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帝国的右杀王爷,泾原之战的罪魁祸首,长安奸杀案的法外之徒——乌索尔,背着一个布袋,夹着自己两个儿子的尸体,来到了流民街最高的望楼上。
这里是流民街和长安城的重要连接点,从这里,望楼高约百尺,伸出手,仿佛能摘下天上的星辰。
子时,繁华过后,流民街沉睡在了一篇安静祥和之中。
月光照在篁竹河上,河里倒影着两岸高高低低的红砖翠瓦,荡漾的粼粼波光,还保留着刚才辉煌灯火的余温。
长安的地下流民街,无家可归的流民在这里徒手搭建了另一个天堂。
但很快,这里就将变成另一个地狱。
乌索尔从怀里摸出两根金针,对准乌延康的尸体狠狠扎了下去。
天宝十三年十一月长安流民街望楼
大荒沈沈,古戍苍苍
金针没入了乌延康的尸体。乌索尔双手合十,口中振振有词。
突然间,一道金光从乌延康的胸口射出。刹那间,光耀万里,天地变色。乌延康的尸体化身为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巨大的石像。
如一块烧红的巨大岩石,石像浑身燃烧着熊熊大火,在火焰的最底层,可以看见火红岩浆在石头的缝隙间缓缓流动,仿佛有着能够焚尽一切的力量。
石像是金灿灿的红色,一头枫叶色的头发冲天倒竖,双目射出雷电般的金光。他身上流淌的金水掉在地上,能听到土地发出嘶嘶的呻吟。
乌索尔叉着腰,晃了晃一头的碎辫子,欣赏着乌延康重生后的血继之力。
这边是血狼堡二十八恶之一——纵火之恶。
乌延康的这个血继之力,不知道比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乌延廷的血继强出了多少倍。
“去吧康儿,将这里变成一片火海吧。“
乌索尔知道,血狼堡二十八恶发动了血继绽放后,便会在不久之后死去。
当然,血狼七星除外,因为他们的血继之力继承自来自血狼王的动脉。而二十八恶的血继之力来自血狼王的静脉。
除非得到三幻神中血狼王或者冰狼王的血液,血狼二十八恶才能无限的发动血继绽放。
但是三幻神太久没有在仙界出现过了。
这也是为什么神汗安禄山一直不肯让血狼堡太过张扬的原因。
而”血狼“计划的第一步,便是找到继承了血狼王或者冰狼王血继之力的人。
即便如此,乌索尔也不会为两个儿子而感到难过。相反,为神汗战死,令他为他们感到光荣。
乌索尔看着即将变成一片火海的流民街,扭动着一头的碎辫,跳起了胡旋舞。
纵火之恶乌延康兴奋地冲向了流民街高高低低的民宅。乌索尔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回过头来,看向小儿子乌延光。他的嘴里还紧紧咬着那一根牙签。
”该你上场了,光儿。“
说着,乌索尔将另一根金针对准乌延光的手臂狠狠刺下去。
突然间,一阵冰冷的寒风袭来,乌索尔急忙伸手挡住双眼。
就在这一刹那,乌索尔从自己的指缝间看见一道冰冷的蓝色光芒一闪而过,只听得噗呲一声闷响,鲜血溅了他一身。
乌索尔大叫一声不好,低头看时,只见乌延光的头颅已被削去。
乌索尔仰天怒吼一声,站起身来。一个面容方正,儒雅深沉的少年提着乌延光的头颅站在不远处。乌延光的鲜血沾满了他的双手,他一对狮子眉紧紧地绞杀在一起,显示出英雄般的威风。
少年手里提着一柄庄重古朴的宝剑,宝剑通身呈黄褐色,仿佛是一本厚重的古典诗集。
剑名唤作”少陵剑“,少年名为花错落。
少年的周围围绕着一层蓝色的极寒之气。此刻,他正一脸警惕地看着乌索尔。
乌索尔一拍脑袋,瞥了一眼旁边的空空如也的布袋。
可恶,正所谓关心则乱,自己只顾着给”康儿“和”光儿“发动血继绽放的仪式。不知道什么时候,宁国府的小崽子偷偷跑了出来。
乌索尔看了一眼乌延光残缺不全的身体,轻蔑地哼了一声。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光儿了发动血继之力了?
