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之诺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来,她的目光一直放在尉迟泽身上。
尉迟泽站在飞逸面前,与它对峙,昂首挺胸没有丝毫的惧怕之意。
飞逸正想埋怨尉迟泽坏了它的好事,还未开口说话,就见到有几个陌生的身影跑进来,他们浑身上下多处血渍,甚至还挂着一些伤口在身上。
“叔父!!!”站在首位的那个少年扬声喊道。
尉迟泽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眉心微微一皱,面部表情微有所变,但因为他定力够好所以没有太大的变化,镇定的转过身去,看到那个少年后,心头一紧。
自上而下的看过去,浑身是血,身上的伤口已然和衣衫黏贴在了一起,瞧着就让人心疼。
飞逸顿时一惊,仔细瞧了瞧那个背着弓箭的少年,脑海中好似是有这个人的面孔的,在记忆中搜索了一阵,最终肯定了他的身份。
“你就是那个不知天高的蠢世子?!”飞逸深刻的记得几年前这个自称镧铉世子的男孩儿带着他的几个朋友,去往妖王的宫殿一决高下,最终只有他一人被尉迟泽保了下来,其余的一个不剩。
尉迟诚听闻此声后,掠过尉迟泽看向它,这个面孔他很熟悉,妖王身边的最强走狗,拍马屁的功夫也是一绝。
尉迟泽赶在了尉迟诚之前开了口,“你这小子就知道给我惹麻烦!”
尉迟诚不明白叔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更不知他为何一上来就斥骂自己。
飞逸冷哼一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走上前来,立定在尉迟泽身旁,故意挑衅道:“这营地变成如此这个地步,还多亏了您这个好侄子和他的朋友们!”
尉迟泽很冷静,并未被飞逸激怒。
飞逸伸手指向田之诺,微微侧着脑袋,说道:“这丫头就是妖王苦苦寻觅的妖女,我已经找到了,您可以带她回去复命~这个光荣的事情,我就交给您去做!”
飞逸故意试探尉迟泽的忠心。
尉迟泽将目光送到田之诺的身上,就看向那丫头的一瞬才意识到她竟一直看着自己。
这个对视,好似包含了很多内容,局外人不知,当局人更不知。
虽说谁也未开口说话,但总觉得这一眼就知道了很多,是无论用什么语言都无法描述的。
尉迟泽的目光很温柔,其中带着三分疼惜,三分真诚,剩下的那四分好似是愧意,也好似是惋惜。
田之诺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眼下的情况说什么也不太适宜。
尉迟泽竟先受不住了那丫头的神色,躲闪开后瞥向飞逸,“我这次来的唯一任务便是将你看好,莫要做出出格的事来。这里可是繁衍营地,你还是赶紧把你的空妖大军撤走吧,若真伤了那些妇妖,坏了妖王的大事,你我都得遭殃!”
这话说的没错,飞逸挑不出任何问题,它承认它总是冲动做事,妖王也极其厌烦这一点。
“是妖王命你前来,还是你自己有私心,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飞逸在尉迟泽的耳边低音嘀咕道,留下此话后,张开双翼,飞向那即将拨云见日的天空中,去解决它自己惹下的烂摊子。
飞逸离开后,这间院子的气氛倒是放松了不少,尉迟泽也偷偷的松了口气。
“叔父,您怎么来了?!”尉迟诚踉跄着跑上前。
尉迟泽收起了方才的严肃之态,顿时眉头舒展开,回答道:“还不是为了救你!你回镧铉国为何不与我说?”尉迟泽压低了声音,生怕隔墙有耳。
尉迟诚吞了吞口水,他本来以为很快就会到达都城,没必要提前知会,想着给他叔父一个惊喜,没想到一路上竟耽搁了这么久。
尉迟泽没有要训骂他的意思,反倒是上前帮他整了整衣衫,“我带了金疮药,随我去疗伤。”
尉迟泽是个稳重细心的性子,尤其是对尉迟诚,犹如亲生儿子一般。毕竟这小子是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的。
叔侄二人躲在屋里头谈话,剩下的几人在疗伤过后就一直待在院子里。
今日之事让他们都陷入了沉思。
完颜若锦一直擦拭着自己的刀,木讷的目视前方,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平日里就数她和邹斛最闹腾,此刻没了她的陪衬,邹斛也没了说话的兴趣。
邹斛为那些受伤的女人看过病情后,坐到邵煜身旁。见完颜若锦一直闷闷不乐,悄声的询问邵煜情况,“你说她是不是怨我把她刀弄丢的事儿?”
