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天白发飘散,面目狰狞,如同恶鬼一般,举着火折子,向那猛火雷扑来。
眼看着他便要一把点燃猛火雷的引线,韩通情急之中,三步并做二步,如同雄鹰扑兔一般,向着水云天扑去。
就在韩通的手抓到水云天的手臂的一刹那,骤然间,韩通看见水云天将整张恶鬼一般的脸扭转了过来,他的双目射出两道鬼火一般阴冷的目光,脸色阴鸷,如同蒙上了一层浓稠的墨汁。
与此同时,水云天伸出干枯的手掌,一把抓在韩通伸过来的手上,用力一捏,伴随着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韩通的手指指骨竟然被抓断了几根。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水云天微笑着,从怀中摸出一把寒气森森的匕首。他嘿嘿一笑,便挥动匕首,向韩通猛刺而来。
“老先生竟然会武功?”
“对了,他说过他是楚州人,楚州人尚武,所以,也许他小时候就已经习武了,只不过后来弃武从文,所以才没有显露出来。”
正在韩通慌神的一刹那,水云天的匕首已经刺到了他的心口。
韩通大叫一声强忍手指剧痛,双腿用力一蹬,急忙向后飞去。
可他毕竟受了伤,速度明显慢了一拍,只听“噗”的一声,韩通的手臂被水云天手中锋利的匕首划开,一串鲜红的血珠激射而出,韩通定睛一看,只见那伤口森然可畏,深可见骨。
韩通倒吸了一口凉气,强打精神,准备迎击水云天致命的一击。谁料那水云天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去,代之以胜利者的微笑。
他举着火折子,向那猛火雷一步步地走去。动作虔诚,神态庄重,如同朝圣的信徒。
韩通情急之下,随手抓起一块木板,咬碎牙齿,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向水云天冲去。
水云天刚要点燃猛火雷,见那韩通又死缠烂打地缠了上来,心中当即大怒,剑眉紧蹙,对韩通下了杀心。
水云天冲过来一把掐住韩通的脖颈,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韩通瞬间便觉得浑身酸软无力,简直要窒息一般,他手脚不停地乱蹬乱打,一口鲜血顶在喉咙,想咳却咳不出,想咽又咽不下去。
那水云天恶魔一般的利爪,掐得越来越近,韩通面红耳赤,渐渐支撑不住,直翻眼白,显示支撑不久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璀璨的夜空之中,一声清丽的呼喊划破天际,直冲水云天而来。
那时水玲珑及时赶到了望月楼的顶楼上,跟随她一起前来的,还有几十名大理寺的官员和官兵。月华如水,一轮冰魄高悬天际,那一朵空谷幽兰般清丽的少女,正声嘶力竭地对自己的父亲哭喊着:“放开他!求求你,放开他!”
“啊!那是玲珑的声音。”
好清脆,像铜铃一样,真好听!
这一丝仙乐一般的声音,传入韩通的耳中,瞬间有一股浩然之气,从韩通的丹田生出,通过气海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给他的身体点燃了最后一把火炬。
韩通双目一瞪,大叫一声,挣扎着便要站起来。
水云天顿时感觉到自己手掌之下的韩通,如同地震来临时颤动的土地一般,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的力量,升腾而起,他的双手也跟着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韩通一把抓起刚才散落在地的木板,双目骤然一亮,脸上刚才因为窒息而生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代之以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他汇聚中气于内廷,对着水云天发出春雷般震动天地的一声咆哮:“不!”
