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这么慌张!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郑掌事努力稳住心神,冲那人吼了一声,也为了让自己保持平静。
那人却一点也平静不了,甚至几乎快要哭出来。
“真出大事了掌事!银子,咱们的银子!咱们的银子被人抢走了!”
“你说什么?!”
郑掌事猛地向前一冲,带着不可置信。
“胡乱说什么!那么多银子,光天化日之下,如何能丢!你莫不是骗老子!刘升,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骗您啊掌事!真没骗您!不光是东家让咱们带来的那些银子,甚至是刚才您让我去支取的那些银子,也全都被抢走了!咱们的人全都瞧着呢,怎么可能会骗您啊!”
许是那刘升说得太情真意切,郑掌事踉跄后退,“这……这怎么可能!”
刘升要急死了:“是真的!您快去看看吧!”
到了这一步,郑掌事只能赶紧下台,可因为消息冲击太大,导致他下台子的时候,甚至扭到了脚。
但此刻他也顾不上了,就要忍着痛跟着上去瞧。
结果衣摆却被人从身后拽住。
“郑掌事,咱们先前可说了,今日的竞拍,钱货两讫,你可不能走!”
说话的人是钱福荣。
郑掌事一下子来了气:“钱货两讫?!老子现在银子都被抢了,还如何钱货两讫!”
“那这也不是问题,咱们先把竞拍的契书签了,也是一样的。”
钱福荣拽着郑掌事不松手,仿佛只要他一撤手,这到嘴边的鸭子就会飞了一般。
“钱老板,我们八十多万两银子丢了,这简直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您可别拦着我,让我赶紧去瞧瞧是怎么回事成吗?!”
郑掌事脸色已经变了,但还是尽力和钱福荣好声好气说话。
谁曾想,钱福荣这时却是脸色一变。
“郑掌事,您就是算是临时后悔,也不用这样蹩脚的理由吧?八十多万两银子,在化州这样的地方,能说丢就丢?!大家都是出门做生意的人,就算不说丢银子,试问谁会随身带着这么多银子出门?!您别是玩我呢吧?拍了这么许久,到头来甩手不要,跑路走人,这其中的周折,我找谁说理去?!”
钱福荣拽着郑掌事不松手。
非要他落笔签契。
郑掌事心中着急,气得直接甩开钱福荣的胳膊。
“钱老板!吃相不可太难看!我郑家好歹也是大周大户,何至于这样的事情上扯谎?!你这般小人之心揣度,实在是太让人作呕!银子丢了,那丢的是我郑谦的命!耽搁了时间误了事,你担当得起吗?!”
说到这里,郑掌事冷笑一声。
“当初若非你们钱家说什么钱货两讫,我们郑家生怕拍下之后再支取银子耽搁时间,何至于提前将那么多银子提出来?!如今可倒好,银子丢了,你们一点不为我们考虑,却只想着契书!”
“做生意讲究一个信字,既然钱老板信不过我们郑家,觉得我们在这种事情上扯谎,那今日这事便到这里,不管这银子能不能找回来,屏砀山我们郑家都不要了!谁爱拍谁拍去!”
说完这话,郑掌事长袖一挥,招呼着底下人匆匆离去。
“好你个郑谦!好你个郑谦!你竟然耍老子!你竟然耍老子!”
钱福荣气得双袖来回甩,可郑家众人早已急匆匆离开。
最关键这时候,看热闹的人不仅不同情,反倒嗤笑出声。
“钱老板不是很信任周人嘛,现在这感觉怎么样啊?”
“先前也不知是谁,说那周人说的不是自己呢,这是火没烧到自己身上,所以不觉得烫是吧?”
“如今倒是好了,钱老板将周人捧得这么高,人家不也不拿您当回事嘛!”
“钱老板,那屏砀山周人不要了可怎么办啊?啧啧啧,八十五万两银子呢,怎么一下就没了?真是好可惜啊,这么多银子,我们可是十辈子都花不完呢!”
围观的人本来因为先前的事情,心里就带着气,如今得了机会,几乎瞅准时机对钱福荣极尽可能地落井下石。
听到这些话,钱福荣脸都绿了。
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跟这些看热闹的穷鬼呛声,而是先解决屏砀山的问题。
郑家不要平砀山了,那么接下来……
“来人!喊大夫!大夫呢!快看看玉翡楼的孙掌事!”
玉翡楼不是跟郑家争屏砀山呢么?
如今郑家不要了,最重要的,自然是拉拢住玉翡楼,尤其是留住孙三!
先前孙三晕倒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去传大夫了。
如今钱福荣再一喊,大夫连忙上前,赶紧给孙三继续查看。
经过大夫一番折腾,孙三终于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看到眼前一张大脸,吓得他捂着心口往后一顿。
然而蹲在那里的钱福荣却主动凑近,带着讨好的笑道。
“孙掌事,你醒啦?”
