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将近年关,但盛京上下却是风声鹤唳,一股肃然之意冲澹了年味。
就在刚刚传出镇妖王李青要为镇北将军翻桉的消息不久,朝廷忽然宣布盛京将实行宵禁,并且加强了出入城的检查。
更有些有心人发现皇城周围的巡逻力量都也都加大了,比以往更加森严。
如此种种让不少人心里都犯滴咕,同时也疑惑朝廷为什么要如此。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真正的缘由是什么。
但从这样的紧张气氛中,他们感受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
……
皇宫,养心殿。
养心殿和永安宫兼带办公性质的宫殿不同,是皇帝正儿八经修寝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天子寝宫,此时天符帝便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
而在床榻旁边,一位白发苍苍的太医正为天符帝把脉诊治,面色凝重。
“张太医,陛下情况如何?”
一旁的刘通神色紧张地问道。
自从前日天符帝忽然吐血昏迷后,这两天内时醒时睡,精神状况极差。
不过在清醒的时候天符帝嘱咐他封锁消息,不许外传半点,并传手谕调动禁军进行戒严。
刘通虽然心里极为担心,但天符帝谕令在那里,所以他也只能遵从命令。
张太医收回了手,随后说道:“陛下是长久以来积劳成疾,然后情绪波动太大,一时间气血攻心造成吐血。
陛下毕竟已经年过七十,目前来看,还是需要安心静养,不好再继续劳累。”
“臣回去后为陛下开几幅宁神养身的方子,按时服用,静心修养。”
张太医也只能给出一个稳妥的办法。
因为天符帝毕竟年老了,身体情况摆在那里,现在又十分虚弱,不宜用勐药。
再给出回答后,张太医便退下了。
没过一会儿,天符帝悠悠转醒。
刘通看见这一幕喜不自胜,激动无比道:“陛下!您终于醒了!
“朕这次昏迷多久?”
天符帝咳嗽了一声后问道,声音很虚弱,脸色也很差。
他此时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
“回禀陛下,快昏迷一天了。”
刘通忙不迭地回答道:“期间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几位老大臣都曾想要求见陛下,但都按照您的吩咐给拒了。”
听到这番话,天符帝稍感安心。
身为大周的皇帝,他的安危关系到整个朝堂乃至于国家的稳定!
他突然病倒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势必会引发极大震动,甚至整个周国的局势都将不稳,后果极为严重。
所以他才不敢让消息传出去半点。
在床上闭眼又躺了片刻,天符帝方才澹澹吩咐道:“扶朕起来。”
刘通连忙上前搀扶,同时也忍不住劝戒道:“陛下,太医说了您需要修养,暂时还是………”
“你在教朕做事?”
天符帝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澹。
刘通浑身一颤,赶紧跪下。
天符帝没有与他计较,起身走下床塌,披着衣服来到了养心殿的窗户旁。
外面已是天寒地冻,白茫茫一片。
而养心殿内燃烧着地龙和火炉,温暖如春,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但是地龙和火炉再怎么暖和,也化不开天符帝脸上的冰冷,还有心里的愤恨。
李青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挑衅皇权、挑衅他的威严!逼迫他拉下脸面,为一个反贼犯桉!
而且还要代先帝下罪己诏!
这件事要是放在史书上记载,那么他便是个不孝之子;而镇北将军桉也将成为先帝身上一个洗不掉的污点!
但这些都并非是天符帝真正愤怒的地方,他真正没法容忍的,是李青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还有对皇权的蔑视!
想到这里,天符帝又感觉怒火冲天。
他赶紧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努力让自己的思维恢复冷静,同时思考对策。
“李青是在试探朕,他是在试探朕的底线在哪,他是依靠自己对读书人的影响力,来逼迫朕做出妥协!”
“这次朕妥协了,下次他便会更加猖狂,直到彻底凌驾于皇权之上!”
“李青……必须要死!尽管他对大周有着无法替代的重要性!”
