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霜意之后又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声熟悉的声音,应该是之前短暂接收他的族群。
他面露期待地盯着玻璃隔开的海，然后又将眼中的喜悦压下去。
这次的攻击应该是几个浅水人鱼族群造成的，如果是深海人鱼，那人类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抵抗住。
那是一群难缠的大家伙,之前他在蒋方阳家中看到的电视也证明了这一点。
唐霜意隐约觉得,这次的攻击和克莱斯脱不了干系,或许这就是克莱斯一直呆在这里的原因。
人鱼可以通过声呐定位，但是浅水人鱼的弱小让他们无法往外传递消息。
只有克莱斯……
唐霜意知道克莱斯的声音多有穿透力。
这次的攻击看似结束,但对这座实验室造成了很大伤害。
在之后的一日，整个实验所都弥漫着低气压，大家都知道,这里不能呆了。
这群人鱼能找来一次,就能找来第二次。
幸好他们之前就建好了备用的基站。
短短几小时,所有人连带抓来的人鱼都换了住处。
只不过一样建在海中,那被海包围的环境，实在让人喘不过气。
而那个只把人鱼当成实验品的博士他的新实验也进入了新阶段，那天他脸上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而他对于克莱斯,也终于想出了更残酷的办法,或许也是为了发泄被人鱼追击时的恐惧。
凯文并没有再让任何人前去探查克莱斯，食物每日由机器投送。
当然，唐霜意也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见过克莱斯了,他被要求一直呆在监控室。
凯文有些怀疑他。
在那场袭击之后，凯文查看了监控,好巧不巧,唐霜意正好在最关键的时刻失去了踪影。
凯文本就因为唐霜意是唯一一个可以接近克莱斯的研究员而对他倍加关注,他想知道唐霜意身上有什么特殊性。
可惜他没有找到,他甚至专门去调查了唐霜意的身份背景。
但没有任何破绽,视频里显示着，唐霜意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人，是和他们一起从主星过来的，英文名是阿廖沙。
这些是年让之前专门弄的，年让杀死了真正的阿廖沙，然后篡改了系统的记录，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很简单。
不过就算唐霜意的身份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凯文仍旧没有掉以轻心。
他将一个很隐蔽的飞行式微型摄像头投放到了唐霜意身边。
唐霜意并没有发现这个监控器，他前几日按照凯文的命令，老老实实呆在了监控室，甚至连吃饭都有专人配送，他无法接触到更多的人。
他担心克莱斯，却做不了任何事，甚至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担忧。
他连自己都没办法护住。
唐霜意一时有些后悔留下来，他看起来真的不太能帮上忙，或许他当时就应该跟着前来袭击的人鱼们一同离开。
一直到第四天，唐霜意收到了监/禁接触的消息，他松了一口气，手指紧紧绷着，他手指按在凳子边。
这些天他一次都没有变成人鱼过，他活在监控之下，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
这个拟态道具或许是升级了……他之前只能依靠这个变成人类一小段时间，但现在却可以连着几天保持人类形态，虽然还是会因为缺水而不舒服，但相比人鱼形态时随时会晕过去，他已经好了很多。
唐霜意收到可以离开的消息后，没有耽搁一丝时间，他立马冲向了休息室，打算变成人鱼形态好好休息一下。
路上仍旧有不少人打量着他，唐霜意低下头，避过这些人的目光。
他快要解放了……
到负一楼时，他和年让擦肩而过。
年让本打算装作不认识唐霜意，这样会方便他撇清一切关系。
不过……他余光里瞄到了一个一闪一闪的小东西，很小，若不是因为他是进化体，他也有可能无法发现。
一个不太好的猜测浮现在他脑海中，年让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他绝对不能让唐霜意的本来形态被发现，那他埋下的这颗棋子就完全废了，他也没办法再去找一条人鱼合作。
其他人鱼很有可能只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不是唐霜意这种在多个世界当npc的，完全无法沟通。
“嘭！”唐霜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撞倒在地，他手腕和后背狠狠磕在地上，他一时疼得有些直不起腰，眼泪一下就落下来。
没等他做出过多的反应，他就听到一个让他不太喜欢的声音：“抱歉抱歉！我的身份卡掉了，我急着过来找。”
年让看起来满脸歉意，然后很好心地将唐霜意从地上拉起来。
唐霜意站起来还有些直不起身，疼得靠在墙边，勉强支起自己。