孙三认出了钱福荣,连忙抱拳。
“钱老板。”
“您感觉怎么样啊孙掌事?可好点了了?”钱福荣前所未有的亲切和和热情。
孙三擦了擦额角的汗,点点头,却又有些戒备。
“我无碍,钱老板有什么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孙掌事,你若是无碍,不然咱们现在把屏砀山的交易契书签了吧?”
“屏砀山?”孙三一愣,不等他开口说什么,旁边的十三娘和玉翡楼的其他掌事先不依了。
十三娘:“钱福荣,你还要不要脸?前脚跪舔周人,如今人家反悔不肯跟你做生意了,你倒是好,又来找我们作补,你是把我们所有人当傻子呢?!”
玉翡楼其他掌事也纷纷应声。
“可不就是!真以为我们玉翡楼是冤大头?!就非你们屏砀山不可了是吗?!”
“周人把价格抬起来了,现在自己跑路走人,凭什么要我们玉翡楼还按照这样的价买?真当我们是傻子吗?!”
“就是!谁知道是不是你们钱家和周人联合起来诓骗我们玉翡楼?!”
“等等!等等!”
孙三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伸出胳膊打断众人的话。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屏砀山又要给我们玉翡楼了?”
“还能因为什么!人家郑家说银子丢了,不要了!所以这姓钱的拿你当冤大头,想让你吃下屏砀山,给郑家和他们擦屁股呢!”
玉翡楼的其他掌事带着气,所以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客气。
孙三露出一脸了然的神色,看向钱福荣。
“那不知钱老板,是想多少银子把屏砀山给我们玉翡楼?”
见孙三以后有收购的意思,钱老板顿时高兴起来。
“你先前不是出到八十四万一百三十二两么……”
“钱福荣,你可赶紧要点脸吧!”十三娘直接啐了钱老板一口。
钱福荣也生了气。
“老子还没说完呢,你吼什么吼!”
说着,钱福荣对孙三笑道:“这零头呢,我直接给你抹去,咱们一口价,八十四万两,如何?”
别说孙三如何觉得,其他看了全程的人,先受不了了。
“姓钱的你恶心不恶心!这算什么抹零头?!”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孙三也瞧了过来。
“钱老板这价格,是认真的?”
钱福荣摸不准孙三的心思,但看着他眼下这喜怒不辨的样子,心里也打起鼓,生怕吓走了孙三,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他咬了咬牙,豁出去了:“我的意思是,抹去零头——八十万两,如何?!只要你愿意八十万两收屏砀山,我们现在就可以签订契书!最重要的是,我还可以给你多留些时间,如何?你可以有一天的时间去凑银子,不必立刻钱货两讫,怎么样?”
“呸!钱福荣,你踏马欺负老实人也不是这样的!孙掌事别听他的!”
“就是!别听他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他就是骗你的!傻子才八十万两收一座破山!”
台下的人们嚷嚷起来,钱福荣气得大喊:“你们这些穷鬼!你们懂什么的!来人,将这些满口胡沁的人全都丢出去!”
钱府的人开始动粗,台上的孙三却忽然喊了一声。
“慢着!”
所有人动作一顿。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孙三看向钱福荣。
“我现在算是明白钱老板的意思了——郑家毁了和您的约,您需要找个人来接盘,拿走屏砀山,所以就找到了我?可是钱老板,咱们都是生意人,这账目可不是这样算的!”
“我先前出到这么多,全是因为郑家抬价,若非如此,我何至于多花这么多银子?如今郑家走了,他们抬的价却还要算在我头上,这是何道理?!”
“钱老板,你若真有诚意,干脆实打实的出个价,要么咱么就重新拍一次,如今闹成这样,还想让我玉翡楼来做这个周全的傻子,对不起,我们不愿意!”
“可这钱明明是你自己喊的,而且我还给你抹了零头!”钱福荣狡辩。
孙三冷了脸。
“钱老板要是这么算,那不好意思,这屏砀山,我玉翡楼也不要了!矿山我们虽然需要,但偌大的姜国,可不止此一处,钱老板这吃相,属实让我不敢合作!你若执意如此,不好意思,在下还有事,也就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孙三一抱拳,直接带着自己的人往外走去。
十三娘也冷嗤一声,转身离开。
钱老板见走向不对,连忙去拦这些人,眼下最重的是赶紧找个冤大头,把屏砀山甩手出去。
“孙掌事!孙掌事!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银子的事都好商量,咱们实在不行,就重拍一场,或者说重新协定个价格也是可以的!”
孙三陡然站住回头。
“钱老板,你说句实在话,你那屏砀山的矿藏,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