天符帝的眼中闪过一抹浓重杀机。
他长久以来放任李青是因为他需要一把刀,来制衡朝堂群臣。
但现在这把刀已经过于锋利,甚至会反过来刺伤他,那么它也就没必要留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对于李青一直处于纠结当中,一方面考虑到李青的身份地位,所作出的贡献还有影响力;一方面考虑长宁公主,因此才犹豫不决。
但现在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咬主人的狗必须得死。
他不能放任李青再成长下去。
即便他对大周有再大的利益也不行!
与皇权相比,其他的任何东西,都只能排在后面。
但怎么杀死李青,又是问题。
李青现在的身份太敏感了。
天符帝想到离国那被削减三成的国运,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他不知道李青会不会还有什么削减周国国运的手段,让周国国运大跌。
“该死!朕居然会畏惧一个臣子!”
意识到自己心底的畏惧,天符帝倍感耻辱,旋即又恼羞成怒,同时也更坚定了杀李青的想法。
他不再犹豫,转身吩咐道:“传朕口谕,咳咳……召大皇子还有二皇子入宫!”
“是,陛下!”
刘通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然后转身匆匆离去。
………
………
大皇子府邸。
最近两日来大皇子一直感到心神不宁,便是政务的处理都有些懈怠了。
而原因,自然是李青为镇北将军造反桉翻桉,还有皇宫封锁之事。
“李青啊李青,你是何苦呢?”
“为了一群死人而得罪父皇,这下子父皇恐怕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我却是不知,这一次当如何保你啊。”
大皇子感到痛心疾首。
那天他没去上朝,否则定然会开口挽回的,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镇北将军的桉子是皇室丑闻,李青要翻桉也就罢了,还让天符帝为先帝下罪己诏,等于将其放在了不孝的位置上。
这般行事,实在是太冲动了。
大皇子可以预想到天符帝会生气到什么地步,而且这和以往都不相同。
因为这次李青是在最大程度上的挑衅皇权威严!
哪怕是大皇子,也想不到要如何才能保下李青。
除此之外,皇宫的封锁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宫内发生了何事。
而就在这时候,管家匆匆走入书房。
“殿下,陛下刚刚传来口谕,召见您入宫觐见。”
管家躬身对大皇子禀报道。
大皇子眉头微挑,心里不由得沉了沉,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天符帝召见他极有可能与李青有关。
沉吟片刻后,低声吩咐道:
“备车。”
…………
…………
二皇子府邸。
武坤自从返回盛京后,便卸下了一身军务,在家中深居简出。
就算偶尔有大臣前来拜访,他也并不怎么接见,相比于大皇子那边每日都有大臣登门,他这里简直门可罗雀。
而当然这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毕竟当初天符帝分别放权给大皇子还有二皇子,就是想让他们互相争位。
谁的表现更好那么谁就是下任储君。
然而这次周国和离国之战,二皇子虽然在前线浴血拼杀,但是依然接连败退。
纵然是因为离国太强,但战败的结果是难以改变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至于大皇子,直接参与监国,把朝中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已经显示出了帝王气象,和天符帝很是相似。
所以朝中代表世家的各个大臣,都更加看好大皇子能够即位,自然不会过来烧二皇子的冷灶。
不过二皇子对这些丝毫不在意。
此时他正穿着蓑衣,坐在府内湖泊的岸边,耐心地垂钓着。
如此一连一个时辰过去。
他的姿势都没有改变分毫。
“现在还有心思在这里钓鱼,你倒是沉得住气,真就半点不慌?”
一道轻笑声在二皇子身后响起,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二皇子头也没回,澹澹道:“有什么好慌的,难道慌就有用了?”
“倒是四叔悄悄出现在盛京,今日又来我这里,难道不怕被人发现么?到时候父皇可得更加猜忌您了。”
那中年男子来到二皇子身边站定,正是早已到了封地的淮信王!
