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珂眨了眨眼,觉得这个问题好像哪里不太对,但望着少年亮晶晶的双眼,一时之间想不得太多,温柔笑着点了点头:“是,姐姐只喜欢阿憬,不喜欢钱少爷。”
萧淮憬心满意足地笑了。
说钱少爷钱少爷就回来了,阮梨珂看他气喘吁吁跑回来,礼貌笑道:“钱少爷若有其它要紧事,不用着急过来的,我们多等等也无妨,或是派两个下人过来,引我们去客房也便是了。”
“那怎么行!”钱远志喘着气叫道,“我既答应帮你们,就万不能怠慢你们——我过来的时候听下人说,我那几个小妾来过了?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惊扰到你们,若她们有什么莽撞的地方,还请你们切莫怪罪,我替她们赔个不是。”
“钱少爷言重了,她们……没有惊扰到我。”阮梨珂笑了笑,手一动,发觉萧淮憬还拉着她。
阮梨珂的视线在手上顿了顿,钱远志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过去,阮梨珂莫名有一丝的紧张,本能地想收回手,下一刻,萧淮憬却捉得更紧了。
阮梨珂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忽地提声对钱远志道:“钱少爷的几位小夫人着实可爱,且彼此之间相处十分融洽,倒是少见。”
钱远志刚要看过去,被她一句话又打了岔,目光一转收了回来,嘿嘿笑了两声。他虽喜新,却并不厌旧,对那些小妾都很好,她们也难得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腌臜心思,在这一点上,钱远志很有几分骄傲自得。
阮梨珂既提起,他立马夸夸而谈他是如何在后宅一碗水端平的,简直说的像是治理国事一般呕心沥血。
阮梨珂脸上带笑听他说,偶尔应和两声,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但其实,她的心思压根不在钱远志的后宅事业奋斗史上。
阿憬怎么还牵着她?尤其每回钱远志看过来的时候,他就牵得更紧了。
阮梨珂轻咬了下唇,目光从手上瞟向少年脸上,瞟了好几次,可少年目光专注地听着钱大少爷高谈阔论,仿佛全然没注意到她的视线。
阮梨珂想起刚才少年说的话,怕是她的回答并没有让他安心,所以这时候才拉着她的手不肯松。
这么一想,阮梨珂便由着他了。又想着,阿憬被家中至亲兄弟残害,受了那么多的苦,若她能让他安心依赖,兴许也是一件好事。
到了客房,钱远志命下人已经收拾出了两处院子。钱家不是道观,既然有足够的地方住,萧淮憬当然不能再继续和阮梨珂睡在一起。
两处院子紧挨在一起,萧淮憬没说什么,安安静静接受了钱远志的安排,反而是阮梨珂,神色十分犹豫,几次张口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最后到底是分开睡的,阮梨珂看着萧淮憬回了院子,站了片刻,和抱琴也回去了。
沐浴过后,抱琴给阮梨珂上药。被火燎了一截的披风,阮梨珂一并带了过来,抱琴看她低头抱着披风发呆,以为她是逃出火场的时候受了惊吓。
抱琴便道:“小姐受惊了,不过我们已经都平安逃出来了,小姐就莫要再回想了,以后再不会有那样的事了。”
阮梨珂惦记着一个人住的萧淮憬,其实并不是在想寮房那场火,不过抱琴说起来,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阮梨珂:“抱琴,昨天夜里你是不是把点火的时辰提早了?昨夜那火未免烧得太快了些,险些误了事。”
若非她们早有准备,以那火势蔓延之快,只怕她们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
照理说,玄静那里的灯油全加起来,也不会助燃得那般厉害,还是说冬日干燥,夜里又有风,加之寮房年久,木材干枯易燃,所以火势才大到了始料未及的地步?
自打下山,阮梨珂心里一直有此疑虑,但这时候才讲出来。
抱琴擦药的动作蓦地停下了,满脸惊诧:“小姐,那火不是您点的吗?因时辰没到,奴婢还未点火,怎么……”
阮梨珂转过头,看她:“不是你点的?”
抱琴用力点点头。
“可是……也不是我点的……”阮梨珂愕然,只觉得后背忽然爬上一阵寒意。
防备了玄静,可竟还有别人?