可笑。
乌索尔将捏着金针的右手高举过头顶,口中不停喃喃地念着咒语。
突然间,他的右手呼啸而下,将那根金针齐齐扎入了乌延光的腹部。
花错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自己的身体还没恢复,刚刚斩下乌延光头颅又耗费了太多的力气,他突然觉得急火攻心,一开口,咳出一大口鲜血。
咳出了憋在喉咙的那一口恶血,花错落顿时觉得自己想是泄了气的皮球,疲惫不堪,他感觉到体内的精气正在飞速地消散着。手指没有一点力气,一个不留神,乌延光的头咣当掉在了地上。
突然,一道巨大的金光在他的眼前爆炸开来。他定睛一看,只见乌延光的下半身不断膨胀,如同一个正在鼓气的巨大蟾蜍。七根颜色各异,长短不一的灵蛇从他的裤中涌出。
蛇头不断发出嘶嘶的声音,喷射着石楠花气味的毒液。毒液落在地上,发出一阵阵恶臭。
没有了头颅的乌延光变成了一个下体有着七个蛇头的凶神恶煞。他巨大的无头身体不断撒下黄色的灰尘,喷洒着难闻的毒液。
乌索尔得意地笑了,他越笑越猖狂,笑声飘荡在流民街的上空,好像死者弯曲的倒影。
他大手一挥,扭动了一下满头的碎辫子,吼叫道:
”战斗吧,奸淫之恶,为了永远的神汗,勇敢地战斗吧。“
花错落跟着乌索尔手指的方向看去。突然,他的瞳孔放大了好几圈,向后一退,身体不住地颤抖。
在那最深邃最宁静的街巷,
他看见了被熊熊烈焰炽烤的城。
一幢接着一幢房屋变成一块块燃烧的木炭,雕花的窗棂碎裂成了劈啪声,无数三彩与瓷瓶被烧成了灰烬。
墙上名贵的花草丹青扭曲、变形,在烈火中痛苦地伸展着腰肢,直到变成虚无的黑色。
本来坚固的房门,像是中了风的嘴,吞吞吐吐扭捏着身体,说不出一句难受。
梁柱爆裂,露出噼啪抽泣的金丝楠木。一个巨大的火神一般的恶鬼,将一幢又一幢房屋点燃,就像在野外点起了篝火。
无数身着睡衣的人们从燃烧的房屋中跑出,一个少年从二楼的窗户中跳下,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还有那些赤裸的、疯癫的、燃烧的人棍,他们张开双臂,在流民街上狂奔,跌跌撞撞。
而更多的人则是呼喊着,向着远离火灾的方向奔跑着,像是碗里的一粒粒黄豆。
花错落心急如焚地看着这奔涌的人潮,一阵寒风送来了那边的声音,他清楚地听见无数无助的哭喊声。
在人潮中,
有人呼喊着母亲的名字,有人呼喊着孩子的名字,
有人呼喊着爱人和仇人的名字,
有人呼喊着生者和死者的名字,
所有的名字都融进了喊声震天的熔炉里,炼成无尽的痛苦。
花错落刚想挪动身体,去阻止滔天的烈焰。但是他刚一用力,身体支撑不住,便又咳出一口鲜血。
就在这时,一把冰冷的利刃抵在了他的腰眼,一只巨大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只手仿佛有千斤重,花错落动弹不得。
”哪也不要去,就留在此地,和我一起欣赏着靓丽的景色吧,宁国公家的小将军。“
无论花错落如何挣扎,那只手就像是焊死了一般,一动不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乌延光扭动着胯下的七条毒蛇向着无辜的人们冲去。
乌延光像是一个无头的苍蝇,在流民街的大街上追逐着花季少女。蛇头喷洒出的毒液沾染到少女的身体,少女便应声倒地,变成一具被吸走了灵气的干枯的尸体。
花错落回过头,目露凶光,嘶哑地说道:
”这就是你说的靓丽的风景吗?难道你的心不会痛吗?“
乌索尔轻蔑地笑了笑,晃了晃一头的碎辫,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鄙夷地说道:
“天气这么好,我却不能在故乡欣赏樱花,我的心确实有点痛呢。”
释放了血继之力的乌延康和乌延光像两个不受控制的巨人,肆意地传播者死亡和绝望。
花错落拼命地移动身体,乌索尔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渗出了花错落的鲜血。
他闭上眼睛,想到今天在龙记茶馆和思无邪争辩时自己的说辞。
什么胡人也有好的,
他们也是人,也有人的感情,也有人的善良。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生来是罪恶的。
现在想一想是多么的可笑。
那些在大火中流离失所,失去亲人的人,哪一个不是无辜的?
乌索尔只是为了民族间的仇恨,便将这股气撒在他们的身上。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流民街小魔王的话是对的: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胡人不灭,至死不休。
突然,乌索尔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寒风一飞冲天,他被寒风吹得睁不开眼,一头碎辫子在风中不停地摇摆。
他低头一看,却看见花错落全身散发着耀眼的深蓝色光芒,他周围的蓝色寒气比刚才还要厚重和深沉。
突然,他惊讶地发现,花错落周围的寒气形成了一只狼人的形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仿佛有一个伶人在打鼓,怦怦直跳。
难道,他竟然会是三幻神之一的冰狼王的血继之力吗?
不!绝不可能,来自草原的高贵血统,怎么会被肮脏的唐人所继承。
他大喝一声,右拳突然变成了狼爪的模样,散发着耀眼的紫色光芒。他用力一挥,对准花错落的头便是一记重拳。
谁知道花错落的身体却像是一座坚硬的冰雕,他的拳头仿佛是撞在了一块铁板上,他清楚地听到自己指骨碎裂的声音。
乌索尔惨叫一声,向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抓着花错落肩膀的手。
就像是饿极了的狼王,花错落吼叫着向着乌延康和乌延光冲去。
“纵火之恶,奸淫之恶。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