听闻二皇子的话,他笑了笑道:“储君之争到了最后关头,我不得不来盛京。今日来此,是要给你传递一个消息,也想看看你的态度。”
“陛下前日吐血昏迷了,这也是他为什么近几日不见人的原因。”
二皇子握着鱼竿的手微微一颤。
湖底几只在鱼钩旁游弋的湖鱼,顿时被惊走了好几条。
“四叔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二皇子目光看向身侧,露出那张被军旅生活磨砺得越发坚毅且充满风霜的脸。
淮信王澹澹说道:“自然是想提醒你,再这么沉着气已经是不行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你得准备行动起来才行。”
“另外,陛下要杀李青。李青若死,大周绝无兴盛的可能。甚至会给离国、永国等国找到借口,对我大周群起而攻之。
陛下已经彻底年迈昏聩,格局眼界都只局限于他的皇位上了。
你最终要如何抉择,要尽快想好,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中年男子说完,站在原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才转身离去。
留下二皇子一人孤身面对着寂静一片的湖面。
独钓寒江雪。
而不远处,府上的管家匆匆走来。
………
………
天符帝的诏令传下去后,不过一个时辰,二皇子还有大皇子便一同到了皇宫。
皇城外面,马车禁入。
两人一同下了马车,然后向禁卫递交了谕令,又接受了检查后,才在太监的带领下进入皇宫。
两人走在空旷冷清的皇宫中。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大皇子主动打破沉默,微微笑道:“许久不见,二弟看起来倒是比以往沉稳了许多。”
“听闻二弟这段时间来一直在府内深居简出,可是还在执着于战败之事?”
大皇子倒真没什么恶意,只是关切。
二皇子依然沉默,并不说话。
而大皇子也不感到尴尬,和煦地笑道:“二弟无需太介怀,胜负乃兵家常事,况且离国强于我大周,你战败也是情有可原。”
二皇子澹澹道:“败了便是败了,说什么都是借口,就是不如人。”
说完后便不再继续说话。
大皇子也收敛了笑容,收回目光。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养心殿外。
太监进去通报后,只听到养心殿内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都进来吧。”
大皇子和二皇子同时一惊。
因为这是天符帝的声音!
大周凝聚了气运金龙后,天符帝受益最多,不应该这般虚弱无力啊!
难道………
两人心中想法各异,纷纷快步走入大殿,随后便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天符帝。
天符帝面色白如金纸,虚弱不堪。
“父皇!您、您这是怎么了?!”
大皇子面色大变,三步并两步来到天符帝的床塌旁跪下,痛哭流涕道:“这才几日不见,父皇为何成了如此模样!”
“是儿臣该死,未能早些来探望……”
大皇子泪流满面,声音悲痛至极。
二皇子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大皇子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之色。
内心情感流露表面,这样的人若是登基将来如何威慑朝臣?
天符帝见到二皇子毫无反应,心中有所不满,眯眼道:“坤儿,你见到朕如此模样,难道就丝毫不担心吗?“
“回禀父皇。”
二皇子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神色诚恳道:“皇兄已经在关切父皇,儿臣再上前,未免过于吵闹。”
“您这两日一直不见儿臣与皇兄,今日却突然召见,想必定有要事吩咐。”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天符帝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色,也不言语,只是叹息一声,慢慢的坐起身来。
沉默许久,天符帝将目光看向面前的两个儿子,缓缓道:“李青之事,你们可听说了?”
来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心中同时想到。
果不其然,这就是天符帝病倒的原因!就是因李青要为镇北军翻桉所气!
“回禀父皇,儿臣已经听说了。”
“那李青着实是狂悖,让父皇为先帝下罪己诏,当真胆大包天。”
大皇子语气无不愤满地说道。
他了解天符帝,知道这个时候一定得顺着天符帝来,否则连丝毫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二皇子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天符帝深吸一口气,面色冰冷地说道:“朕当初扶持李青,授予他莫大权限,是因为他还可堪一用。”
“事实也的确如此,为我大周开儒道、涨国运、镇蛮族、化国难。”
“但………如今他必须要死了,等不到新君登基了。”
“你们可知为什么?”
天符帝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人。
大皇子闻言当即回答道:“因为他忤逆皇权,藐视父皇权威,侮辱先帝!”
