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0 助绯绯不遗余力 灿灿膳诱柏树仙4

“没关系的灿灿。即便我娘将我撵出??山,待她过些日子气消了,没准还是能应允我回去的,毕竟怎么说起来栾首阳也是我的外公,他连栾成雪都容得下,没准也能容得下我。”

程绯绯并不知綦灿灿的心思,心里凄楚,语气却依旧饱含温和,脉脉含笑。

揽月自然不似程绯绯这般懵懂天真,早已洞穿綦灿灿的心思,于是配合她道:“人各有志,何可思量。既然柏仙前辈不肯相助,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

一边愁眉不展佯装失落,一边鼓睛努眼不忘给綦灿灿使了个眼色。

綦灿灿立刻跃回到膳盒旁边,躬身猫腰摸索着食碟瓷盅,将它们又尽数小心地放了回去。

眼见綦灿灿抱起膳盒就要走,柏树仙张目瞪眼,苍苍惊惶道:“你这是要作甚去?”

“自然是回寝殿去啊。”綦灿灿佯装若无其事。

“那这膳盒里的菜你预备如何处置啊?”

“菜?”綦灿灿警惕地瞧着柏树仙,环抱着膳盒的手臂往胸膛里箍得更紧了一些,她眼神戒备道:“这就不干你的事了吧。”

“方才在树下,听你说是这乃是宫廷御膳,美饮珍馔。”

“是啊,我可忙活了很久,都是自嵇含太子送来的饭菜里仿制的精髓。”

柏树仙枯槁卷曲的手指不断在风狸杖上来回摩挲,口中试探道:“那这饭菜不就浪费了嘛。”

这老树妖果然早已馋獠生涎,别管是人还是仙,但凡有一丝私念存在,就要好拿捏得多。

綦灿灿心中暗自激动,表面泰若自如,讪讪笑道:“怎么会浪费了呢,我们姊妹三人不还可以享用一顿,图个嘴瘾。”

柏树仙这一听,突然“诶唷诶唷”痛苦哀嚎起来,如柴枯爪拍着大腿,声音沙哑低沉,无限惋惜道:“你们这三个丫头,竟然把如此的珍馐美味当做区区穿肠过嘴之物,真是暴殄天物啊。”

綦灿灿暗笑,瞧这个老树妖对珍馐美食这般痴迷,距离上道儿就不远了,就不信他能秉言无私,坚定到底。

綦灿灿长吁短叹,懊恼道:“不然怎么着。反正我们三个也罕见凡人吃食,更何况来自皇宫御用。”

柏树仙仰起满面深痕的老脸,微闭上眼睛,鼻翼扇动,细细嗅着空气里款款飘散来的菜香,欲罢不能。

他一连享受地说道:“老朽我早就听闻皇宫筵席场面宏大,美馔纷呈,今夜有幸一嗅,果然如是。”

“那行,我们这就离开。有道是合则留,不合则去,不叨扰您老人家闲天休偃。”

綦灿灿性情爽利,转身便走,程绯绯和揽月亦一同施礼道别。

今夜程绯绯之求,是成是败,皆看这一走老树妖的反应了。

綦灿灿和揽月走在程绯绯前面,二人的心皆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直跳,两个人低着头不时暗换着眼神,多少还有些揪心柏树仙真的矢志不移。

“等一等,三个丫头啊,等一等。”

柏树仙这一喊,二人终于夙心得愿,綦灿灿和揽月别忍着得意之容,一脸茫然地回过头去。

柏树仙拄着风狸杖颤颤巍巍朝三人身后追了几步,顿足搓手,着急道:“你等这般年轻弟子倒是手脚极快,聚散匆匆。”

三姊妹停下脚步,綦灿灿淡然一瞥,却不讲话。

柏树仙被三个姑娘看得浑身不自在,有种被人看穿软肋的心虚,可此时四双眼睛在空旷的夜里对视总也不是办法,终是要打破僵局的。

“咳嗽”是一个化解尴尬极其好用的办法,柏树仙虚意咳嗽,清了清嗓子。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老头儿乐滋滋的仰头打了个哈欠,眯着深陷的眼睛咧嘴笑了笑,欠身打着哈哈,指着綦灿灿怀里的膳盒说道:“这么多珍馐美食,你们三个姑娘家眼大肚小也吃不完,不如给老朽留上两道,有福同享。”

綦灿灿眈眈回视,目不转睛,仍是沉默不言。

饭菜的香气如此诱人,柏树仙的肚子里如同有千万只馋虫在挠,他唯恐綦灿灿气性上来,随时会如火山爆发。

只好又伸出一根手指比划在身前,好言央求道:“不然,就留下一道菜也是好的。”

担心綦灿灿会拒绝,一个活了万年的老树仙此时曲意逢迎,露出了一口零零星星、摇摇欲坠的大黄牙,丑陋地笑着。

綦灿灿终于装痴卖傻,开口道:“您老人家在说什么啊?您若是喜欢吃,这一整个膳盒里的珍馐美馔就都留给您好了。”

