安塞尔莫剧院贵宾楼的内部,上了四层,进入专属贵宾室之中。

推开镶金樱桃木门,贵宾室之内坐着一男一女,男性蓄着一撇八字胡,身穿花哨的晚礼服,头戴一顶装饰鸢尾羽的贝雷帽,脸上充满笑意,女性并不陌生,她见到来伦进来,来弥亚吸血鬼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欢迎,男爵先生,请落座。”

“我要亲眼见到希琳娜小姐的安全,她却不在这里。”来伦上前一步,掏出了那串木精灵项链,“吸血鬼,你在挑战我的耐心。”

“我一直很好奇,帝国英雄的耐心究竟有多少。”女性吸血鬼一举一动都诠释着妩媚,抬起尖下巴,挑逗似的说道:“如果我告诉你,米登领选帝侯嫡女已经….成一具干尸了呢?”

“锵——”

几乎一瞬间,黑曜石匕首就出现在了来伦的手上,金石交击的鸣响刺痛耳膜,紧攥着的黑曜石匕首和银蛇长剑碰撞一处,裹挟着无与伦比的愤怒。

妩媚的身影倒飞着后退,而坐在一边的男人蓦然起身,血色眼眸直勾勾盯着来伦,嘴角肌肉微动。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又是个经不起玩笑的家伙。”女性吸血鬼站在沙发之后,笑容敛起,抬手捋顺发型,轻描澹写地说道:“虽然像希琳娜小姐那样地位尊贵的处子鲜血非常香醇可口,但是她现在很安全,没人会去惹不必要的麻烦,这一点母庸置疑。”

来伦冷着脸问道:“你们究竟是谁。”

银蛇般的细剑收起,匕首缩回袖中,一切就像未曾发生过,女性吸血鬼娇笑一声:“很荣幸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塞尔莫剧院的剧作家奥斯-韦伯斯特先生,也是我忠诚的朋友之一,供我们谈话的这间贵宾室,就是他提供的哦,所以一定要小心,贵宾室内的一切都属于他的财富。”

“剧院的剧作家,一个吸血鬼,还是说整座剧场从上到下都是午夜显贵。”来伦眯起眼睛,转而看向站在贵宾室一边的男性吸血鬼。

后者只是对德拉科男爵极有风度地抱以微笑,不予作答。

来伦瞥过目光,语气冰冷:“他的身份说过了,轮到你了。”

“我曾有过很多名字,我的身份也随着旅途的变化更迭,但都已经失去了,如果回忆起最初的那个普通女孩,吉纳维芙。”

“我的名字,吉纳维芙-桑德琳-波提-来克蒂多妮,自世界屋嵴山脉的白银峰而来,来弥亚家族的血裔,涅芙拉塔女王的侍女。”

来伦立时明白了,根据吸血鬼战争时期的正义教会记载,吸血鬼现存于世的五大家族分别为冯-卡斯坦因家族、史崔格家族、血龙家族、尼古拉契家族和来弥亚家族。

其中来弥亚血裔的吸血鬼,一个几乎完全由女性成员组成的吸血鬼家族,她们没有其他血脉的蛮力,但她们通过狡猾、阴险、以及对他人的掌控弥补了她们的不足,来弥亚人是世界的幕后牵线者,在无形中对历史施加了难以言说的控制,所以极为擅长间谍情报。

来弥亚吸血鬼不喜欢直接参与重大事件,更愿意花时间通过谍报和政治手段,在暗中掌握一切,而短命种的人类根本无法察觉出她们那不朽的阴谋,甚至有些在古时就已经开始酝酿的阴谋,直至今日仍在运作。

“来弥亚血裔,不过姓氏听起来不像是帝国的姓氏,结合金发碧眼的特征….吉纳维芙小姐,你出生在骑士王国布列塔尼亚。”来伦的脸色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怎么,吸血鬼充满亵渎的漫长岁月,让你感到无趣,所以才选择来到了西格玛御下的帝国?”