幸而她定下昨晚假死下山,若再晚一日,昨夜她们怕就被烧死了。阮梨珂既后怕,怪自己还是不够谨慎小心,只顾着防备玄静了,可讨厌她人又何止玄静,连阮兰蕙和庾诚宇都还在山上呢。又十分的不解,若点火的不是她也不是抱琴,那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有答案了。
擦完药,钱远志十分细心,又命人送来了黄芪参汤,给她们驱寒补身。
阮梨珂满腹心事地喝下一碗参汤,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让抱琴先歇息,自己又出去了。
院子里便有两个丫鬟守着,是钱远志特意安排的,让阮梨珂有事只管吩咐她们。
“阮小姐,可是有什么需要吗,小姐尽管吩咐奴婢们便是。”阮梨珂一出来,两个丫鬟就上来准备听差遣。
阮梨珂也的确有事要麻烦她们:“两位姑娘,不知道府中可有安神香?我夜里浅眠,想要一些,能睡得安稳些。”
两个丫鬟说有,其中一个便去拿了。
没一会儿,那丫鬟回来了,钱远志却也跟着来了。
他把安神香亲自送来,又问阮梨珂还需要些什么,阮梨珂说没有了,他却还是没走。
钱远志别别扭扭道:“你们明日一早就要走,是吧,你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阮梨珂道。刚从山上下来,东西本来就不多,也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
钱远志:“哦、哦,那就好……”
阮梨珂:“……”
她等了片刻,钱远志挠头搔耳,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想了想,又道:“今日钱少爷不计前嫌相助,梨珂深感钱少爷大恩,若有机会,来日必当报答。”
“不用不用!”钱远志连忙摆手,“之前本来就是我的错,今天帮忙,全当是弥补了,阮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阮梨珂感激地笑了下,看钱远志吞吞吐吐的样子,也实在没耐性了,只得主动问:“钱少爷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但说无妨。”
被人看穿,钱远志有些不好意思,但总算说到正题了:“其实,我是有一事相求。”
阮梨珂讶然:“一事相求?我们?我们能帮钱少爷什么?”
钱远志:“你们不是要南下吗,我想和你们一起。”
阮梨珂万没想到钱远志要说的是这个,一时失语,好半晌才冷静下来道:“不知……钱少爷所说,是不是瞒着了钱老爷和钱夫人?”
钱远志没说话,尴尬的表情给出了答案。
若是家中允许,想来他也不必晚上过来吞吞吐吐说这些,还说了“相求”这样的话。
阮梨珂无法贸然答应,钱远志也知自己所求让人为难,忙解释道:“其实是我爹,他非要把我送到乡下老家去,我不想去,所以想……”
所以想偷跑掉。阮梨珂明白了。
这样一来,她就更无法答应:“钱少爷,敢问你的老家在哪里?”
“我的老家……”钱远志愣了愣,“在衢州,衢州彦门。”
阮梨珂想了想:“衢州离陶州倒是很近,我们此去很可能去陶州,正好与钱少爷顺路——不知道钱老爷为何要送钱少爷去乡下呢?”
钱远志茫然地摇了摇头,他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不愿意去偏僻的乡下。
阮梨珂于是拿定了主意,沉静道:“既然钱少爷不知个中原由,想来钱老爷如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恕梨珂不能答应你的请求,但若钱少爷能与钱老爷说定,那我们倒是可以一道南下。”
送走了怏怏不乐的钱远志,阮梨珂在院子门口站了片刻,而后,没进院子,而是转头,朝隔壁去了。
萧淮憬屋中,昆奴来迟了一刻钟,正跪地请罪:“殿下恕罪,属下未料钱家守卫这般森严,进来耽误了时候。”
“起来说话吧。”屋外没有护卫,钱远志安排在院子里的丫鬟也已被遣退,萧淮憬并未着意压低声音。
昆奴起身,萧淮憬问:“陶州的情况探的如何。”
昆奴:“回禀殿下,陶州钟家如今仍如日中天,商贾之中,另有游氏与之分庭抗礼。不过在之前,游氏和钟氏本十分交好,互利共惠,但现下已经水火不容。钟家在陶州和陶州官员牵涉颇深,在陶州可谓权豪势要,若阮小姐前去投奔钟家,应当万事无忧。”
昆奴隐去了钟氏产业如今半数被阮家掌握之事,实在是担心自家殿下若知道,便不放心让那阮小姐独自去陶州。
皇权之争你死我活,瞬息万变,岂容殿下为了一个女人屡次耽搁?
昆奴垂头,藏起了眼底复杂担忧的情绪,看见桌案上,萧淮憬写好的信已经封好放在那里,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和殿下早已说定,今晚便启程回京,留下一份辞别信给那位阮小姐,让她不要担忧。
信既已写好,殿下便一定是拿定主意,不会再更改。
“殿下,那我们……”昆奴正要问何时启程,突然,门被敲响了。
“咚咚——”
萧淮憬一抬眼:“谁?”
“阿憬,是我。”是阮梨珂。
萧淮憬一怔。
阮梨珂:“阿憬,你在和谁说话?你屋里还有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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