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笑着反问道:“披心肝胆,还能不是吗。”
綦灿灿和揽月倾盖如故,一如旧友,侃侃而谈间方知原来二人还是同龄,互认为冥冥中缘分颇深,綦灿灿率先自报生辰道:“五月十三。”
揽月道:“八月十七。”
綦灿灿冁然而笑道:“那我大你三月,我是姐姐!”
此言一出,綦灿灿的神情立马变得拘泥起来,羞赧害臊道:“瞧我,哥哥就总说我心直口快的,我哪儿能自称阆风派大小姐的姐姐......”
揽月美目流盼,星眸温柔望向洞无城府的綦灿灿,问道:“灿灿,你没有姊妹吗?”
綦灿灿坦言道:“没有,我就这么一个哥哥,整日勤修苦练,还得打理分宗上下事宜,虽说疼我,但腾不出多少时间来陪我,倒是希望能有个姊妹陪我一起玩。”
“门下交好的师姐妹呢?”
綦灿灿摇头,说道:“你瞧我这身材,她们不当面讥讽已是碍于我是綦焕的妹妹,难道还会与我交好。况且我綦灿灿亦不喜欢那些娇气难缠,惺惺作态的小女人脾性,就好像方才那个暴戾女一样。有话不是说嘛,众星朗朗,不如孤月独明,那我綦灿灿宁愿做一轮十五又大又圆的明月。”
说到“又大又圆”,二人身边传来一阵憋忍的嬉笑,二人这才双双想起这里还有一个程绯绯在。
程绯绯忍住笑,慌忙躬身致歉道:“对不住,对不住了,我不该如此无礼,我向天起誓绝无轻视嗤笑之意。”
綦灿灿没有说话,脸上亦没有表情,直呆呆地盯着程绯绯的脸上看,程绯绯怕她不信,已急得笑意尽散,一脸殷切,目光盈盈,似沁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揽月眼中此刻的程绯绯心香一瓣,虔诚使然,揽月刚想伸手去摇綦灿灿,却听綦灿灿终于开口道:“你......”
听到綦灿灿开口,程绯绯似乎紧张起来,如临听判,起誓的手指局促的缩在一起,衔哀致诚。
“你......”綦灿灿继续说道:“方才那芙蕖是什么个玩意儿?还挺神奇。”
还以为綦灿灿这严肃的神情会要说些什么呢。揽月和程绯绯一同松了口气,揽月和程绯绯相视而笑。
程绯绯谦恭细语道:“不过我凝炼的一玩物而已,方能在场面上糊弄一时。”
揽月问道:“我与程小姐不过相识两面,没想到程小姐不惜谩言相助。”
程绯绯巧笑嫣然,温柔道:“那二位相识已久?”
这一问,綦灿灿和揽月一怔,相顾而笑。程绯绯说道:“清交素友,披露腹心,其间哪条都未对相识时间论长论短,不是吗。前几日我也的确是跟着表哥方与殷小姐有所见面之缘,方才我来此沐浴,正巧碰上栾成霜急匆匆欲将浴仙池里的混乱上禀,相询之下,听成霜说是殷小姐与鲸香堂起了争执,我便先拦住了成霜,自己先行查看。在门前听里面形势危急,便寻了个幌子入内相骗,骗得过骗不过我其实心中亦无底,但是方才情势亦来不及多思。我想栾澈哥哥定不会希望殷小姐受伤,可如今明白了事情起因,对你二人萌生诸多钦敬之忱,又听你二人言谈倾心袒腹,实心可爱,更觉得自己方才行而走险是对的。”
程绯绯交疏吐诚,听得出这一席话实心实意,情礼兼到。
綦灿灿不仅惭愧之前因为栾成雪而差点误会了这个姑娘,结果人家程绯绯话里话外的都还在赞许着綦灿灿。
綦灿灿心虚难以为情,低声嘟囔道:“嗨,我那也算不得什么。谁能想到声震天下的阆风派,他们的大小姐竟然不能,嗯,不会使剑,我不冲出去也不行啊。”
綦灿灿的目光落在揽月腕间,揽月道:“正是得幸于灿灿当时反应敏锐。”
綦灿灿嗔怪揽月道:“我当你古道热肠,该是剑法卓绝,怎的竟丝毫不能应对。就这你都敢来?鼓赴盟会啊?你瞧瞧这里还有谁人不会一样兵刃啊。”
揽月知道綦灿灿是好意提醒,可是自己本意又是不想赴会的,其间缘由又不好对綦灿灿说明。
“我......”一个柔柔怯怯的声音说道,一只娇娇柔柔的手举起在脸侧。
“哈?程绯绯你......”綦灿灿惊讶道:“你方才不是还祭出法宝来了吗?”
程绯绯道:“那是鎏绯芙蕖,只能熔化兵器而已,不能作战。”
綦灿灿一脸无法相信的神色,惊呼道:“你二人寻我逗乐是不是,你,阆风,殷掌门之女;你,?华,红叶夫人之女。谁不知道这两人皆是当今剑法超群之人,但凡传授给你们个一招半式都能占尽半个江湖了。”
綦灿灿指着揽月道:“你,你的原因我知道了。”又指向程绯绯道:“那你呢?”