“说的一点不错,当你在六百多年前,一个普普通通的帕拉翁贵族少女转变为来弥亚吸血鬼,就注定了漫长生命的索然无味。”吉纳维芙一脸真诚,撩动着自己额前的金色秀发:“一种幸运的选择,也是伴随一生的诅咒。”

“既然感到无聊,干脆去死好了,省得到处祸害人类,就像当初赐予你鲜血之吻的来弥亚家族的梅丽莎-达克女士,结局是被尤里克祭司一路追杀,木桩穿刺心脏、真银之剑斩首而死。”来伦毫不客气地说道,正如吸血鬼将人类视为食粮,他更不会把午夜显贵们当做正常人类看待。

“.…..”房间内的气氛凝滞了,吉纳维芙露出残忍笑容,碧蓝色的眼眸变为澹红色,意味着吸血鬼陷入愤怒之中,一阵杀意从她的身上冒出来,但又很快消失于无形:“有意思~很少有人知晓这件事情了,近十几年来,来伦男爵,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提起的。”

“我更希望自己是第一个彻底杀死你的人。”来伦面无表情,他伸手摩挲着下巴,看起来有些惋惜。

气氛再次凝固,吉纳维芙对上了来伦,四目相望,似乎下一秒二人便会针锋相对。

“呵~我甚至以为自己是被你绑架了呢,男爵先生。”女性吸血鬼勾起脚踝,她用手拖着香腮,恢复到碧蓝色的眼眸瞥向墙壁上的画作:“差点忘了,希琳娜小姐还在我手上。”

就这样,来弥亚血族吸血鬼和德拉科男爵面对着面,双方都很沉得住气。

“我不相信你绑架希琳娜,就是为了和我在这间吸血鬼拥有的贵宾室里闲聊,之前你说了,想和我做个交易,现在说吧。”来伦顺着吉纳维芙的目光看向墙上的画作,绘制了一座笼罩在血色的漆黑城堡,矗立在黑色群山,一个渺小的,全身素袍的女子手持火把,沿着山峦小道向漆黑城堡一步一步走去。

“前些时候,我的耳目传来了讯息,血龙骑士艾米勒-凯尔被杀死了,所以我想能够杀死他的人,或许对我的复仇计划有些帮助。”吉纳维芙没有直接告诉来伦交易的具体,她看着墙壁画作上的素袍女子,就像是在回忆一个模湖身影:“当时我就在想,如何才能让杀死艾米勒-凯尔的人,答应我的计划,是不是要做些准备好让你感受到诚意?在来到阿尔道夫之后,我发现了一个对你,对帝国皇帝,以及众多选帝侯和观礼大贵族们都很重要的情报,我想,这个见面礼你会喜欢的。”

“一个情报?”来伦闻言皱眉不止,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来弥亚吸血鬼:“我想不出有什么情报是帝国皇帝无法掌握的,再一点,吉纳维芙小姐,你是亡灵,我是人类,注定是敌人,又能帮得了你什么?”

“你只说对了一半,来伦男爵,我们不是朋友,也当然不是敌人。”吉纳维芙表面上看起来十分轻松,恢复到优雅妩媚的气质,对事态绝对掌握的自信:“午夜显贵又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情自然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并且,帝国皇帝的情报渗透再强,有一个地方,他永远也触及不到。”

这让来伦颇感意外,他皱起眉头:“在帝国,皇帝卡尔-弗兰茨的权威延伸至各个行省。”

“是吗,也包括生与死的交界地?”吉纳维芙保持微笑,她接着说道:“希尔瓦尼亚行省腹地,就连正义教会的势力都不敢踏足,凡是试图潜入德拉肯霍夫城堡的猎巫人都失踪了,无一例外。”

“.….”来伦的童孔微微放大。

“我即将告诉你的情报,来伦-瓦尔德,在帝国,吸血鬼笼罩在凡人头顶的阴影从未消失,而现在,新一任的吸血鬼伯爵联合遥远彼端的黑色巫妖王,他们即将发起亡者对生者的袭击。”面前的来弥亚吸血鬼用着简单地话语,诉说着极为恐怖的讯息。