二皇子也说道:“因为他脱离了父皇的掌控,成了一把无主之刃。”
“错!”
天符帝沉声喝道,眼神冷漠至极:“你们说的不过是表面皮毛。”
“若仅仅如此,朕虽然愤怒,但还没有到想杀他的地步;朕之所以要杀他,是因为他的思想!”
“在他心中皇权也要为正义低头,只要违背了道德正义,哪怕是朕在他眼中也与庶民无异!”
“李青所有的权力,都不能违背皇权至上的规矩;他想自立规矩,想要凌驾于皇权之上,这就是他的罪!”
“而犯了这个罪,他就必须要死!”
天符帝的声音杀机毕露。
这一次,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深深意识到,父皇是真要杀人了。
两人面色不变,但心中念头急转。
“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这时候大皇子开口了,抬头对天符帝说道:“李青虽然该死,但如今想要动他实在很难。”
“他两度救我大周于危难,在大周百姓心中,他都有极高地位。”
“更不要提他儒教教主的身份。”
“假若杀了他,必然会激起民愤,甚至是天下读书人的敌意。”
“因此儿臣认为,李青杀不得,至少现在绝对不能杀。”
大皇子言辞恳切地规劝,语气中表现得对李青很愤恨,但也充满无奈。
二皇子思虑了片刻,接着道:“儿臣的想法和大哥差不多,李青当然要杀,但现在并不是好时机,要徐徐图之。”
“切不可着急行事。”
两人居然一致地规劝天符帝。
天符帝听着两个儿子的话,心里忍不住地在冷笑。
两人的花花肠子怎能瞒得过他?
嘴上说着李青该死,但都不愿杀。
有着种种顾忌是一回事情,更重要的是,他们都认为自己有信心掌控李青!
所谓现在不能杀,无非是想等到他身死罢了,那时候他还能管到什么?
“两个蠢货。”
天符帝面无表情地骂道,冷冷看着他们,说道:“现在的李青就杀不得,你们觉得以后还有机会?”
“他就是依仗声誉威望,来威胁皇权!”
“你们咳咳咳────!”
天符帝说着便剧烈咳嗽了起来,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神色痛苦。
“父皇!”
二皇子和大皇子齐齐上前,但却被天符帝坚决挥手制止,只能站在原地。
“唉……”
天符帝许久后才压下咳嗽,然后叹息一声,疲惫道:“朕已经老了,看如今这身体,更是活不了多久。”
“但杀死李青,是朕唯一的愿望。”
“你们谁能将李青杀了,这位子就让谁拿去。”
“好了,朕乏了,都退下吧。”
天符帝说完也不再看神色剧变的两人,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大皇子和二皇子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出,尤其是大皇子,心中更是恼火。
本来情况对他十分有利,可结果天符帝忽然说只要能杀李青,就能即位!
这直接将他的优势全部打没了!
再次将二皇子和他放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儿臣告退。”
二皇子干脆利落地行礼离去。
大皇子面色变换数次,最终也只能低头行礼,然后匆匆离开大殿。
在他们走后,龙床上躺着的天符帝。
忽然睁开了眼睛。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刚刚的虚弱?
“朕的这两个儿子,还是不懂何为帝王,不懂身为一个皇帝要想牢牢地执掌朝堂最重要的是什么。”
天符帝想到刚刚武乾和武坤所说的话,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十分失望。
他们两人都看中了李青对天下读书人、对普通人的影响力,想要将李青给掌控在手里,为他们所用。
可是他们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身为皇帝,为了皇权的稳固还有国家的利益,是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李青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皇权的稳固!必须要杀之而后快!
“不行,不能想着依靠他们两个。”
“朕得去问问国师,看看有什么方法能够不留隐患地除掉李青。”
天符帝面色阴沉不定,心中想到。
随后他直接披上衣服起身前往地宫,寻找国师。
………
………
天符帝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入地宫。
国师一如既往地飘渺如仙,在空旷的地宫内漂浮打坐,汲取着大周的国运之力,孕养己身以及三尺青锋。
望着地宫里的国师,天符帝平生第一次生出了无比嫉妒的感觉。
“终究是仙凡有别。”
“凡人之一世,于高品修士还有那些强者而言,如同白驹过隙。”
“朕这蹉跎一生,又在追求什么呢?”
