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炉内熯天炽地,刮刮杂杂,好不猛烈,正如同栾青山此刻的心情,火急火燎,好不焦躁。
回念间,光束忽然急驰起来,电卷星飞,星奔川骛。
栾青山心道:不好!再也顾不得什么道貌凛然的形象,丑态毕露地喝止道:“好了,辰时已过,休要继续浪费时间。”
“什么?!”人群里纷纷发出不解的惊讶声:“这就两刻时间过去了吗,不对吧......”
当然不对,但已经不重要了,都过去了。
栾青山穷形尽相,挤出一股邪笑道:“殷揽月,你收手吧。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来认输,也或者对众展示炉内金丹。”
“你——”揽月知道栾青山卑鄙无耻,却没想到可以这般没有下线。
“真是老不要脸!”
揽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咬牙切齿,疾之如仇。
是聿沛馠?揽月不需回头,亦可分辨。
她心中一暖,没想到在这种焦灼的情形下,聿沛馠还是愿意替她仗义执言的。
聿沛馠终于还是看不下去栾青山这么挟势弄权,直指栾青山,义正辞严道:“引起了这场比试的是你,先前定好的规矩说变就变,堂堂?华掌门,怎么如此轻诺寡信,独断专行,如何服众。”
聿沛馠突然出言顶撞栾青山的举动让聿姵罗也大吃一惊,她的表情一冷,低沉着声音提醒道:“你可莫要忘了盟会结束后的三花庄之事,休要多管闲事!”
聿沛馠闻之收声,任由聿姵罗把自己拉到一旁,不再做声。
是呵,砍一枝,则损百枝,既然君山派与?华派同气连枝,自己何苦为了弑杀生父母之人的女儿声讨公道,不如明哲保身。
三花庄?说着有意,听者也有意。
揽月心中嘀咕着,为何聿姵罗一提及“三花庄”,聿沛馠就又一反常态的置身事外,冷漠旁观?
难不成聿沛馠近来态度大变与三花庄有什么关联?
见聿沛馠声势退去,栾青山再次对揽月道:“说罢,你要选择哪个?”
殷揽月的星眸冷若冰霜的看着栾青山,那凛冽如匕首的视线,似乎想要硬生生刺破栾青山貌状温恭的虚伪脸面。
现下该怎么办?
揽月的视线转向含光子,这偌大的筑阳殿里,大约也只有含光子说话才有可能帮得上她。
栾青山老谋深算,年轻后辈里这点心思怎能躲过他精明的眼睛。
栾青山先一步封死揽月的退路,说道:“你休要去看先生,此乃你我之约定,即便是先生也无法替你求情。你若再不说话,那本掌门就以你认输论断。”
“等一下!我选择启鼎开炉。”揽月傲雪凌霜,倔强不肯示弱。
栾青山暗中倾轧,攻心为上,本以为揽月会就跌而不振,折锐摧矜,却没想到反而适得其反,偏激起了她踔厉奋发的斗志,破釜沉舟一搏。
空气里弥漫着沉重压抑的气息。
“好——”栾青山反眉一皱,锋利不留情面。
揽月轻握手掌,将一股金色光柱凝聚到掌心,轻念法诀,光柱化作金丝,自她的指缝间四溢而出。
眼见揽月正要开启炉顶,穆遥兲的手臂突然伸到揽月身前,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低声说道:“让我来。蒸汽炙手,你退后。”
穆遥兲面色冷峻,侃然正色,由不得揽月一点推让。
揽月思索片刻,收了掌中法术退去一旁,也不忘叮嘱穆遥兲道:“气焰极盛,热势绝伦,务必当心。”
穆遥兲愀然肃穆,眼底余光回视后方,小声问道:“几成把握?”
揽月紧抿着下唇,星眸忐忑地左右闪动,只字未说,只是挤出一丝苦笑。
穆遥兲心里大抵便已有了数。
筑阳殿里前所未有的全神贯注,屏气凝神,紧盯着穆遥兲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随着一声低沉的轰鸣,炉顶被揭开,热浪冲天。
播土扬尘之间,有光洁闪烁的星屑缤纷洒落,宛若星河,熠熠生辉。
揽月心底实则也没有把握,毕竟时间不足,速而不达。
余温稍散,穆遥兲以掌心祭出冷火,伸手探头在炉身内寻找,却丝毫未见金丹。
“没有......”穆遥兲屏气慑息,眼张失落。
“没有?不可能啊......”
揽月毛发皆竖,忐忑地心越跳越快,连连自语。
她虽无十足把握,但炉身内纵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啊。
筑阳殿里的人逐渐轻松起来,尤其鲸香堂那边的姚碧桃等人已乐得筛糠一般乱颤,前仰后合,对着这边冷冷嗤笑。
姚碧桃眉宇间尽是敌视与嘲讽,明媚动人的双瞳里却闪烁着最凶狠嫉恶的表情。
千般风凉话在众弟子间迅速游走,落井下石,东殿那侧几乎只有伊阙派落寞冷清,唉声叹气。
綦焕大失所望,说道:“方才咱们就该自己离去,也免得灰头土脸被人驱逐。”
“......”綦灿灿忧心忡忡地咬着嘴角,不知如何回应哥哥。
反而是綦浩然神情如常,匆匆瞧了一眼綦灿灿苦闷神伤的面容,口吻异常平静道:“说到底也怨不得殷小姐,是栾青山有意吹毛求疵,别具肺肠。这么短的时间里任谁也成不了丹。”
綦灿灿感激地看着綦浩然道:“对,他就是有意作梗,为难阆风。”
綦焕万念俱灰,本以为能在此次盟会的百派面前大展身手,为伊阙分宗扬威立万,没想到竟在盟会中途便以偷窃之名被撵出去。
这祸是由綦灿灿而起,等消息传到綦掌门耳朵里,还不知道又会拿分宗怎么指谪踩踏。
綦焕垂头踱着方步,催促二人道:“咱们走吧,还在学宫里靠着作甚,难不成真等?华派遣人来撵?”
三人还在低声合议,就听讲坛之上,栾青山带水带浆的讥讽道:“是啊,炉鼎内怎么可能会什么都没有?即便烧丹不成,起码也有残草灰屑,好好找找,寻觅仔细了。”
所有人都听出栾青山有意嘲弄,穆遥兲又怎会听不出话里用意。
穆遥兲冷着脸凝眸检视着丹炉内壁,生怕有任何遗失错漏,让揽月的努力付诸一炬。
栾青山此刻已卸下防范之心,兴趣极佳,再次说道:“怕是炉底太深瞧不真切,要不要找个弟子帮帮你?”
栾青山话音未落,东殿子弟里已经有人将柔荑嫩手抻过头顶,摇晃着纤纤五指,高声应和道:“栾掌门,鲸香堂姚碧桃自愿爱人以德,协力相助。”
“同袍同泽,甚好!”栾青山虚情假意地夸赞这姚碧桃,首肯道:“那便去吧,需持论公允。”
“是。”姚碧桃瞬身跃出人群,笑里藏刀,直逼揽月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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