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和方言钦刚出得月楼,就看见了正在门口等待他们的车马。
“公子。”石砚迎了上来。
苏离有些惊奇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不是让你们回去了吗?”
方言钦的书童墨香闻言笑道:“我家公子请吃饭肯定在得月楼,找都不用找。”
苏离也笑了,看来方言钦不仅口味固定,还很念旧。
不过,这里离乌衣巷还有很远,有马车接送倒是省了不少事。
两人短暂作别后,就各自登上了自家的马车。
虽然京城的路面已经足够平整,但碍于古代还没有橡胶,减震系统做不到位,马车还是有些颠簸。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苏离晃着晃着竟然开始涌现出了睡意,不知不觉就靠着软垫睡着了。
熟睡中的苏离却没发现,袖子中的桃木牌发出了一闪一闪的微弱蓝光。
等苏离再次醒来,已是到了丞相府,他没有将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随意把桃木牌收了起来,第二日照常去国子监上学。
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的过去,苏离整日在国子监和丞相府两点一线的刻苦读书,一心挣出个功名来。
四年后,苏离参加了会试,果不其然成了当届的会元,又顺利在之后的殿试上被皇帝钦点为状元。
这下,苏离不但在十七岁真正达成了三元及第的心愿,甚至比当年他父亲达成的时候还要小一岁,成了大梁史上最年轻的状元。
簪花宴后,苏离被调入清贵的翰林院,不到三个月就因为考校出色被提拔为了侍讲学士,作为天子近臣,为皇帝进读书史,讲解经义。
同年,他在皇帝的赐婚下,迎娶了国公府门当户对的嫡出小姐顾氏。
顾氏不但生的貌美,而且性情柔顺,颇有才情,二人虽是盲婚哑嫁,但在婚后却渐渐培养出了感情,整日举案齐眉,犹如神仙眷侣。
成婚不到一年,顾氏就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后顺利生下一子,次年又再次怀孕,生下了一位千金。
苏离对这一子一女爱怜至极,除了上朝处理公务外,其余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妻儿。
他与顾氏感情极好,一直没有纳妾,也从未流连青楼楚馆,是京城中无数夫人小姐向往的模范好丈夫。
长子五岁时,苏离想做些实事,就向皇帝申请了外调,同妻儿一起去了江南。
苏离从从四品的知府做起,他脑子灵活,又敢想敢干,仕途一路平步青云,七年后就因政绩出色被提拔为了正三品按察使,主管江南省刑法之事,并赴各道巡察、考核吏治。
苏离在任期间,廉洁公正,政绩清明,为当地做了不少实事,是个实干派的官员,深受下属和百姓的爱戴。
因为官声太好,走之前江南百姓还自发送了一把万民伞,依依不舍的送他离省。
三十二岁那年,他又被调回京城,任正三品大理寺卿,审核各地刑狱重案。
赴任后,苏离仅在一年之间就复核了上百宗案件,平反冤狱数十个,成了京城远近闻名的青天老爷。
次年,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太子妃苏娴册封为皇后,其所出的大皇子被封为太子。
作为太子表亲,苏离也在这次皇位更迭中再次升官,兼任正二品太子少师,被绑上皇权争夺的战车,成了坚定的太子党。
但他很快发现,大皇子不但资质平庸,而且生性怯懦,目光短浅,没有作为人君的魄力。
反而是三皇子聪明伶俐,年纪虽小,行事却已颇有章法,很是得皇上喜爱。
苏离看在眼里,急在心中,竭力教导太子,却收效甚微。
如此支撑了十年之久,眼看三皇子越发受到父皇器重,太子终于坐不住了,竟然瞒着苏离设计陷害三皇子,最终不但没有成功,反而使得龙颜震怒,被废除了太子之位,贬为庶人。
曾经的太子党羽也受到牵连被皇帝一一拔除,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作为皇后娘家的丞相府众人。
一夜之间,苏离从前途无量的太子太傅,沦为阶下囚,原本要秋后问斩,经门人弟子多方奔走,新皇念在劳苦功高,又被改判流放西北。
在艰难的流放途中,一直养尊处优的顾氏先倒下了,随后,苏离的三女儿也没撑住,死在了路上。
一个又一个的苏家人离世,苏家满门数十口,最终到西北时,竟然只活下了六人。
西北苦寒,条件艰苦,苏离在边关的风沙中只熬了不到十年,就最终在悲痛和悔恨中客死他乡。
“公子,醒醒,丞相府到了。”
苏离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还在马车中,石砚正掀开车帘叫他。
“公子,你做噩梦了吗?怎么满头都是汗。”石砚担心的问道。
记忆中中年石砚的形象与眼前少年石砚的模样重合,让他有些恍惚起来。
苏离怔怔的坐直身体,摸了摸额头,果然摸到了一片濡湿。
“原来是梦啊。”他喃喃自语,一时间还是没有从客死他乡的凄楚中缓过神来。
可如果是梦,这个梦也太真实了,虽然细节已经模糊,但梦中经历的一切却仿佛真实发生过一般,让他醒来后竟有真的活了几十年的错觉。
苏离觉得有些不对劲。
直到临睡前,他还想着这个梦。
“嘶”手背突然传来一丝钝痛,苏离摸了摸有些发红的地方,发现原来是在脱衣服时被袖子中的硬物打了一下手。
他摸着坚硬的长方体,这才想起,之前在酒楼时老道士曾经给了他一个桃木牌,如今回想起这段记忆,竟然像是很久之前发生一般。
苏离笑了笑,将桃木牌从袖子中掏出,随手放在了桌上,熄灯睡觉。
可烛火还没灭多久,他却又猛地坐了起来。
因为就在刚才,他突然想起了前世听过的一个典故——黄粱一梦。
故事中的人,似乎也是如同自己一般,在梦中度过了几十年,现实中却才过去了极为短暂的时间。
苏离皱着眉头,开始使劲回想典故的具体内容,终于回忆起这好像是一个道士用梦来点化书生,让其明白富贵如过往云烟的故事。
全都想起来后,苏离的脸瞬间黑了下去,“老道士。”
他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向了桌子上的桃木牌,怎么还不明白,自己又被老道士摆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