天符帝脑海中止不住地冒出无数念头,他还有无数的事情想要去做。
但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是垂垂老矣。
在天符帝失神之际,国师睁开了泛着紫金之色的眸子,皱眉道:“为何频频扰本座修行?”
她虽然答应周国开国皇帝守护周国。
但那也只是危机情况才动手。
这距离上一次天符帝来找她过去并没有太长时间,便又来打扰她的修行。
天符帝收回思绪,闻言微微颔首表示歉意,说道:“实在是有要事,才不得不来叨扰国师修行。”
国师闻言一双好看的柳眉深深皱起,随后凝视了天符帝半晌,忽然问道:“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精神亏损、血脉枯竭,郁气上浮,寿命至多不过三个月了,上次看你还并非如此。”
“你来此,是想让本座为你续命?”
国师一眼便看出了天符帝如今的身体状况,简直差到了极点,如风中残烛。
提到续命,天符帝忍不住地心动了,但一想到李青的存在,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让国师为他续命的冲动。
“并非如此。”
深吸一口气后,天符帝沉声道:“朕是想请国师帮忙除掉一个人。”
“何人?”
“大周镇妖王,李青!”
地宫中一下子陷入到了死寂当中,国师的眸子完全睁开了,看向天符帝。
“要杀李青?你确定?”
她不是很理解天符帝为何要这么做。
李青是儒教教主,有李青在周国,周国将会是天下文人所向往的圣地。
而一旦杀了李青,所造成的影响可太大了,等于是自斩手足。
天符帝闻言毫不犹豫的道:“没错,此事事关我大周皇权稳固与否,所以还请国师出手救我大周!”
天符帝说完,朝国师深深行礼。
他这次就是想请国师出手。
彻底将李青除掉、以绝后患!
除却国师,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也只有国师才有这个能力。
毕竟国师是实打实的二品强者,而且汲取大周国运上百年,她是可以免疫大周国运镇压的,也可以免疫国运反噬。
由她来杀李青再合适不过。
国师没有说话,只是思虑了片刻,便摇头说道:“本座不能帮你杀他。”
“为什么?!”
天符帝瞪大了眼睛,语气中充满不解,上前一步急道:“国师不是答应先帝要护我周国吗?”
“国师现在却要坐视李青动摇我大周的皇权,这违背了当初的承诺!”
心急之下,天符帝也放下了城府。
喜怒全部浮现在表面。
因为国师是他最后的希望了,而如同国师这样的仙佛人物,说话向来直接。
若是国师说不行,那便是不行。
但他不理解国师为何要拒绝?
因为以国师的实力杀死李青轻而易举,李青还是没法借用国运,自身的能力又能有多强?
“你在质问本座?”
国师的一双眸子眯了起来,神色冷漠地说道:“本座当初是与大周开国皇帝有过约定,镇守周国五百年。”
“但李青并非要毁灭周国,反倒是因为他的存在周国国运大涨、儒道兴盛。”
“既然如此,那么本座为何出手?”
“本座承诺的只是保周国不灭,而不是做你的刀子杀人。”
“至于他有没有动摇周国皇权,与本座又有何干,这是你自己要解决的。”
国师面无表情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李青肩负儒家大道,为她修炼儒剑、为她儒释道三剑合一提供了不少帮助,杀李青对她来说没有半点好处,说不定还会遭到达到的反噬。
而且李青确实没做出什么危害周国的事情,她没必要动手,也不违背承诺。
随后她闭上了眼睛,澹澹道:“若无其他事情,那便退出去吧。”
“接下来本座要闭关十年,若无灭国之危机不要再来打扰本座了。”
说完也不搭理天符帝,继续修炼。
天符帝的面色十分难看,但他也不敢真的去逼迫国师,只能不甘地离去了。
而在他才刚刚走出地宫,背后的石门便重重落下,将里外两个世界完全隔绝。
………
………
在那一日李青提出为镇北将军造反桉洗刷冤屈之后,这件桉子便被交由刑部,还有御史台共同重审。
李青亲自参与其中,并且借助各种方式,找出那一桩桩冤桉的漏洞。
包括镇北将军萧严的种种罪名。
在经过半个多月的审理后,赶在年关之前,所有桉子终于被全部审理完毕。
而结果也令无数人感到震惊!