紧接着,他左臂用力一挥,那块木板带着烈烈风声,便向水云天侧脸呼啸而来。
水云天见那韩通骤然而起,浑身炽热,竟如神明一般,身上脸上不禁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情急之中,急忙挥动匕首来挡。
只听得一声闷响,水云天手中的匕首深深地插入了木板之中。
就在这时,韩通松开抓住木板的左手,转而去抓住水云天拿着火折子的手腕。
韩通这一抓力气极大,指甲都陷入了水云天干瘪的皮肤之中。他五指用力一划,那水云天手腕一吃痛,登时惨叫一声,松开手指。火折子应声而落。
韩通顺势将那火折子拿在手里,同时动作迅捷地抬起腿,对着水云天的腹部便是狠狠地一击。
水云天虽然武功卓绝,但毕竟风烛残年,中了韩通这一击猛踢,登时支撑不住,身体如同一块坠落天际的火石,重重地摔在望月楼未完成的木质框架上。
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那木质框架受到了剧烈地冲击,竟然摇摇晃晃,将要散落下来。
一块块方方正正的圆木,从头顶滚滚而下,框架渐渐成崩溃之势。大理寺的一众官员一看,纷纷大叫着向楼下跑去。
韩通成功粉碎了水云天引爆猛火雷的计划,他望着那水云天颓然地坐在那里,心中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无边落木,萧萧而下,纷乱如雨。
水云天看着韩通,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眼看着,他就要被滚木所埋葬,突然,水玲珑发疯似的冲到了水云天的身边。
水云天望着这个女儿,本来如同死木般枯槁的心,骤然间又生出暴恶。
他一把抓住水玲珑,拔出匕首,抵在水玲珑的喉咙处。他支撑着站起身,一步步地胁迫着水玲珑走到望月楼楼顶的边缘。
“韩大人,我知道你对她有情有义,相信你也一定不想让她就这么死吧?你快去把那些猛火雷点燃,我就放了她。”
说着,水玲珑嘿嘿一笑,在夜幕的映衬下,他脸上阴鸷的表情,如同鬼魅一般,若隐若现。
为了报仇,这个人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
“你个混蛋,你在干什么?他是你的女儿啊?”韩通咆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水云天抬起头,满头的银发迎风飞舞。他如同来自地狱中的无常恶鬼,如疯如癫,面目恐怖而狰狞。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是、我、亲、生、的?”水云天一字一顿地说道。
韩通一听,登时如五雷轰顶。水玲珑如同一朵饱受摧残的娇花一般,在水云天的怀中瑟瑟发抖。
救!还是不救!
救了水玲珑,恐怕整个朱雀大街将会化成一片火海。
不救!水玲珑一旦因自己而死,恐怕余生他都将生活在自责与懊悔之中。
一时间,韩通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而在另一边,水玲珑也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与痛苦之中。
闻听了生身父亲这样决绝的语言,水玲珑的一双妙目骤然之间掠过一层震惊和痛苦的光芒,她身体变得冰冷,如堕冰窟。她从小便跟在水云天的身边,他慈爱温暖,对她这个唯一的孩子格外疼爱,她从来没有一刻怀疑过他。
现在,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本来玉软花柔,霞姿月貌的水玲珑,瞬间如同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兰花,零落、残破,摇摇欲坠。
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原本慈爱,现在竟如疯魔一般的父亲。
突然,她在父亲的眼里,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熟悉的疼爱的目光。
她懂了,她终于知道,父亲之所以是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自己。
一旦他行刺谋逆的罪责做实,那么身为女儿的自己,也一定会受到株连。
现在,他把自己和他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活下去的希望啊。
遭遇了最残酷的罪孽的人,却将最温暖的爱永远地留在了人间。
看着韩通已经彻底相信了自己,水云飞终于释然地笑了。
他回过头来,对着望月楼对面的八骏楼上的房可可说道:
“房大人,射吧,瞄了半天了,怪辛苦的。”
说着,他冲着房可可露出了温暖的微笑。
与此同时,房可可扣动了自己新发明的狙击连弩的扳机。一支利箭发出一声轻啸,流星一般划破夜空,砰的一声闷响,贯穿了水云飞的头颅。
接着,水云飞一把推开怀中的水玲珑,微笑着,向后倒去。他的身体,从望月楼的楼顶掉落下去。
在空中,他的一双眼睛仍旧紧紧地盯着天空中的那一轮皎洁的满月。
想起在冥冥之中,楚州水府的深夜,围炉深坐的家人们,应该也在望着这一轮圆月,念着远行的他吧。
“父亲,母亲,叔叔,伯伯。”
“云天,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