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弟妹——”走到一半傅颜铄忽然叫住了她,略带抱歉地说道,“兴许是前阵子我带了寒气给鹤汀,他这两日有些不适,怕是也不好让你进屋探望了。”
“无事,今后机会多的是,再说今日也不算是无功而返。”楚妙尔眨眼说道。
傅颜铄被她挤眉弄眼的神情逗笑了,笑着挥手离开。
原来这从头到尾只有作为当事人的叶知秋被傻乎乎地蒙在鼓里,莫名其妙被夫君疏远,最后连自己孩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想她这一生也实在是悲惨。傅颜铄刚才那一句说的很对,若叶知秋身为男子,以她的气魄和智慧,定不会逊于任何人。
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叶知秋的院子门口。
见院门紧闭,楚妙尔微微蹙了蹙眉。伸出手轻敲了几下耐心等候着,没多时便听到有人匆匆跑来,开门的正是梦寒。
“奴婢见过四王妃。”梦寒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却再没有任何表示。
她的举措让白桃生出一点不悦来,不过顾忌这主子们的交情,白桃轻声提醒道:“梦寒姐姐可否通传一声,四王妃牵挂你家王妃许久,近日专程前来探望。”
“那……恐怕是要让四王妃白跑一趟了……”梦寒为难地说道,“四王妃应该也知道,二王妃自那日从宫里回来后,就突发高烧一直卧床不起,她刚刚听闻您来了府上之后急急让奴婢为她梳妆,可左看右看仍是不如意,所以特地交代奴婢万不可让您进屋,因王妃说久病不愈气色也不能见客,恐失了体面,还望四王妃体谅。”
依照叶知秋顾全礼数的性子来说,这确实是她做得出来的。见梦寒全然无意让自己进屋,楚妙尔也出手拦住了欲再争辩的白桃,客气地浅笑道:“即使如此,那你要好好照顾你家王妃,劳烦你帮我转达,待天气好了些我再邀她出城游玩,我就先回府了。”
“是,奴婢定将四王妃的话转达到,”梦寒颔首行礼,“奴婢恭送四王妃。”
楚妙尔点点头,深深看了叶知秋的住处一眼,默默转身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看她一直偏头盯着马车外的景色,白桃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问道:“王妃,奴婢觉得二王妃是不是故意不见您的?”
“嗯?”楚妙尔从宫窗外收回视线看向她,笑着问道,“怎么说?”
白桃还真的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看梦寒姐姐的打扮一看就是准备出门的……谁在屋里会穿得如此厚呢?而且,二王妃既然都已经梳妆打扮好了,又有何不可见您的?”
“她不想见就不想见吧,哎……”楚妙尔长叹一口气,“我今日听二王爷说了往事都觉得心中发堵,更何况是她呢?旁观者清,有些伤痛怕是用一生都难以治愈,她现在谁都不想见我倒是可以理解的……罢了,先回去吧。”
楚妙尔重新将视线放在集市上这些形形色色的人身上,大约是临近年关的缘故,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连亲自上街采买的小姐贵妇们都多了起来。
此时,梦寒紧张地攥着手,眼神转来转去有些无措。她已经许久不见二王妃显露过情绪来,总是这般无悲无喜,无法捉摸的样子更加让人觉得心慌。
踌躇了好半天,她才大着胆子劝道:“二王妃,就像您说的那样,事情总归是过去了,静妃娘娘已然遭了报应,三位小世子的仇说到底也算报了。原来,原来王爷对您也并非没有情义,他将鹤汀世子过继在您的名下,不就是说明他现在正想尽办法弥补对您的亏欠不是?”
说到最后,也不见叶知秋有任何反应,见她只呆呆地望着空无一物的桌子,梦寒心里一颤,扑通一下跪下,小声哭诉道:“王妃您看……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您可千万不要这样吓奴婢啊!若是您有事,奴婢可如何是好?”