邵煜抬眸看了完颜若锦一眼,浅浅一笑道:“没事,后来她自己不是正巧捡到了吗。”
邹斛疯狂摇头,咧着嘴角分析道:“平时她擦刀没这么用力,现在不说话,没准儿正算计着怎么处理我呢!”光是想想就害怕。
邵煜无奈的摇了摇头,虽说他并不赞同邹斛的谬言,但完颜若锦确实有些奇怪。
就连孟小洁也一直坐在石凳上一言不发,赵围和赵婷婷也不敢询问。
“我们必须要杀掉妖王!!它就是个疯子!”完颜若锦终于站起了身,怒吼道。顿时就得到了孟小洁的回应:“对,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们人类在受苦受难,如今才知道那些妇妖也都是可怜的!妖王不除,璩洲永不安宁!”
去过寡院后,孟小洁和完颜若锦的意志更坚定了,她们突然领悟了自己双肩上的使命。
猎妖师并非是一个称呼,它代表的是一种不妥协的精神。是人类,亦或是那些老弱妇妖,都想为自由和安宁拼一次的精神。
田之诺头一次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闷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心情很忐忑,很累却不敢睡。
飘飘看着那两个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的女人,顿时也热血,但终归不是说说而已,“杀妖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在方才我与主人联合都不是飞逸的对手,甚至都撼动不了它的一根手指!连它都如此强大,更不要说那个大魔头了!”
这的确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们每个人心里都非常清楚,他们面临的敌人很难对付,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强大。
众人愁眉不展时,紧闭的那扇门终于被打开了。
听到动静后,田之诺立马做出了反应,起身走过去,看到尉迟诚缓缓走出,她的面上露出了一丝期待。
“阿诚……”田之诺不知道该问出哪个问题,甚至想一次性全部问出来。
“我叔父就在里面,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进去问他。”尉迟诚的表情很凝重,好似有欣喜但又好似有些痛苦。
“不必了,我出来讲与她听便是。”尉迟泽向来沉稳,可今日他却格外的心慌,或许是上了年纪有些伪装的本事,才得以逃过那几个孩子的目光。
田之诺见他移步而来,满眼冒光。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想问却又胆怯地不敢问。
“孩子,你应当知道我是谁吧……”尉迟泽看着田之诺就好像是看到了那位故人,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田之诺点了点头,“您是壹队的成员,迟泽;亦是镧铉的小王爷尉迟泽,更是中原受人瞩目的机关大师!”
田之诺的双眸中好像装着星海,明亮亮的照耀到了尉迟泽的心尖儿上。这不得不让他唤醒了那段往事,虽说结局凄惨,但终归是回味无穷的。
尉迟泽慢慢的走下台阶,他想再仔细看看她,无论是面庞轮廓还是身段形态,与田雅言都十分相像。
“眼睛是像阿言的……不过,鼻梁倒是像它……”尉迟泽在说后半句话时神色突然沉了下来。
“您这是何意?”田之诺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尉迟泽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该面对的事情他躲不掉。
见尉迟泽不言语,田之诺紧跟着就又问道:“您是我的父亲吗?”
尉迟泽的双眸闪过了一瞬欣喜,但这份浅浅的喜悦却转瞬即逝。
摇了摇头,“我若是你的阿爹,就绝不会人你独自一人在外漂泊,定会将你护的好好的,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这个答案,田之诺料想过很多次,每一次在脑海中设想便觉得心情舒畅。可不知为何,此刻真的知道了真相,竟觉得有一丝惋惜。如果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是他的父亲也未尝不可,或许是受到了这个男人情绪的感染,她竟泛起了心疼。
“所以……您并不是……”田之诺反复确认着。
尉迟泽无奈的点了点头,“阿诺,你这名字还是我向你阿娘提议的。此诺是你阿娘对璩洲的承诺,亦是我对她的承诺。或许,我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有关你一切的人,我答应过你的阿娘,有生之年定要护你周全,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护你安康无忧。”
此番话让田之诺很是震惊。
“护我?您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吗?!”田之诺恍然记起了书籍的事情,追问道:“每年匿名送来的那些书都是来自于您?!”
在尉迟泽点头的那一瞬,田之诺连最后的幻想也破灭了,她本以为还可以以此寄托相信母亲还活在世上,不成想一切都是她在劝慰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