程绯绯被质疑的面露难色,还没来得及分辩,又听綦灿灿直言道:“我可跟你说,我綦灿灿可是与朋友赤心相待,面朋口友的话,那你就不要说了。”
程绯绯早察觉綦灿灿对自己有一偏之见,只是不知缘何而起,面对揽月和綦灿灿这样冰壶秋水之人,程绯绯已无芥蒂,自然胸怀坦白道:“綦小姐你误会了,红叶夫人确是绯绯生母,在父亲离逝后便带着绯绯回到??山,但是绯绯乃外姓之人,在?华门下弟子之中亦不受......”
说道这里,程绯绯停顿一下,而后跳过了这个揽月猜都能猜到的敏感字眼。
“母亲剑术虽高,却嫌我随了父亲钝学心拙,大愚不灵,几番砺世磨钝仍不争气,便任由我去了。”
綦灿灿眨着眼睛,若有所思道:“我说呐,你那法宝怎么看上去跟?华派一点儿联系都没有。”
程绯绯道:“是,鎏绯芙蕖是随了亡父遗留下的《神器考》、《百炼志》、《干戈记》中所载,加以能熔金化气的青石子凝炼而成,我一一详读过,父亲著书实则智慧睿达,见识卓越。”
“那程伯父是?”揽月问道。
“我也是听母亲说的,家父程曳,原本是一铸剑炼兵的游方羽人,平时无情无趣,独独喜爱切磋琢磨神兵利器,加以凝炼,除此以外不闻窗外之事,整个人蚩蚩蠢蠢。人家炼丹,亡父锻剑,家母回忆亡父之时,常以‘腐木不可以为柱’判之,如今视我亦然。”程绯绯尽显失望落寞之色。
綦灿灿最见不得人含冤抱屈,受人暗中倾轧,因为她自己的经历本就如此,故而积郁不平,可红叶夫人是程绯绯的生母,綦灿灿又怒骂不得。
綦灿灿说道:“这么说来程伯父亦是久孤于世的非凡之人,那书中应当亦记载过如何良工锻造一柄千秋宝剑吧。”
程绯绯秉实点头道:“写了。”
“那你......这我可就不理解了......”綦灿灿搓着下巴,一脸审视之色。
“我也不知是何故,难道是因为我锻炼鎏绯芙蕖的缘故,其间的青石子柔以克刚,已深入我骨血精元,每当钢铁百炼之时,触铜铁则锈蚀,触栋梁则朽烂,无法凝聚于形。当然,亦有另一种可能存在......”程绯绯蹙额,眼神暗淡。
“锻炼与烧炼相冲突,无法同步而行,故而精元之力不足?”揽月猜测道。
程绯绯一脸意外的看向揽月,惊诧道:“殷小姐乃内丹门派,竟知外丹门派之事?正是如此,大约是父亲著书中神兵利器武力强盛,我精元之力不足,故而难以成全。看来我还是应当多修习丹阳之术,不该整日沉迷于锻造之中,还引得母亲不悦。”
揽月理解道:“外丹与内丹,锻炼与烧炼,其间道理皆是相通,自然明白一二。”
“唉。”綦灿灿长叹一口气,无精打采道:“我亦有此苦恼。”
“你?”程绯绯更加意外。
綦灿灿垂眉丧气道:“没想到你也是个心中不藏事情的人,我綦灿灿只见过那些顾盼自雄,饰垢掩疵的,还没见过卑以自牧,自暴瑕弊的。那我也不占你们的便宜,既然大家各有短长,我綦灿灿也不必掩瑕藏疾,我的缺点就是贪吃一些,丹阳术一窍不通。”
“啊?”程绯绯和揽月一同惊唤出口。
揽月看着程绯绯问道:“你们外丹门派不都是必修丹阳术的吗?”
程绯绯点头称是。
揽月道:“不炼外丹你又如何有精元,没有精元如何能祭出方才的宝剑?”
“允光,我的剑叫‘允光’,我哥哥的剑叫‘奎光’,我们兄妹二人乃一对双剑。”
揽月道:“合璧双剑啊,那灿灿你如何祭出的允光剑?”
“勤则不匮不是?全靠我哥哥烧炼外丹,再分与我,不过我綦灿灿对哥哥也很好,晨炊星饭,我负责精研五味,照顾哥哥饮食。哥哥烧丹,我烧菜,各有所职。”
程绯绯怯声细雨,小心翼翼问道:“不过,咱们修仙习道之人不是不需要凡俗民间饮食的吗......雪松萃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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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灿灿被人揭了短,急着想再分辩,结果再次被口水呛到,一阵猛咳。
程绯绯被綦灿灿看得一脸狐疑,躲避着綦灿灿的眼神,怯怯垂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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