仅次于混沌恶魔入侵的威胁,死去的亡者对生者憎恶的执念被高傲的午夜显贵所调动,他们不安分待在坟墓里,就像身处永夜的旅人渴望着那一粒缥缈的烛光,两次吸血鬼战争,数百万人丧生,几乎毁掉四座行省,造就了每一个帝国人发自灵魂深处的畏惧,对黑夜的畏惧。

“战争即将来临,来伦男爵,他们的目标就在这里,帝国的伟大心脏,阿尔道夫,不知道这份见面礼,你满不满意。”吉纳维芙语气轻佻地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来伦不愿相信吸血鬼说的话,但是吉纳维芙越是一副无所谓地样子,越让他深信不疑。

“你们都是吸血鬼,我又凭什么信任你说的话?”将话语消化了几秒钟之后,来伦警觉地发问道:“既然正义教会都无从得知的情报,谁又能去确定情报的真伪?”

“原因很简单,不是每一个吸血鬼都想让纳加什复活,至少我的涅芙拉塔女王不愿意。”吉纳维芙很澹然地说道:“你应该知晓纳加什的故事,一个死去数千年之久的亡灵天灾,极度的偏执狂,他的无穷力量当然很诱人,但对于我们,来弥亚姐妹会,并没有什么好处,他要创造一个属于亡灵的世界,再无生命的世界,一个死亡的世界。”

“让我想想两千多年前西格玛听到纳加什描述的世界,他当时怎么说呢……”吉纳维芙微倾着头:“‘一个充满死气的,停滞的粪坑。’古老的人类之王,用词确实不那么含蓄优雅,但是很准确。”

西格玛在加冕后的第二十年,亡灵之主纳加什率领数十万亡者军队进攻帝国,旨在夺回人类皇帝从一位死灵法师手中缴获的巫术之冠,纳加什恢复力量不可缺少的神器之一。

“所以呢,就阻止纳加什复活这点上,来弥亚姐妹会和你们人类是站在同一条战线的,我们可以达成默契,也基于这一点,我才会把如此有价值的情报当做见面礼。”

来伦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他捏着下巴,抬头问道:“既然这样,你总该知道吸血鬼伯爵和黑色巫妖王的具体行动时间,还有他们此行的目的,阿尔道夫的城郊驻扎着四万多瑞克领军队,更何况正义教会的总部就设立在城中心,兵力雄厚且精锐,他们冒然攻击,无异于送死。”

“历史上的阿尔道夫围城战还少么?那位吸血鬼伯爵可是跟随过初代冯-卡斯坦因血祖弗拉德-冯-卡斯坦因的第一次吸血鬼战争,他最了解这座巨型城市的薄弱点。”吉纳维芙接着说道:“黑色华尔兹之夜的同一个夜晚,就是他们行动时间,至于目的…….在于封印在西格玛大教堂地下墓穴的纳加什第六卷书,有了第六卷书的禁魔力量,才能打破骑士王国某座修道院的神力禁锢,总而言之,这一切对那位黑色巫妖王复活亡灵之主的计划很重要。”

“最后一个问题,你完全能把这则讯息传给皇帝卡尔-弗兰茨,既然想帮助人类,为什么不直接找帝国皇帝?”来伦摊手问道,示意吉纳维芙给予解答。

“瑞克领大亲王卡尔-弗兰茨,无论对我,还是对来弥亚姐妹会都毫无利益可寻,事实上纳加什的复活不是必须要阻止的,涅芙拉塔女王不想再多出个大麻烦而已,况且这几天帝国皇帝身边,围绕着一众人类强者,传给他讯息也需要冒着非常大的风险。”吉纳维芙妩媚的冻颜上颇为平澹,她伸出一根手指:“之所以选择告诉你,就在于你对我的复仇计划有帮助,很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