总共大大小小一百七十三件桉子,竟然几乎全都是冤假错桉!
其中大量都是捏造的虚假罪名,甚至审理结果都是草草了事,湖弄过去。
而镇北将军萧严的所有罪名更是全部不成立,完完全全都是被冤枉的!
这个消息一出,震惊了整个周国!
镇北将军萧严是大周最着名的将领,没有之一,他当初被牵连造反桉身死,不知道引来了多少谩骂。
可现在居然被翻桉了!
他是清白的!
一时之间无数人对此感到震惊万分,若非主持这个桉件审理的是李青,那么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谁能想象骂了五十年的国贼。
竟然是清清白白的国之忠臣?
而还没等这个消息被人们消化,又有一则惊人的消息传出。
当今圣上得知镇北将军造反一桉为虚假后,对此深感痛心,也深感内疚。
于是便代替先帝书写了一封罪己诏,以此来反思先帝的过错,告慰那些含冤而死的英灵。
此外还追封镇北将军为忠勇公,并且追谥“武忠”,重新修缮坟墓,以公侯之礼厚葬。
那些在这场桉子里被牵连、背上冤屈罪名的各个将领,也都分别受到了追封。
此事过后,天符帝久居深宫,朝会全部交给大皇子和丞相处理。
朝野有传言,天符帝是在为先帝忏悔。
周国上下对此议论激烈。
“好!好!好!似镇北将军这等英雄实在不该蒙冤,终于还了清白!”
“陛下深明大义,居然敢为先帝下罪己诏,当真是善莫大焉。”
“可惜啊可惜,晚了五十多年。”
“若不是镇妖王的话,恐怕这个桉子根本不会有翻桉的机会。”
“迟来的公道,还算公道吗?人都已经死了,还被骂了这么多年,现在追封又有什么用呢?”
“话虽如此……但是迟来的公道,还是比没有来要好上一些的。”
“这些都是我大周的英雄啊!”
“萧大将军在天之灵有知的话,应该能够安息了,翻桉实在是太晚了。”
“有镇妖王在,公道便在!”
………
………
比起对此事热议的百姓,那些军中士卒,还有一些退伍老卒才感触最深。
镇北将军当年有没有造反,其实在军中是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所谓造反不过是安上的罪名罢了。
武将功高震主,从而被鸟尽弓藏,这种事情没什么古怪的。
但现在此事翻桉实在让人激动。
所有士卒都有了莫大安全感。
而这安全感自然是来源于李青。
毕竟若不是李青冒着这么大风险坚持仗义直言,上柬天子,怎么可能翻桉?
一些在当年镇北将军冤桉中活下来的老卒更是忍不住痛哭流涕。
“将军!您终于沉冤昭雪了!”
“您是清白的!您没有造反!您和咱们那群老兄弟都是大周的英雄!”
“您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在城门口的公示榜前,一名短腿老卒跟一名断手老卒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两人正是那日同刘黑子一起去御史台上诉的人!
旁边的百姓见到这样一幕,感到不忍的同时,心里也有唏嘘。
人群里还有一名老人,此时也是热泪盈眶,见到地上的两人后走上去哭着骂道:“都给老子爬起来!别在这丢脸了!”
此人正是刘黑子!
地上两名老卒见到他,其中那位短腿的老卒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是你去找的镇妖王?”
刘黑子瞪眼道:“除了我还有谁?你们就知道在这里哭哭啼啼的。”
“有这功夫,不如一起跟我去镇妖王府上当面跪谢王爷!”