“噢——噢噢噢!那太好了,还是你们三个丫头懂得孝敬长者。”

柏树仙早就心痒难挠,所以毫不客气,上手便要去接綦灿灿怀里的膳盒。

“诶——”綦灿灿略一撤手,柏树仙乾瘦的手指跟膳盒擦指而过。

柏树仙枯茎朽骨的脸上尽显不悦,气哄哄道:“言而无信。”

跟这个万年树精相谈,还需开诚布公,直接挑明,否则难保他会一直装傻充愣下去,不言正题。

綦灿灿说道:“灯不拨不亮,话不说不明。您自称为仙,就该博施济众,挺身而出。”

柏树仙一怔,撑着他的梭棱瘦骨盯着面前的綦灿灿,一番谛视审度,癫笑道:“唉,原来在这儿等着老朽呢。”

綦灿灿煞有介事,一板一眼道:“无功不受禄,来而不往亦非礼。您都活了万年之久,又惇信明义,怎么可能连这道理都不通?”

“哼!你们这是威迫利诱!青口白舌不知忌讳,胆敢胁迫本仙。”柏树仙被激,跌脚捶胸,七窍冒火。

綦灿灿道:“有道是民不畏威,我们既然已被逼如此了,便也顾不得忌讳不忌讳。您不妨直言好了,是否乐意出手一助。”

“哼——”柏树仙高昂着头,鼻孔撩天,手中的风狸杖狠狠砸在地上。

“那行,本就是投桃报李,两相情愿之事,也不强求。”

柏树仙横眉冷眼,见綦灿灿又要转身走,不情不愿道:“又要往哪儿去?究竟有何时相求,说来本仙听一听再决定是否相帮。”

三姊妹解颜而笑,相视一眼,程绯绯即刻谢道:“谢前辈缓急相济。”

柏树仙鼻中不屑地哼笑道:“先莫言谢,要不要帮你们,还得先听过你们所求。背信弃义,残民害理之事,休要开口。”

綦灿灿爽利道:“放心好了,蔑伦悖理之事就算您要我们做,我们也不屑去做。”

柏树仙面似不满,但视线却一直落在嘉肴美馔之上,他眯起眼睛,缌地斟酌道:“那老朽是不是一边听你们道来,一边品鉴美馔。嘶——你们也是明白地,残羹冷炙的口感味同嚼蜡,就可惜了细腻之感。”

“识‘食物’者为俊杰!您老人家早如此开悟,何苦苦了腹中馋虫,受罪的还是您自己。”

綦灿灿边说,边迎上前去,将膳盒里的菜肴取出,一字排开在柏树仙的面前,如同上供。

柏树仙心里忿忿不平,万年傲骨本还想同綦灿灿再分辩几句,没想到刚一开口,口涎便从残缺的牙空里滴淌下来。

好歹是个万年树仙,通天达地的形象不可失,柏树仙赶忙敛住了口水,砸了砸嘴唇试图在三个小辈面前蒙混过去。

但这一幕还是没能逃脱程绯绯和揽月的视线,二人不由地想起了先前柏树叶端滴落到綦灿灿脸上的“露珠”,再斜睨一眼柏树仙口中洞开的大黄牙,二人反眉一皱,腹中感觉有酸楚游弋到喉咙,恨不得呕吐而出。

柏树仙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骨瘦枯黄的手指一一拂过,口中激动道:“好——好——太好了——”

饥火烧肠,柏树仙不及不了太多,夺过一碟美味便开始大嚼大咽。

八珍玉食入口即溶,酥脆香口,唇齿留香,诱得旁观的三人也跟着一同食指大动,肚空眼馋,另有一番苦楚。

正事要紧,綦灿灿狠狠咽下口水,将程绯绯无法凝铸兵器的事情细细说与柏树仙听。

柏树仙头也不抬,沉思默虑地听着,口中从容咀嚼。

风卷残云,说话之间两道菜已见底,盘底的油汁柏树仙倒也不肯浪费,一仰脖子,饮酒一般豪饮下肚,又伸出舌头在盘底恋恋不舍地舔舐一周,才肯作罢。

这副饥鹰饿虎爱食如命的样子,说完全不厌弃是决然不可能的。

三姊妹想吐未吐,极力憋忍的样子引来了柏树仙的不快,他扬声道:“瞧什么瞧,俭可养廉。这亦是一种修习,你们懂吗!”

綦灿灿别过脸去,挤出一丝苦笑,敷衍点头道:“我们懂不懂的不重要,只要您能懂如何将青石子熔万兵之力化解,怎么说都行。”

“嗝——”柏树仙草草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巴,打出一个飘着刺鼻酸臭的饱嗝,蹭着隆起的肚子一脸享受道:“诶呦,好久没有吃到过如此酥脆香口的美味了,今夜真是畅快,齿颊留香。”

说罢,柏树仙将他那许久不曾修剪过的修长指甲,抵在寥寥几颗黄牙之间深挖细抠,自牙缝里挑出几根绿叶菜丝,手指轻弹,落入夜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