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长生的唇色在自秦寰宇转身离去时变得苍白,她的心骤然冰冷,好像突然在空荡荒芜的地方随意游荡,走走停停,不知终点,亦不知来处。
她甚至有些埋怨那个前世的自己,为何如此绝情薄义,竟不给今世的自己留下只字片语的提点。
盛颜仙姿,凄然冷笑,岑长生心碎如撕,已辨不清未来之路。
秦寰宇离去后,韶华宫里清清寂寂,一片沉闷。
穆遥兲浩叹长吁,惋惜又无奈道:「岑长生,一纸鸳盟,余生不负,你确定已经想好?」
「回禀穆掌门,弟子开心见诚,无所隐伏。」
岑长生心空似洞,身心麻木,失去了力量。
就像一座年久失修的屋舍,残垣断壁,摇摇欲坠,已经再也经受不住任何风雨,否则随时都有坍塌毁废的危险。
穆遥兲一双担忧的目光忐忑不安地凝视着岑长生许久,心绪同样焦灼且混乱,如果这是她今世的选择,那么他也该当放下了。.
同样是站在红尘的渡口,穆遥兲有种淡淡的窒息感,想要佯装平静,却又只有他自己知晓压制着的落寞。
他瞧得出岑长生心底的挣扎和身不由己,但若她执意如此,穆遥兲也愿意成全她之所愿。
沉默,对穆遥兲而言是一种克制的伪装,外表越是看似风平浪静,实则越是暗流涌动。
阆风派前掌门殷昊天一直将穆遥兲视作承袭者,故而对穆遥兲寄予厚望,日复一日面命耳训。
为了光耀阆风门庭,穆遥兲自年幼时便知为人处世当「性宽和,寡言语,喜怒之情不可表露在外,方可驰骋自如,无懈可击」。
于是穆遥兲早已将「克己慎行,按行自抑」八个字深深刻进骨子里,可就在他以为自己早已能够做到克制自牧的时候,却遇到了杨焱上殿请婚一事。
什么沉潜刚克?!什么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穆遥兲只觉得心痛难平,压根做不到宽简大量,克己复礼。
尤其先前杨焱挺身挡在岑长生的几个瞬间,穆遥兲再也做不到矫情镇物,有且仅有意扰心烦,缭乱不宁,看来是释然的时候了。
穆遥兲凝心收神,默然片刻,终于还是慨然决断道:「既如此,只愿你二人怙终不悔,跬步不离。」
「穆掌门,弟子还有一事斗胆相求——」
岑长生突然抬起头来,张目望去,决定孤注一掷,搏一搏能否保全下刘奇的性命。
聿姵罗被岑长生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顿时收敛笑容,两只杏眼里寒芒一闪,杀气腾腾地打量着岑长生。
情欲野心,心机无穷。
岑长生察觉到聿姵罗凝视里的威胁,喉头一哽,呼吸险些凝固。
聿姵罗心下骇然,神色张皇地喝阻道:「岑长生,掌门日理万机,无冬无夏,难道还需为了你细微小事操心吗?」
「弟子斗胆,只是想为弟子的挚友呈请一事。」
机难轻失,即便面对聿姵罗的威吓,岑长生也不舍退让,故作一副楚楚动人之状,令见之者皆怜悯动容,心之溢荡。
余凤遥挺拔而立,纵目静观,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岑长生脸上,近观之下,余凤遥被吸引地神摇意夺,难以自持。
余凤遥这才知晓何为「半颦半笑炫秋水,一姿一态醉春山」,自己甚为女子尚且心荡神摇,更难怪岑长生会在这韶华宫里被几个超群拔萃的男子暗相竞抢。
自古英雄爱美人,即使有万夫不挡之勇,吞吐天地之志,也难逃韵致娉婷的美女裙下。
就在余凤遥尚沉浸在恍然凝思中的时候,又见聿姵罗嘴角斜起,森然冷笑道:「贪心昏蔽而忘礼义,是为师平日里太纵容你了,使得你得寸进尺!还不随为师退下殿去,休要在此出乖卖丑——」
「聿宫主——!!!」
聿姵罗正要上前去捉岑长生的手臂,欲将她强行拖下殿去,却听殿前一声厉喝,声震殿宇。
这声音冷傲高峻,气势逼人,就连余凤遥的凤躯都为之一振,面色惨澹的看着眼前这个夜夜同床共寝却「陌生」夫君。
聿姵罗心下一凛,微有惧意,霎时深深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不松开了用力掐在岑长生手臂上的手。
穆遥兲祲威盛容,冷斥道:「你且由她把话说完!」
穆遥兲极少如此盛怒,如今不怒则已,一怒便似雷嗔电怒,聿姵罗无奈俯首驯顺,屏息倾听。
「弟子心拙口夯,有犯无隐。弟子有一同门唤作刘奇,与弟子亲如手足,情谊深厚。只可惜刘奇时运不济,昨夜大火单单只将他的寝室居所焚毁一炬,荡如寒烟。以至于眼下尚居无定所,无枝可依。」
得了穆掌门的应允,岑长生也便添了几分底气,她同聿姵罗相对而立,双目凝视,临难不避,语气也变得自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