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为儒教教主读书人皆为门生代天子殿试

李青用直白而又尖锐的问题,将祥符帝问得哑口无言,面色惨白无比。

他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一片混乱,不知该说什么。

李青的话让他无从辩驳。

他甚至找不出一个可以反驳李青的点,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让他没有底气。

李青说的那些事情,他一个都想不到该怎么做;他忽然发现假若自己真的接手了帝王权柄,反而会不知所措。

如果李青不说他完全意识不到原来当皇帝这么不容易,有这么多麻烦事。

说完那一段质问之言后,李青没有停下,继续道:“陛下下次若想夺权,不妨好好考虑周到,然后再想想有没有成为一位合格皇帝的能力。”

“若陛下真有能力成为合格的皇帝,能够承担起这大周的江山,臣自然会将权柄交还给陛下。”

李青这次算是跟祥符帝开诚布公了。

既然祥符帝想要权力,那么他便以这一点作为动力来驱使祥符帝开始努力。

否则以祥符帝现在的情况,无论他怎么教导,都是听不进去的。

祥符帝低着头并不说话,也不抬头看李青,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李青见此心中微叹,随后也不再多言,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陛下自己好好想想吧,臣告退。”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乾元殿。

祥符帝在地上坐了许久,最后才咬牙重新站起来,走到了龙案旁边。

他看着龙案上的那封血诏,眼中充满怒火,直接伸手将其抓过来就想撕掉。

然而布帛坚韧,祥符帝用出了吃奶的力气都没能撕碎,顿时将他给气哭了。

“都欺负朕!连你也欺负朕!”

“该死!你们全都该死!”

祥符帝哭着将手中的诏书狠狠丢在地上,一边用脚踩,一边哭喊道。

他此时此刻并没有多少懊悔之意,只有羞愤,还有被李青那番话带来的屈辱。

因为李青表达的意思,就是说他现在还没有做皇帝的资格!

这对他而言远比打骂要更刺痛他。

一番哭闹打砸以后,乾元殿里只剩下一片狼藉,而祥符帝的怒火也消了几分。

随后他抬手擦了擦泪水,恨声说道:“你要管着朕,朕偏不听你的话!”

“朕倒要看看你能拿朕怎么样!”

说罢,他直接袖子一挥,转身气冲冲地离开了乾元殿。

……

……

恩科考试需要持续整整三日。

这三日时间,放在以往的话对于参加考试的考生们来说无疑是煎熬。

因为读书人都是身体比较孱弱,考试则要连考三天,三天时间内都不能离开自己考试的号房,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所以在以前的考试中经常有直接猝死、或者昏倒的考生。

不过现在的情况倒是好了许多。

自从儒家大道显化后,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都获得了相应的文位。

而能来参加科考的无一不是秀才,到了这个阶段已经能够一定程度地抵御寒冷和饥饿了,考试也就没那么难熬。

不过相比于考试,接下来等待出成绩的日子,才是最让人难耐的。

十年寒窗,尽在今朝。

成则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败则名落孙山,只能黯然退场再等三年。

许多考生连年落榜,甚至都已经生出了华发,毕竟人生又能有几个三年?

好在这次阅卷的时间要比以往快上许多,毕竟直接看才气高低就行了。

因此仅仅过了五日左右的时间。

这次科考的成绩便出来了。

和往年一样,今年等待放榜的不只是考生,还有众多等着榜下捉婿的富家翁。

而随着唱名声一道道响起,被点到名字的考生欣喜若狂,而没被点到名字的,则是越发紧张。

等到所有的名字都被念完后,一切尘埃落定;中榜考生们被簇拥着前去喝酒庆祝,等待不久后的殿试。

没中榜的则是满面黯然,默默离去。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中榜考生中,寒门子弟的比例要比以前多太多了。

在以前,数百名上榜考生里,或许只有十多名甚至几名是出身贫寒的。

但是今年上榜的考生里,出身寒门的考生竟然占据了过半的庞大数量!