在梦寒的连连哭声之中,叶知秋才缓缓抬起眼帘望向她,却在她期盼的眼神中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梦寒,你早上给我的蜜饯可还有?我还想吃。”
闻言,梦寒赶紧从地上起来,点头说道:“有的有的,昨日奴婢去集市上恰好看到以前那个阿婆,阿婆说她孙子前两年患了重病,如今多数时间都在家里照看她儿子,昨日也是赶巧她儿子回来才有时间出趟门,请王妃等等,奴婢这就去拿。”
见她欲转身走,叶知秋连忙唤道:“慢着——”
“王妃……王妃有何事吩咐奴婢?”梦寒不明所以地回过头,见她撑着桌子作势要起身,一边将她扶起一边小声问道。
“我身子不争气耽误许多时间,现在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便由你代我去置办一些给府中下人们的过年物件吧,顺便再买些蜜饯回来可好?”叶知秋扯了扯嘴角浅笑道,“阿婆的手艺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母亲。”
听她提到夫人,梦寒顿时觉得眼眶一热,此时的她也没有多想,连忙点头应下。
“去吧……”叶知秋在她的搀扶下又重新坐回长榻上,望着窗外纷纷大雪笑叹道,“‘润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个大丰收的好年头。”
梦寒替她掖好了薄被,添足了暖炉中的炭火才转身出了房门。出了远门后又不太放心,叫来了刚才送药来的小丫鬟再次折返。
“梦寒姐姐叫我来可有什么事情?”那小丫鬟乖巧地问道。
“我现在要出府区添置些东西,你就在这里帮我注意些王妃,万一王妃有什么要吩咐的……”梦寒还未说完,小丫鬟就接了话来。
“放心吧梦寒姐姐,我就在这里等姐姐回来。”小丫鬟笑呵呵地说道,“姐姐尽管安心去办事,我一定寸步不离。”
虽然梦寒心中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但是既然王妃已经开口,要拒绝也不太合适。况且按照王妃的脾性,这些往年这时候确实早就置办好了所有年关的东西。她身为王妃最信任的人,若是这个她都办不好,怕是只会让王妃更加忧心。想到此,梦寒也只能告诫自己“快去快回”。
等梦寒走后,小丫鬟就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里,认真地检查了一下王妃是不是盖好了,还确定了一下暖炉中的炭火是否合适。环绕四周后,她心里不禁想着:梦寒姐姐做事可真是细致啊!
“忽觉有些困,你就去门口候着吧,容我休憩一小会儿,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叶知秋眼睛微睁看了看眼前的人,淡淡说道。
“啊,是。”小丫鬟以为是自己惊醒了她,连忙低头认错道,“是奴婢没注意惊扰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奴婢,奴婢这就出去……”
见她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忐忑,叶知秋不忘轻声安慰道:“无妨,我一向睡觉浅,出去时记得将门窗都带上,外头风大,吹得我头疼,你若是冷,也可以去旁边的小屋子去休息片刻。”
小丫鬟也没弄明白,这窗户明明是关上的,门也是虚掩着的,哪里来的大风吹进屋子呢?不过她也不敢抬头也不敢多问,只是出去时听话地将门关上了。
外头风雪交加,只是随便张嘴呵一下空中便是一团白色的雾气。她不停搓着手,试图来回踱步来给自己暖意。旁边那小屋子是王妃特许留给梦寒姐姐的,她自然不敢不请自入,只能在心里盼着梦寒姐姐能快些回来才是。
等周遭的一切重新归于平静之后,叶知秋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掀开被子,起身走到书案旁,挽起宽大的衣袖给自己研磨,再慢慢铺好宣纸。
凝神思索片刻,叶知秋抬笔,洋洋洒洒在洁净的纸上落下绝美字迹,一如她人一般决然,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头楚妙尔刚回到府上,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不回来还好,一回来就想起出府前秦落歌找她说的那些挑衅的话,也不知道傅云期此次进宫会有何决定,几处忧思夹杂到一起,不禁让她有些心烦。
“婉娘可在府中?”楚妙尔忽然问道。
“回王妃,婉娘一直都在院里哪里都没去。”清秋端着木盘从外面走进来,笑呵呵地说道,“这是王爷离开时特意吩咐厨房为您准备的玉蕊羹,说是看您这几日胃口不好怕饿坏身子。”
楚妙尔装作不经意看了一眼,小声嘟哝道:“我又不是孩童还能饿坏肚子?算了,我就在屋里等他回来吧。”
虽然嘴硬不承认,心里却莫名地舒坦许多。
直到日落西山,也不见傅云期的身影,白桃进来唤她时见她仍呆坐在窗前,于是小声提醒道:“王妃,该用晚膳了。”
楚妙尔摇头拒绝,目不转视地问道:“我现在还不饿,王爷还没回来吗?”
似乎看出她的心烦意乱,白桃动了动嘴,挥挥手示意后面准备布菜的人退下,自己则是默不作声地轻脚走到了她的身旁小声说道:“王妃不要担心,王爷既然跟佟首领进宫,定是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再说,看如今宫里的情形,他们仰仗王爷还来不及呢,绝不会把王爷怎么样的。”
楚妙尔担心的正是他们如此仰仗傅云期,一人一手直接让他登上皇位。可她又不能跟白桃明说,只能连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