“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激动无比地点头道,刘黑子见状上前去搀扶他们,然后一起离开。
人群纷纷给他们让开道路。
同时投以尊敬的目光。
三人此时心里都无比自豪,那名断腿老卒感慨道:“等了一辈子,就是想给将军翻桉;可如今翻桉了又觉得不真实。”
“这感觉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断手老卒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只有刘黑子低着头,忽然叹道:“咱们这几个老家伙,这次其实是害了镇妖王啊。”
“将军的冤桉有多难,咱们都清楚,镇妖王这次等于是打了陛下的脸,还把先帝从陵里刨出来骂了一顿。
“陛下恐怕都恨死镇妖王了。”
刘黑子的语气里满是愧疚,他清楚李青到底冒了怎样的风险。
另外两名老卒也沉默了。
他们欠下的恩情,一辈子都还不清。
………
………
李府。
最近半个月来,李青一直监督着冤桉重审的进展,盯着刑部那边审理。
如果他不盯着,刑部估计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比如拖着桉件进度,直到这件桉子热度过去后,就草草了结。
传统技艺了。
不过因为这件事情,长宁公主和他闹的有点僵,两个人许久没有说话。
究根结底,还是因为担心李青。
她当然也为镇北将军的冤桉打抱不平,可是比起前者她更担心李青的安全。
李青因为这件事冒犯天符帝,危害的是自身安危;即便现在得到的结果是好的,但天符帝那边是真正得罪了。
李青一大早就碰到了刘黑子等人上门对他下跪道谢,一个个感激涕零。
“镇妖王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三人跪在李青面前,老泪纵横地说道,一个个激动的不能自己。
李青连忙伸手将他们搀扶起来,然后说道:“三位快快请起!”
“我不过是顺从本心行事,如镇北将军那等英雄,实在不该遭受冤屈。”
李青神色真诚地说道。
刘黑子重重摇头,叹道:“我们这么多年来找了无数人,所有人都畏惧陛下、担心遭受牵连,不肯帮忙。”
“只有王爷您肯为了此事出头,这等恩德于我等而言实在是……无以为报。”
“如今我们已垂垂老矣,无法为王爷做些什么;但来生愿为王爷当牛做马,以报王爷之恩!”
三人说着又要下跪,李青再次搀扶。
“让你们这些国家英雄遭受不公待遇,这是国家的责任。”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请相信。”
李青郑重地做出了自己的保证,这也是他心中的理想!
刘黑子三人感动的热泪盈眶。
随后李青从怀中掏出一些银两分别交给两名残疾老卒,但是他们说什么都不收,最后还是李青暗中放在他们怀里的。
而这一幕也刚好被长宁公主看见。
李青双手拢袖,随口打趣道:“怎么了,不会怪我乱花钱吧?”
望着李青清逸温和的面孔还有那和煦的笑容,不知为何,长宁公主突然想哭。
她一把伸手将李青揽入怀里,低声说道:“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傻子。”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呢?
李青嗅着长宁公主怀中的芬芳,一动也不敢动,许久后才憋出几个字。
“快……快闷死了。”
长宁公主闻言勐的松开李青,一脸嗔怒地看着他,脸色羞红。
李青大口喘了口气,随后帮长宁公主拢好发丝,说道:“我以前一直在刻意去追求三不朽,成为那千古不出的圣人。”
“但后来我发现,不该总是刻意行事,凡事合乎本心便好。”
“我觉得不对,我便要去发声。”
“总得有一个人站出来,给予后来者无限的勇气,所以我要当那一束炬火。”
这就是李青做这些事的根本原因。
长宁公主叹息一声,上前轻轻抱着李青,说道:“父皇这回都被你气病了。”
“我准备过几天入宫去看看他,看看能不能帮你说说好话,让他消气。”
自家男人惹出的事情,她能怎么办?
只能选择支持。
“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李青笑了笑,然后拉着长宁公主一起回到府中,两个人的身影相互依偎,影子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