比往年何止多了十倍?

没有世家垄断,寒门考生有了出头之机,他们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拉低书籍价格的优势如今终于显现了出来;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免费教育带来的好处也会慢慢展现。

……

十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殿试的日子终于到来。

天蒙蒙亮,远处的天空泛着一抹鱼肚白,启明星还高高地挂在天边。

而此时所有中榜考生们已经怀着紧张和期盼的心情,聚集在了太安殿外。

今天这场殿试就是他们科举的终点了,但却是他们未来官途的起点,也将决定他们起点的高低。

“马上就要殿试了,好紧张啊。”

“天子年幼,估计主持殿试的会是镇妖王,不知会出什么样的题目。”

“往年镇妖王以一篇推恩令夺得状元头筹,解决了藩王之患;今年的题目不会也是与国事有关吧?”

“有可能,希望不要太难。”

“不过我们怎么写得出推恩令那种策论啊,唉……”

……

众多考子们低声议论着。

很多人都在担心今年殿试的试题会是什么,会不会跟上次一样难。

如果还是藩王问题这样的难题,那么真的是难死人了,又不是人人都如同李青那般妖孽,世间也没有第二篇推恩令。

而此时砸大殿里面,群臣汇集。

今日李青、杨郢两人都来了,文武百官们也全都到场,但唯独少了一人。

最上方的龙椅依旧是空空如也。

“殿试即将开始了,陛下怎么还没来?不会又是睡过头了吧?”

杨郢担忧地说道,忍不住摇头叹息。

这些天的朝会祥符帝频频缺席,要么迟到要么早退,没有一次是正常的。

平日里迟到早退也就罢了,今天可是殿试,怎么还能迟到?

百官也都在议论纷纷。

宋珏看向李青,眼皮微抬,说道:“镇妖王身为帝师,却没有教会陛下勤政,未免有负先帝所望吧?”

学生教不教得好,是老师的问题。

李青既然担任了祥符帝的老师,那么教导好祥符帝便是他的责任。

所以宋珏从这一点上来指责李青是没问题的,李青也无法反驳什么。

“镇妖王还是多花些心思在陛下身上吧,国家政务并非只仰赖镇妖王一人。”

孟庭山也淡淡开口道。

他的言下之意,是暗讽李青插手朝堂事务太多,将整个朝堂都一手抓着。

近段时间来李青独揽朝纲,大小事务全凭他一人决断,如孟庭山、宋珏这样世家派系的官员们早就心生不满了。

听到两人的讽刺,李青并未反驳。

他只是对一旁的杨郢说道:“时辰到了,不等了,直接开始殿试吧。”

“今日的殿试,由本王来主持。”

杨郢闻言稍稍愣了愣,本想说些什么,但见到李青平静的脸色后,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心中叹气。

而李青的话虽然不大,但也被不少大臣们听得一清二楚,一个个心中震惊。

太傅赵夔更是直接站出来对李青厉声质问道:“镇妖王这是何意?代替陛下主持殿试,未免也太过分了!”

身为臣子代天子主持殿试。

这无疑是极严重的逾矩!

哪怕李青是顾命大臣,又是帝师,这么做也非常不妥,因为于礼不符!

“自古以来殿试都是天子主考,考子都是天子门生;镇妖王代天子行主考之权,是想要将考生都纳入自己门下?”

“那此后这朝堂到底是谁的朝堂!”

孟庭山盯着李青说道,字字都是诛心之言,直刺李青。

他这话等同于说李青想要造反!

天子主持殿试,参加殿试的考生都可以称自己为天子门生;但现在是李青主持殿试,那些考生岂不都是李青的门生?

这样等到众多考生步入朝堂,和李青都有了一层门生关系,这还得了?

一时间,殿内的群臣纷纷出言反对!

