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借了个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刚从医药箱里掏出检测工具，床上的奶奶迟钝地反应了一会，神情却陡然变化，双手推着江行止，急得脸红脖子粗，“我不要看病，我没病......”
她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瞳孔接近涣散，手上神志不清地在半空中乱挥着。
旁边的周云朝连忙撞开了坐在床边的江行止，手臂揽在坐在床上的奶奶，一手扶着她，一手给她顺气，神色有几分焦急地解释道，“奶奶，你放心，不还钱的，是医院免费给检查的。”
说罢周云朝牙齿咬了下唇，目光转向苏瑶带了丝恳求的意味。
苏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当机立断地附和，“是的奶奶，我们是做爱心的。”
她凑向神志不清的奶奶身旁，弯了下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奶奶，我们市中心医院最近正在做关爱老年人活动，免费给每位养老院的老人做检查。”
奶奶重重喘了几口气，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神色清明了几分。
她抓着周云朝的手，颤颤巍巍地拍了拍，指着站在远处不知所措的江行止，“小朝啊，跟着我那没钱的孙子真是委屈你了。”
江行止的脸嗖的一下子从额头红到了脖子。
老太太看着还在傻愣着的江行止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你给我发誓以后要好好对小朝。”
老太太这种乱认人的毛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周云朝无奈地开口，“奶奶，我才是你的......”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行止打断了，”奶奶，你放心，我绝对.....“
“闭嘴。”
周云朝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江行止，里面的情绪蔓延开来，谁都看不懂。
她嘴唇动了动，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江行止上扬的嘴角垂了下去，目光深深地落在周云朝的身上，又迅速地移开，“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踉跄了几分，推门离去的背影有几分落寞。
老太太没多少精神，打了个哈欠，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周云朝将被子捏好，转而看向苏瑶，眸子里有几分抱歉和感激，她做了个手势，示意苏瑶跟她来。
苏瑶将门带上，背后周云照沙哑带了倦意的声音响起。
“我奶奶舍不得花钱治病，所以每次只要提到医生的字眼，奶奶都会气到喘不上气。”
实际上是奶奶担心自己会成为拖累。
周云朝倚靠在墙壁上，侧颜清冷淡漠，掏出口袋里的细烟，意识到了这里是养老院，又压下了那股翻涌而来的烦躁。
这人有一股矛盾的魅力，穿上旗袍的时候魅惑十足，套上简单的牛仔又清微淡远。
苏瑶点头表示理解，直接给周云朝提了建议，“现在奶奶睡着了，我那里面有小剂量的镇定剂，打一针预防奶奶中途醒过来挣扎，你没有意见吧。”
周云朝道，“好，谢谢你，苏医生。”
“叫我苏瑶就好。”
苏瑶笑了笑，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江行止恐怕真的对周云朝有别样的心思，那样以后见面的机会恐怕也不会少。
苏瑶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出来。
她只是做了个初步的检测，具体的还要到医院去看，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说，并不乐观。
苏瑶刚出来，周云朝就急迫地迎了上去，江行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去，站在一米左右处，明明是很关心，眼睛时不时装作不经意地瞥一眼，但就是别扭地不肯凑上去。
“奶奶的病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她的年龄已经很大了，身体有很多基础病，再拖下去，癌症没有要她的命，其他的病也会伺机而上，先转去医院做化疗，还有一到三年的生存率，再延误下去的话......“
剩下的话苏瑶没有挑明，但相信周云朝也能理解。
周云朝狼狈地向后退了一步，脑袋垂了下去，腰杆却挺得笔直。
她的唇紧咬着，眼泪险些掉出来。
江行止担心她，一下子冲过来揽住她的腰，往常周云朝总会皱着眉头推开他，这次却没有反抗，她的脚站不稳，甚至还需要江行止的力量才能站定。
脆弱在周云朝的身上一闪而过，很快她就平定了心神，握成拳头的手松开，坚定地推开江行止，眼光看向苏瑶，“苏医生，化疗大概需要多少钱？”
这可有些为难住了苏瑶，她大致思索了一下，保守估计了一个数，“奶奶的情况要复杂很多，初期最少也要十万左右。”
周云朝所剩无几的光芒全都黯淡了下去。
她现在身上也就一万块钱左右，十万，就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足以将周云朝全身的傲骨摧毁。
可她曾经平静而礼貌地向苏瑶道了谢，“谢谢，苏医生，我会去筹钱的。”
苏瑶有些于心不忍，她想起来最近医院里似乎也有爱心救助的项目，还未等开口，江行止一把拽着周云朝的胳膊，似乎想要活跃一下这沉重的气氛，开玩笑似的说道，“你筹什么钱，不都说了那是我奶奶，我出钱。”
他豪气大方地掏出一张卡递给周云朝。
周云朝没接，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理会江行止，全程把他当做了空气。
“苏医生，我送你出去吧。”
苏瑶挥了挥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留下来照顾奶奶吧。”
他们二人之间貌似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苏瑶自觉地没有留下来当灯泡。
她还未走远，周云朝似乎冷着声跟江行止说了什么。
许是触到了江行止的导火线，他一下子爆发了，吼叫声带着怒火，“你不就是要去卖吗？我包你还不行吗？”
一个巴掌拍到江行止的脸上，周云朝黑眸盈着泪水，倔强地不肯瞪着江行止，声音在发颤，“滚。”
这一个巴掌也彻底把江行止扇醒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就口不择言地吐了出来，反应过来立刻惊慌失措地向周云朝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
苏瑶没再听，大步往养老院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