年让看到唐霜意这副样子，似乎更愧疚了，他连连弯腰道歉，然后握住了唐霜意的手，之后半侧身体挡住那个一直飞在唐霜意的身边的监控，在监控死角对唐霜意做了一个口型：“有监控一直跟着你。”
看着唐霜意眼神瑟缩了一下，年让放下了心，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有这个npc还不是太蠢，就不会在监控器下暴露自己的本来身份。
年让又和唐霜意说了几声道歉的话，并承诺唐霜意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来找他帮忙。
监控器下，这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似乎只是一个意外。
等到年让消失在通道里，唐霜意才收回了目光，他继续往前走，心里却不同琢磨着年让的话。
摄像头、监控器……
唐霜意嘴唇发白，他无法想象要是被发现他是一条人鱼，他会受到怎么的待遇。
他还是太掉以轻心了……唐霜意垂眸，想到自己若是在休息室里恢复人鱼形态的后果，不禁一阵后怕。
幸好……
不过凯文这些发现他看起来是正常的，大概会再次让他见到克莱斯吧？
唐霜意非常担心人鱼之前的袭击惹怒了人类，人类会把这种怨气发泄到已经抓来的人鱼身上。
想到这里，他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不过机会比他想象中来得要早，第二日，唐霜意打开门，就看到了那位博士助理站在了他门口。
男人扶了扶金丝框眼睛，略微柔和地笑了笑。
不过唐霜意明白，这就是一群刽子手。
但他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作为回复。
真漂亮！而且看起来真可怜。
助理在心中默默腹诽自己那个只想着实验的疯子上司，这么漂亮的美人，居然只想着让他一直去接触一头凶兽。
但他也没办法违抗凯文的命令，他想升职，所以哪怕他对这个实验一点也不感兴趣，但仍旧尽职尽责地去配合凯文。
不过他也多了些别的心思，如果凯文一定要让这个美人去送死的话，他或许会动些手脚。
而且……实验所的其他员工已经对凯文很不满了。
之前那群该死的人鱼袭击时，破坏了他们的海底信号站。
主星现在无法确认他们所在的地点，之前说好的补给迟迟没来。
现在实验所的东西还能勉强维持所有人一个月的生命，这还是一部分人丧生于人鱼的结果。
助理心中打起了小算盘，要是到时候食物不够，他绝对绝对不会陪凯文那个疯子继续留在这个不详的星球。
他又扫了一眼面前的青年，或许到时候可以考虑带上？
反正他如果开走唯一一辆回主星的飞船，那留在这里的人类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唐霜意全然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打的什么算盘，他只是在接到通知时兴奋了一瞬，他眼睛亮起来，但又勉强忍住。
他不可以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得太兴奋。
唐霜意跟着助手一路往监/禁室走，唐霜意不可避免地，一直用余光看着两边被关押的人鱼。
和上次见到的相比，现在人鱼的状态简直糟糕透了。
他们甚至被固定在一个小小空间里，不断收紧锁链让他们无法在更大范围活动。
那些原本就因为凯文重压下而变得虚弱的人鱼们，现在状态更差了。
他们全身仅仅只有一层皮包裹，甚至可以看到皮下的青筋和骨骼，这看起来有些恐怖。
但唐霜意却只是感觉更担忧了，他非常担心克莱斯。
连这些普通人鱼都遭受了这样的折磨，那克莱斯呢？
但不会有人应答他，所以他也只能继续保持沉默地跟在助手身后。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个拐角处。
“很抱歉，我无法在陪同你继续走下去了。”助手说起来很有歉意，但眼里却没有丝毫，他只是很平静地在和唐霜意说话。
唐霜意握紧了助手交给他的钥匙，然后艰难地抬脚。
他现在有些害怕见到克莱斯，那条强大的人鱼，如今会是什么样？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吗？
这个实验所的监/禁室很明显比之前的严的多。
唐霜意最终停在了一个比其他人鱼活动空间大三倍的房间门口。
他对于眼前的一幕有些不敢置信。
那只强大的人鱼此刻趴在一个干燥的石头上，鳞片因为长期缺水而变得枯燥，没有任何光泽，耳鳍耷拉下去。
身上有几处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得到处理，已经开始发炎。
这一切都是因为没有水。
凯文那个疯子！他居然将克莱斯关在了一个没有水的房间！
唐霜意眼角有些发酸，他将手覆在了玻璃上，然后眨了眨眼，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过克莱斯很快抬起了眼，他刚刚就听见了动静，但在无水的环境中他并不想动弹，他得节省体力。
凯文会让克莱斯每天一半的时间里呆在无水的环境，这让克莱斯的伤口无法好好愈合，但同时又不至于真的死去。
简直是一种酷/刑。