没等李青说话,身为侍御史的王琰便首先出声冷笑道:“孟大人不要这么快扣大帽子,那些考子本就是镇妖王门生。”

“不仅是他们,便是殿内许多大臣,包括杨大学士、孔祭酒,都算是镇妖王门生!”

这话让众臣愣住了,殿内大臣、包括杨郢、孔嵬都是李青的门生?

开什么玩笑!

然而听到王琰的话,杨郢没有反驳,孔嵬更是出声说道:“老夫的确算是镇妖王的门生。”

“孟大人难道忘了,镇妖王可是儒教教主,凡读书人必要参拜其圣像。”

“别说是殿外那些考子了,我大周的所有读书人,都能算是镇妖王的门生!”

“陛下有事未到,难道一直拖着殿试不办,让考子们看朝廷的笑话?”

“更何况镇妖王本就是天下读书人之师,更是天子之师,代替天子主持殿试有何不妥?”

孔嵬的话音落下以后,孟庭山等人方才想起来一件事。

那就是李青不仅是镇妖王这么简单!

比起镇妖王的身份,儒教教主才是其最大的身份,只要是修炼儒道、参拜过圣像的读书人,见到李青都要称一声夫子!

只不过因为是在大周,李青镇妖王的身份过于耀眼,所以平日都以王爷相称。

“孟大人和赵太傅也都是读书人,不知道有没有参拜过圣像?”

孔祥德这时给出了致命一击。

霎时间孟庭山和赵夔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因为……他们的确也拜了圣像。

那这么说他们岂不是也算李青门生?

一时间所有驳斥李青的人全都哑口无言了,因为他们没资格。

“我等皆是教主门生!”

“请教主主持殿试!”

同时,许多支持李青的大臣们也纷纷开口,请求李青出面主持殿试。

殿试太过重要,关系到朝廷威严。

即便祥符帝不来也得继续进行!

此外李青的以国为公、以民为重的心胸性格谁都知晓,孟庭山等人拿逾矩的事情攻讦李青,他们自然感到愤懑。

宋珏、孟庭山还有赵夔看见这一幕,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只能退回原位。

同时他们也惊人地发现,李青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孤身谏上的小小御史了。

不知不觉中他身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大半个朝堂都在支持他!

李青从头至尾他都没说话,因为他不屑于和孟庭山之流争论这些无异于的事。

王琰、孔祥德的开口,无疑为他省去了许多功夫,他本想直接动用打王鞭的。

现在时代已经变了。

这玩意可比嘴皮子好使多了。

“宣金科贡士入殿!”

解决了所有反对声音后,李青下达了命令,让所有考生进入太安殿参与殿试。

“宣金科贡士入殿——!”

“宣金科贡士入殿——!”

“宣金科贡士入殿——!”

……

一道道唱礼声在金吾卫士们的传唱下接连响起,从太安殿一直到广场上。

所有金科贡士们纷纷打起精神。

然后排成两列,踏上御道的台阶。

此时清晨的朝阳已经升起,洒下万丈金芒,照在这些金科贡士的身上。

如此朝气蓬勃。

……

……

在李青主持殿试之际,祥符帝还在寝宫里呼呼大睡,而寝宫的地上摆满了酒坛子,此外一片狼藉、酒气冲天。

此时刘通站在寝宫门口看着宫里的景象,痛心疾首的同时,也满心失望。

今日是殿试的大日子,祥符帝身为天子,是必须要到场主持殿试的。

可现在都日上三竿了,殿试的时辰早已开始,祥符帝却还在床上酣睡。

“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通愁容满面,他已经去叫了祥符帝数次,但却根本叫不醒。

这令他也是感到束手无策。

祥符帝如此不知进取,别说和元符帝那等雄才大略相比较了,就算和天符帝比起来,也是不及万一!

这段时间来祥符帝的作为他都看在眼里,他明白不能怪李青教导不到位。

而是祥符帝真的是朽木不可雕。

哪怕再好的老师也教导不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